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录元心虚地点了点头:“是。平常不在京城,近日才回京,有事托我去办。”
卓融颔首,算是知道了那人的来历。卓融也明白关录元有他自己的圈子,朋友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江湖上的朋友也很多,平成不说自己要做的事,他自然不会擅自过问,其中渊源,不值得深究。
将目光投向小案上待客斟满的杯盏,闻得出是北地云茶的香味后,卓融瞬间想起此前有次他来拢月斋,见过关录元将鲜少拿出来待客见人的云茶。
关录元重新上茶,没敢不给卓融上他心心念念的云茶。此前卓融多次向他讨要北地带回来的云茶,那几次关录元没给,当时他总想着如若公子下次过来,再没有一样值得公子逗留片刻的东西让公子消遣,只怕走得更快了,是以他没答应过卓融。
这次卓融撞见公子,他不担心卓融认出公子,毕竟卓融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公子哥,天天流连诗书美酒佳人,断然不识得远在边疆浴血杀敌的公子。卓融显然对公子还有余惊,他只能忍痛割爱地将云茶拿出来安抚安抚卓融好了。
“你怎么突然就来了?真真是让我措手不及。”关录元扶额。
卓融回:“我也不知你在见客。”
见方才平成那所谓的道上的朋友翻.墙出去,卓融倒是明白了前头阿鹊为何没提醒他平成或许在见客的原因,很显然,阿鹊也不知道自己东家有位翻.墙进来做客的朋友。
“听说你的作坊得了第一批琉璃瓶,就想着过来开开眼。”
关录元立即去取了一只琉璃瓶出来给卓融掌眼。
卓融见到前所未见的异宝,眼中印上了琉璃瓶自出窑便有的颜色:“妙极!平成,这样好看的瓶子,生平仅见,甚是惊艳。再珍奇的宝物也比不过这只瓶子了!”
关录元笑眼看着卓融的反应,心中莫名浮现方才公子负手闲适地赏玩琉璃瓶的模样,似乎公子简简单单的“很好啊”三个字,也比卓融这出口成章的溢美之词好上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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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会刚翻.墙跃出拢月斋,转过几个街角,好死不死地就遇见几位熟人。
傅会与那伙人隔着一条逐月街,对面就是人来人往的翻云楼。在人挤人的逐月街两侧,傅会只停了一瞬,就立马将身形没入人流。
翻云楼下。
闻确带着一对监羽林骑,正挨家挨户地排查近期入京的可疑人员,他追查了北月死士一月,毫无所获。
路过翻云楼,认出守在翻云楼不远处的皇宫暗卫,像是想到什么,不做停留就进了翻云楼。
暗卫守着翻云楼将近一个时辰,自觉进去的那两人没有踏出翻云楼半步,正当他们觉得是否有诈时,闻将军就先他们一步闯进了翻云楼。他们连忙跟上,找到那两人叫的厢房,推开房门,就只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年轻男子,并没有第二个人!
失策!
翻云楼下,望着行人如织的逐月街,暗卫低头:“闻将军,是我等失职,让那人给跑了。”
闻确偏头看那个将腰弯得极低的暗卫,心中莫名腾起一股烦躁:“没事。是那人早就察觉了。”
暗卫沉默不语。
皇上派暗卫司的人轮流监视拢月斋,就是想在拢月斋找到一丝缺口,好探明同拢月斋掌柜接洽的人。两方早已互相察觉对方,也到了快明刀相见的地步,然而,偏偏就在这么一个紧要关头,人跑了。
闻确抬头看向翻云楼的匾额,沉吟道:“无妨。既然他是与那房间里的人一齐的,现在就去将房间里的人身份查明,然后呈禀。”
暗卫明白这是挽留错误的最后手段,忙不迭地点头:“是!”
