天色蒙蒙,她听见不远处有锄头破土的闷响声,隔着被烧残的林木望过去,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
有一人说:“啧,可惜了了,这么好的女人......”
“你行了吧,好歹让咱快活过了。”另有人嘿嘿笑道。
“哪那么多废话?快挖,埋了交差。”这人应该是领头的。
“头儿,你说,就这么细胳膊细腿的,能杀人放火?就算是奸细,我们都知道了,防着就是了,何必杀了,就一晚上,多浪费,多留几天也好呀!”最开始说话的这人仍念念不忘。
有人放低了声音说:“我听说有留着的。”
几个人停下手中的活儿,追问:“真的?”
“我昨儿路过副将帐外,听了一耳朵,好像说只要身上没记号的,就留着。”
“记号?”这几个疑惑间,有人跳下土坑,把那几具女尸翻看,有了发现:“诶!你们看,这人胸口有个......红痣,是红痣么?”
“这个也有,在肋巴骨这儿。”
“这个没啊!”有人道。
“哎,殿下说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几个人唏嘘惊叹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个人问道:“你说那‘小帐篷’,有没有?”
宋瑶就住在一顶比寻常军帐小些的帐篷里,军中人不好称呼她,不知谁最开始用她的住处特点指代她,因暗合了金屋藏娇的典故,又隐含某些心照不宣的意思,“小帐篷”这一称号便被军中广泛接受了。
“那你得问殿下去,人家一准查了一遍又一遍,查得仔细着呢!”众人哄堂大笑。
宋瑶听到这里,赶紧悄没声息地逃了。
她找了个机会向卓豆儿核实,卓豆儿满不在乎地说:“殿下蛮宽厚了,向来都是全杀了。殿下却把剩下的都赏给了副将偏将,让随军走,天大的恩德了,遇到殿下,算她们运气。”
卓豆儿手中忙个不停,说:“咱把东西都收拾好,听冯先生说今儿拂晓时有八百里加急来,可能是要出兵去楚都,说走就走,到时候来不及准备。”
宋瑶却仍呆呆坐在那里,脸色发白。
卓豆儿见她没反应,问:“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宋瑶说:“早起吹了风,头疼。”说罢倒在床上,翻身又睡过去了。
卓豆儿见状,抱着满怀的东西出去,特意去请军医,找了一圈,军医却在李由桢那里。
原来李由桢一夜没睡,先前是玩超高难度拼图游戏,后来是来了军报,熬得两眼通红,看人都是重影,亲兵便去请了大夫。
此时李由桢两眼一边顶着一个硕大的药包,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冯光分析战局。
冯光忖度良久,开口说得极慢:“鄂州军在后方养精蓄锐,在岳州战场损耗甚微,士气饱满,装备精良,竟被阻在楚都外围,到如今才‘将要’攻到城下,可见楚国势力仍不可小觑。还有一种可能,鄂州军想让西路军跟楚军硬碰硬,他们坐在后面收渔利。”
“你先前不是说,他宋廷梁是想抢功去的么?”李由桢笑问。
“殿下西路军冲锋,被打得残了,他再收拾残局,也是他的功劳呀!”冯光道,“他能看着岳州被围不救,可见他们心里,没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卓豆儿听里面在议事,不敢硬闯,在外等。
李由桢拿起一个药包,说:“凉了。”大夫立马换了个冒着热气的换上。
李由桢又对冯光说:“还是要去的。仗打到这会儿,就差最后一步了,不能再拖了。这些年与楚国作战,军费物资几乎把国库掏空,得速战速决。况且西北突厥也有异动,若等到两线作战,局面更加被动。”m.qikuaiwx.cOm
冯光不言语了。
李由桢说:“既然我们已经猜到宋廷梁做的什么打算,有了准备,总好应付的。到底国事为先。怎么,你就这般信不过本王?”
冯光还能说什么,呵呵干笑道:“既然有防备了,何必还要杀了那些姑娘,乱世中人不如狗,活下来不容易。”
李由桢说:“可别小看这些女细作,楚国可是把他们当成一只秘密军队在用,若不是她们,我大周军早已荡平了楚都,哪里还用得本王出战?”
冯光说:“殿下又怎能确定哪些是细作,哪些是无辜的良民?”
李由桢没答,揭下另一个药包的时候,晃眼看见帐外立了个人影,问:“外面谁在?”
