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的声音尖锐而且激动，似乎有些等不及的想要邀功请赏，姜晞一点点的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面前的皇后。
上一次看见皇后的时候还是在夜宴之上，皇后隐隐约约透露出想要招募她之意不知时过境迁很多年后的今日，姜晞再不是当初殿前那个肆意猖狂，眉目间都带着傲气的少年，她变成了一个不敢暴露在天日底下的逃犯。
皇后不动声色微微挑了挑眉头，还没发话，姜晞立刻跪在地上朝着皇后朗声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罪犯姜晞见过娘娘。”
“你倒是知礼，”皇后一声冷笑，黑夜里，她的眼睛里边倒影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也难为你，天牢阻隔重重，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却还安然自若的走到这六宫来了……姜晞，你可还真的是命大。”
“罪臣命大不大，”姜晞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皇后一眼，有低下头去，“还是要看娘娘是否高抬贵手了。”
皇后居高临下，轻轻的伸手扶起她的下巴，朝着光看着她的面色，瞧见她眼中的神采，那是一颗宝珠被世俗打磨得日渐光华的神采而且她也已经学会了如何收敛自己的锋芒。
一个人需要成长起来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瞬间而已，一个铺天盖地毁灭的瞬间。
“不！”芙蕖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拼尽自己的全力想让皇后现在便让人抓起姜晞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走出九州清宴一步，“娘娘，休要听她胡言乱语，这人连君上都敢欺骗，鸠占鹊巢，牝鸡司晨……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子留着她做什么？”
皇后突然抬眸定定的看着芙蕖，目光越过一切，深沉得让人心底发凉，她嫣红的唇微微一勾朝着芙蕖道:“果然，村野里边的小丫头就是不懂规矩，本宫日前教了你那么多，见到本宫不着急着行礼问安，大喊大叫的，成什么规矩体统？”奇快妏敩
芙蕖被皇后雷霆之怒所压只能跪在地上，干巴巴的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涟贵人醉酒失态，在本宫面前闹事生非，失了体统，”皇后凤眸微眯，轻描淡写就定下芙蕖的罪过，“来人送涟贵人回去！”
“可是……”芙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姜晞，还是想要检举，却被皇后打断道:“没有什么可是！如若你还想要自己这颗项上人头，那般什么都不要想也别想着告诉哪一个人，譬如觉得自己如今得宠了了不起，想要在君上面前吹吹耳旁风……到时候可别怨恨本宫不念旧情。”
芙蕖无法，只得低声细语道:“是，奴婢知晓了。”却还是不怎么甘心就此离去。
皇后身边的女官见芙蕖依旧是心有不甘，便顿时呵斥道:“磨磨唧唧什么？别在这里碍着娘娘的眼了！”
芙蕖身边的小宫人马上便起身来扶起她，纵使芙蕖心不甘情不愿终究在皇后面前也不能把姜晞如何，直到她逐渐走远姜晞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皇后。
“娘娘救命之恩，”姜晞轻声朝着皇后回道，“罪臣感激不尽，定当涌泉报之。”
“报恩？”皇后淡淡一笑，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朝着姜晞微微扬起下巴，那些夜风吹拂过来，吹动她发髻间那朵海棠花，美人如花，似乎岁月会格外的厚待她，“你姜晞除了你这条命还剩下什么？连你的阿父都将你从族谱之中除了名，家族，官位，主君你一样都没有。你拿什么报恩？”
其实皇后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有些东西几乎呼之欲出，只等着姜晞开口了，可是在那火光一瞬间，姜晞眼前缓缓的展现都是那天夜里拒绝皇后的自己。
她曾经义正言辞告诉所以想要靠近她的人，情义当头，她愿意永远都是容熙的入幕之宾。站在容熙的身后，刀山火海，一路朝前。
可是一转眼，丢盔弃甲，兵荒马乱，逃亡而去，实在是丢人的万分。
这天夜里的风很凉，吹的人脑袋十分的清晰，让她闭目之间足以瞧见她面前的路，可以为她，为容熙报仇，可以铸造另一个辉煌。
只是这条路没有回头的时刻，只有走得到底和走不到底。
姜晞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她问道:“不知娘娘数年之前，也同样是在这样的夜色里边同罪臣说的话，可还算数？”