闻确握紧了腰间的长剑,目沉似水地盯着逐月街街面。
将军……
*
傅会果断抛弃跟屁虫年侍卫,踩着外出一个时辰的规定尾巴,翻.墙进了叶府。
回到住所,见四下无人,换上人.皮面具,然后提起养在笼子里的白兔,朝折容院走去。
叶汀在叶府花园的尖角亭里,挥退众人,十分诗意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
叶汀认真的思索了往后的异世界生存规划,正规划到这具身体的十七岁,身后就传来一阵响声。以为是小图又端着什么茶水点心地问她吃不吃,叶汀厌厌地出声:“小图,我不吃了,这阵子都被你喂出好几两肉,腰都胖了不少,再吃,就成猪崽崽了。”
身后没出声,还以为小图知难而退,默默地退了下去,叶汀就松了一口气。谁知后面乍然传来一道声音。
是一道清冷的男音:“三小姐,是属下。”
叶汀回首,惊讶道:“叶三?”随即像是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经过,便又问,“怎么,你打听完了?”
傅会垂首揖礼:“是。”
男子身形颀长,拱手行礼,即使弯了四分的腰身,也显得不卑不亢,双手带起提着的笼子,让叶汀一眼就瞧见了那毛茸茸白亮亮的一团。
叶汀单手支着下颚:“额,这……”
见叶汀把目光放在了兔子身上,傅会立马将兔子往身后藏:“这是……”
叶汀只是有一瞬好奇叶三一个伟岸挺拔的男人也爱养一些与身高不符的小动物,好奇过后,也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人嘛,总有那么一两个自己的爱好。
相比较于兔子,她更好奇之前她叫叶三去打听的事:“不用解释,我都懂。”然后一副了然于胸的眼神看着叶三。
傅会微微皱眉:她懂什么?
就听三小姐朝他招手:“你过来,好好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傅会无法,只好抛开心中的疑惑,上前一步,侧身道:“三小姐,二小姐近日并未见过什么人,之前只与主君在书房谈过一会话,回到折颜院后会时常对着已故夫人的遗物发呆。”
叶汀沉思,与我母亲有关?
想起之前自己偶然间偷听过父亲大人与二姐姐的对话,将叶三禀告的事相结合,确实有那么一点嫌疑指向那位已故的母亲。
虽然是名义身体上的母亲,在听到叶三说到“已故夫人”,叶汀还是无端心生涟漪。
那是一种微妙的情绪。
叶汀喃喃道:“怎么就与我母亲有关了?”
傅会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垂眸沉思的叶汀,有一瞬想把所有事情始末说出口的冲动。
但是他不能,所以他只能讷讷应道:“属下不知。”
叶汀抛开思绪,抬眼看叶三:“这次麻烦你了。说好了作为你帮我打听事情的报酬,我可以答应帮你做一件事,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傅会当真认真地想了想,记起来的目的,道:“三小姐,家中传信给属下,说家中出了一些事,需要属下回家解决,所以,特来求三小姐恩典,准属下回家一趟。”
叶汀大手一挥:“家中的事是大事,我自然会准你回家。”话语一顿,似乎觉得叶三的要求太过简单,于是接着道,“只是,府中侍卫仆从都有事假批,这次算到事假批里,不算我给你的报酬,你看如何?”
傅会没想到还能这样算的,愣了一下,觉得这样换算,结果岂不是他白赚了三小姐的一个许诺?
男子眉眼微乎其微地一弯,顺其自然道:“是。谢过三小姐。”
叶汀进一步问:“那你要回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需要钱帛细软吗?”
傅会少有的被人问得一愣,自觉口齿还算清晰的傅会回顾前二十五个年岁,找不到有谁这么顺其自然又习以为常的问他要去做什么,何时归,需不需要钱财。在女子自顾自的询问下,傅会心底不由得想,他与这叶三小姐,是到这种无所顾及的交情了吗?