亲兵道:“是卓豆儿,来给宋姑娘请大夫的。”
李由桢手上一顿,一骨碌坐起来,两个药包吧唧掉在他腿上,烫得他跳起身,口中问:“她怎么了?病了?快让他进来。”
卓豆儿进来,犹犹豫豫地说:“宋姑娘说是早晨吹了风头疼,可我觉着可能是她不高兴了。”于是他把与宋瑶丢了当票没找到的事说给李由桢。
李由桢心虚地扫了冯光一眼,正好被冯光逮住,顿时冯光那两只眼睛贼溜溜直转,李由桢大呼不好,头更疼了。他隔着衣服摸了下怀中的半残当票,说:“我这儿差不多,一起过去吧。”说罢领着大夫和卓豆儿飞快地走开。
李由桢心焦,两步冲进闺房,却见宋瑶裸着上身背对着他坐在床上,他脑中轰然一下,赶紧转身撤出来,跟身后的卓豆儿撞了个满怀。
李由桢脑门上冒了汗,朝卓豆儿使了个眼色,卓豆儿忙对宋瑶喊:“宋姑娘,殿下来看您了。”
宋瑶在帐内慌张答道:“别进来!我,我头疼,睡下了。”
“殿下知道您头疼,请了大夫来。”卓豆儿说。
宋瑶说:“不必了,让我睡一觉便好了。”
“大军明日就开拔了,身上不爽快早些料理。别怕,姜大夫医术高,药不苦。”李由桢说着朝身后的人笑,姜大夫那撮山羊胡子傲气得快要戳到天上去。
过了一会儿,宋瑶穿戴整齐,把人迎进去,姜大夫仔细看了宋瑶脸色,又诊了脉,开了些散寒发热的汤剂,便告辞。留下李由桢与宋瑶对坐。
宋瑶起身,翻出一对青花茶碗,用炉上的滚水烫了,泡了两杯白毛尖,淡淡的茶香氤氲而起。李由桢看她忙完,笑道:“你这儿竟还有新茶,不枉我忙了一......”他假借咳嗽,改了口说:“早晨,又为你着急一场。”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舒坦地哈了一口气。
宋瑶见他眼睛红肿,抬手抚上,问:“眼睛怎么了?疼么?”
李由桢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占便宜,笑道:“疼死了,你再吹吹?”说着把脸凑过来。
宋瑶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又嗔又喜,见他杯中已空,续上水,不经意地问:“听说朗州女俘中有细作?”
李由桢边喝茶边说:“有几个。”
宋瑶见他喝得凶,抽出手来,起身去拿点心,边问:“怎知他们是细作?要是杀错了怎么办?”
李由桢看了她一眼,说:“不会。我自有辨认的法子。楚国送来的细作,能刺探我们的消息,我们从他们身上也能挖出楚国的情报。”
宋瑶说:“其实他们也是可怜人,那么年轻的女孩子,谁不想在父母膝下承欢,若有法子,怎又会去做这些事。朗州城都破了,楚都又被围了,他们还有什么用呢?放他们一条生路,不可以吗?”
李由桢捉住她的手,说:“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心善是好事,对该善良的人善良就好了。你别替旁人操心,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军国大事容不得侥幸,心软不得。”
宋瑶微微垂首一笑,想了想,说:“我从前听人说书,说道有将军爱上了敌国的细作。”她俏皮地朝李由桢一笑,问:“若是你,你怎么办?是杀了她?还是......”
李由桢闻言一下来了精神,眼中一亮,把手里的绿豆糕往桌子上一扔,一把揽住宋瑶说:“你这是在暗示本王?‘还是’后面是什么?嗯?”说罢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扫弄,说:“所以,你是想装作落入敌军的女细作,被本将军俘虏,而后任本将军为所欲为么?想不到哇,咱家的小瑶瑶,竟然喜欢这个。”
宋瑶被他的不着调的联想弄得哭笑不得,一转头,发现自己离李由桢极近,能看清他眼上敷过草药的痕迹,瞳仁极黑,这样近,反而看不清他眼中的含义。
她退开一点,才看清他眼中闪动的爱意,情不自禁在他眼上落下一吻。
李由桢愣了下,而后动情地把她拥入怀中,磨蹭了好一会儿,外面亲兵来催,才万分不舍地把宋瑶放开,等快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贴在她耳边极快地说:“晚上等我来。”趁宋瑶没反应过来,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而后跑了。
宋瑶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笑容渐渐从脸上淡去。她回到房中,在床边坐下,褪下衣裙,伸手绕到颈后解开肚兜的带子,铜镜中,照出少女曼妙的身躯,不仔细看,难以发现右乳下一颗绿豆大小的红痣。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宋瑶更新,第 22 章 第 22 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