皇后的面上顿时含笑，瞳孔也变得温润了起来，其实皇后果然是有谋略之人，她做的比君上要好，她知道何谓用人不疑，也只有这样才能把人安心诚服。
她和缓过口气道:“自然，本宫当年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姜晞轻轻的伸出手来，在一片黑暗之中，她抬起头朝着皇后道:“从今日起，微臣姜晞愿意誓死追随于您，永不欺瞒，永不离弃，前尘旧事，一笔勾销。可是我唯独只有三个要求。”
皇后轻轻的握住她的手，那指尖微凉，可是这一握，她心里很清楚的明白，姜晞把自己的一颗热忱之心交由至此，她轻轻的道:“自本宫见你第一日起，本宫便知道你迟早都会是本宫的囊中之物……这个世上没有比本宫更了解懂得你心中的傲气与壮志。说吧，你需要本宫答应你哪三件事？”
姜晞抿了抿唇，轻轻的起身，不知道为何在皇后这里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敬，似乎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君主，不是皇后，而是她的同僚是与她势均力敌的对手。
“第一件事，林氏冤屈，东宫被人勾陷，这样的仇，我不能不报，当初的林氏如是何下场……永庆王府就该是如何的下场！”姜晞看着皇后一字一顿道，“第二件事，涟贵人与我恩怨太深，背弃我，构害我，我不能不计较这些，我心知涟贵人是你们的人，可是我容不得她，我一定要她的性命。第三件事，我日后是走是留……你们绝不干涉，这些，敢问娘娘可否恩准？”
第一件事，是为了容熙而求，第二件事是为了烟罗而求，唯独只有第三件事，是为了她和南岐而求。
“前两件都是为了恨，”皇后的声音缓缓响起，她的目光越过姜晞看着她背后的庭院，如今已经是初冬了，庭院中只有些枯枝败叶，加上一池寒潭，着实有些不好看，“只有最后一件事，是为了自己，这宫里抽身而去没有那么容易，一朝踏入，那便是一辈子的沉浮，不过要是那时候你还可以的话，本宫绝对不会拦着你。”
其实她很想讲，姜晞心中的爱恨情仇还没有彻底的死去，在六宫之中心没有死透，这是一件好事，她回头看着姜晞，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
“三日之后，本宫会在未央宫中为你安排一个职位，”皇后转身，声音却传过来，“这三日你想走便走，本宫不会拦你，可是只要你留下来了，你的心便只能交由给本宫。”
姜晞立在原处，目送着她的离开，举目看着那些寒枝落叶，其实这三日的时光于她来讲却是没有意义的，只能让她漫无边际的恨。辗转反侧，无法安眠的恨。
“姜晞……”一声低声的轻呼传过来，回过头原来是谢梁辰已经寻过来，见到姜晞瞬间目光似乎变得亮了许多，“你如何在这里？”
姜晞没有回答他，反而一直目视着前方，那里只有几支已经枯败的花枝还凋零在原处，她眯起眼睛来看着那些花枝，道:“谢梁辰，我不走了。”
“什么？”谢梁辰登时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你还要留在京城？你可知道你多留一分便是危险一分……姜晞，你不要傻了好不好？”
“你看这宫里的事情变换的有多么快？”她轻轻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天边的云朵，看着夜空之下墨色的云朵轻轻的翻滚着，“很多事情就如同黄粱一梦，往昔已经不可追忆了。过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忘记容熙，忘记林帅，可是我们忘不掉，那些疼痛剐在心上，留在记忆里。为什么我们要一直这么疼苦？可是他们还好好的活着，继续为非作歹，继续耀武扬威。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一定要。”
“可是你现在你如何……”谢梁辰心中十分困惑，“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该如何去做？”
“皇后，”姜晞轻轻的开口，“有皇后，我适才已经见过她了。只怕眼下也只有她才能保住我，我甚至有些怀疑我那般简单的逃出来，这其中……皇后是不是有所干涉？”
谢梁辰愈加有些听不明白，这些事同着皇后又有什么关系，也只好道:“你要去皇后身边，你自己已经决定了，可是这六宫各处其实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东宫还是中宫，你最好照看住自己才是最紧要的。”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一百九十二章桃花树下自吹笙（8）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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