叶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问这个男人问题。在她穿进这个世界的几个月里头,即使叶汀表现得与之前确实有那么一点亲和随意,其实内心深处始终有一条线衡量着周围的所有人相处之间的距离,她把控得也很适度,没让人察觉出什么。
叶汀一直当自己是天外来客,虽然存着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的心,但还有那么一点不甘的挣扎。
不甘那么被动无措,挣扎这所谓的听天由命。
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虚妄,同叶府上下笑脸相迎,让叶汀一度觉得自己虚伪和不堪。
直到今天自己开始规划未来的异世界生活,叶汀才反应过来,自己以为的“可以”、“还行”、“就这样吧”,一点都不可信。
但是,对着这么一个机缘巧合之下救过自己、沉默寡言的陌生男子,叶汀居然生出一股可以信任的错感,她也确实信了。
然后,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同人家“话家常”。
叶汀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连忙找补:“不是……我,只是关心你,不是,是关心你家里,不对,我就……就随口一问,你不要误会。”
男子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居然有点玉石相击的清冽:“属下归期不定,但,若是回来了,定然同三小姐说一声。”
叶汀:“额,你可能有些误会,我……”
“三小姐,事出突然,属下曾养了一只白兔,归家路途遥远,不好带它上路,烦请三小姐代属下照顾一二,多谢。”说完,傅会没等叶汀有拒绝的机会,放下笼子,又一个行礼,匆忙出了尖角亭。
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叶汀泄气一想,算了,就这样吧。
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随遇而安的。
小图找到自家小姐时,不知道小姐从何得来一只白滚滚圆润润的茸兔,很是惊奇。
然而三小姐不愿多说,只说了一句叫人出去买了一只回来玩儿,任小图再如何问,三小姐本人已是不愿开口。
旁晚,年程晃晃悠悠地回到叶府,气冲冲地跑回住所,想揪着叶三的衣领问他,为什么弃他于不顾?自己偷偷跑了!还不提醒他过了回府的时辰,让他挨罚半个月的月钱!
然而,等回到住所,叶三的床位上空无一人,找去膳房,澡堂都不见人影后,年程终于忍不住骂出口。
同伴见年程骂也没有骂的对象,于是好心提醒他:“叶三家中出了事,早早就离府啦!”
年程腾起来的气焰瞬间熄灭,然后独自一人望着冉冉升起的明月叹息。
算了,谁叫他好心呢?既然是叶三家中出了事,情有可原嘛,他还是不怪叶三抛下他一个人自己离开好了。
晚上,叶汀入睡前想了一通,回顾自己最先来到这个漫画世界发生的事,仔细琢磨最近叶大人与二姐姐的行事作风,觉得事情都是从她开始的。然而这个阵仗,叶大人并二姐姐好像并不想让她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不知不觉中,她开始退居后防线,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只有叶大人和二姐姐。
但是,叶汀评估自身战斗力,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炊事员,还是一个因敌军空投炸弹受伤的掌勺炊事员。
她该找什么样的战友才能躺赢?
翌日。
叶汀来到二姐姐的折颜院,在二姐姐疑惑的目光下,叶汀先笑了两声。
“二姐姐,距离你出阁,不久了吧?”
叶灵正收拾衣裳妆奁:“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叶汀又哈哈两声:“其实,我是有件事想同二姐姐商量。”
叶灵转头看她:“何事?”
叶汀正了正身体:“就是,妹妹替姐姐准备的陪嫁。”
叶灵失笑:“你小小年纪,瞎操心什么陪嫁不陪嫁的?嫁妆父亲自会准备,姑姑过几日也会送来一些,还有大姐姐早早就准备好的,不缺你那份。”
叶汀脑子过滤了几番话:“那,母亲可有为二姐姐准备?”
叶灵收拾东西的手明显一顿,走出梳妆间,来到正间,皱眉看叶汀:“怎么忽然问这个?”
最近叶灵绝口不提有关亡母的任何事,虽然以前家中也很少有涉及母亲的话题,但是今非昔比,清楚了叶府现在的险境,叶灵能小心则小心。“母亲”二字就像管控着一间密室的机关,一旦提及,就是要触碰机关的前兆。
叶灵浑身一震,以为三妹妹意识到什么,才来试探于她。
叶汀半阖眉眼,轻轻道:“昨夜,妹妹在梦里见到了母亲,母亲知道了二姐姐即将嫁为人妇,甚是欣喜,同妹妹说了一阵要为二姐姐准备嫁妆的事。”
“母亲还未说完,妹妹梦就醒了。妹妹想,母亲去得早,许是尚未替二姐姐准备好嫁妆,才会在知道二姐姐准备出阁才忧心地念叨嫁妆一事。妹妹也是担心,才……”说到最后,已隐隐有些哭腔,让人心生怜惜。
美人一泣,我见犹怜。
叶灵瞬间把什么狐疑试探什么甩在九霄云外,思及三妹妹的不易,哪还记得自己还想着三妹妹有什么不对劲?
叶灵放下手中的妆匣,走到叶汀跟前,抚着叶汀的发顶,道:“你不用担心,母亲……母亲她,自是把一切都早早备好的。谁家的女儿不是出生一早就被吓嫁妆的?母亲从小为我们三姐妹筹谋,不比其他家差。”
叶汀虚虚地点了点头:“妹妹知道。”
叶灵马上转移话题:“方才你说,你也为姐姐准备了嫁妆?何时的事,我竟不知道。”
叶汀心里有了打算,于是不再提什么梦不梦的事,她道:“是妹妹的一点心意。”
叶汀就叫身旁的小图出去叫人进来,小图闻言喜滋滋地应下,当下就出去了。
不久,小图领着不下十个人出现在折颜院院庭之中。十几人拖着方方正正五颜六色的锦盒,每个锦盒都有臂长,大腿宽,锦盒上还细心地系了红绸,打转结出一朵朵鲜艳欲滴的红绸花,好不壮观。
叶灵被领着出了房门,见此阵仗,不由得问:“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叶汀点头,朝那十几名丫鬟摆摆手,示意解开红绸。
丫鬟们齐刷刷地照做,不一会儿,锦盒里的东西就亮了相。
是染着五颜六色的琉璃瓶。
十几个锦盒依次打开,在晨阳的照耀下,每只琉璃瓶都散发着光彩夺目的荧光。是一应齐全的杯盏茶壶,扦插花卉的花瓶,这些瓶身雕篆着形态不一深浅不同的珍鸟异兽、波澜壮阔的山川河图。打开的一瞬间,阳光装进各个形态不一琉璃瓶中,宛若盛了朝阳,熠熠生辉。
叶灵瞬间呆愣。
叶汀道:“二姐姐,前一阵子,妹妹同鉴宝行的拢月斋做了一桩生意。妹妹提供琉璃瓶的做法,关掌柜就提供人工材料地方,合伙做了琉璃瓶。如今琉璃瓶成,关掌柜见效果显著,给妹妹送来一些,妹妹打算把这些都归到二姐姐的嫁妆里。”
叶汀最先到拢月斋买琉璃瓶的时候,不懂这边世界对店铺的老板如何称呼,先入为主地以为和现代对店铺老板一样的叫法,如此怪异地叫了人家好一阵“关老板”。在最近的接触中,见周围的人都称呼那个男人为“关掌柜”,只好入乡随俗地改掉称呼。
叶灵没问叶汀是如何懂得琉璃瓶的做法,又何时同拢月斋的关掌柜合伙做了生意,只呆问道:“这事儿父亲可知?”
叶汀就笑:“妹妹有这个主意的时候就先问过父亲了,父亲也是同意的。”
须臾叶灵才后知后觉的问:“这些,都给姐姐做嫁妆?”
皇宫中秋宴那会儿她不是没见过自家妹妹献给太后娘娘的琉璃瓶,当时见妹妹拿出那只琉璃瓶,众人都惊艳的不得了,她也实实惊了一把。然而,今日妹妹拿过来的这十几只琉璃瓶,不管是质量还是精美程度,都比献给太后娘娘的那一只好太多,这让叶灵有些揣揣不安。
叶灵下意识就说:“不行!这些比太后娘娘宫里的那只不知精美多少,就连数量都比皇宫里的多,姐姐不能收!”
她小小一介朝臣之女,怎能在这惊世珍宝上逾越礼制,比天家皇室还要过?日后若宫里知道,岂不是要降罪?
叶汀就安慰道:“二姐姐尽管放心,宫里那份,妹妹早在东西到手那刻将一半匀到了皇宫里。来二姐姐院子时,就命人送进宫里了。”
叶灵这才叹出一口气:“这就好。”只是一想到这些琉璃瓶的珍贵之处,她又不安道,“那这些全都给了姐姐,你怎么办?你是不是都没留一只?父亲那边呢?”
叶汀抬手拍了拍叶灵的手背:“二姐姐放心吧,这些都是父亲同意了的。父亲说了他不需要,就算要,也先说了将他的那一份加进二姐姐的嫁妆里。妹妹也不缺这么几个,好歹关掌柜的作坊还开着,少不了妹妹的那份。”
叶灵无奈地摇头,抬手虚点叶汀的额头:“你啊……”
叶汀偏身躲过,依偎进叶灵怀里。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他摇身一变更新,第 29 章 打算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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