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侍女立刻不敢耽误，起身想要扶起芙蕖，芙蕖也只能这般起身离座。
谢梁辰背后，姜晞站在一片阴影之内，看着芙蕖低下头之间她心中包含着的羞耻与局促，那一刻姜晞几乎都要走上前去挡在芙蕖的面前了，芙蕖还是那个芙蕖，胆小怯懦，温温和和的，同着她记忆之中的一模一样。
她目送着芙蕖的离开，在芙蕖离开的时候，还有一个宫嫔轻轻一笑带着不屑一顾道:“果然，这讨人喜欢的就是不一样，有的人说破了舌头，君上都不会瞧一眼，有的人连句祝酒词都说不出来，君上照样甘之如饴。”
芙蕖的背影赫然顿住，缓缓的回头看了那宫妃一眼，却见她面上那雕花步摇坠子摇晃打在脸上，她的眼光生冷，带着怒气，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眼而已。
“这些人都是信口胡吣的，小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扶着她出来的小侍女忍不住有些打抱不平，芙蕖没有直接回宫，不过着九州清宴边上略站站，“即使说不出来祝酒词又如何，君上还不是喝的是小主敬的酒？”
芙蕖顿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那名小侍女，目光发硬，却带着灼灼恨意，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芙蕖便朝着她的面上就是一巴掌，只打得那小姑娘倒在了地上，嘴角也隐隐约约透出了血丝。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说道我？”一双柳叶眉皱起来，芙蕖的面色发青，她蹲下身子拽起那小丫头的头发，逼着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我是读书少，我识字不多，那又如何？轮不到你们来取笑我！”
“小主饶命……”那小丫头吃疼也不敢呻吟，只好发着抖讨饶，“奴婢绝不敢如此！”
芙蕖却突然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渗出来了，她样子十分的狰狞，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都把我当个物件，可是我告诉你……我已经是涟贵人了，君上宠我，这个宫里谁也别想越过我去，我为了这个位子什么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你们凭什么不正眼瞧我，我已经不是奴婢了，你懂了吗！原先我的主子，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是我害得，那些骑在我头上的都该死！”
那小宫女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被她拽下来了，只能一边哭着一边点头如捣蒜道:“知道了，奴婢真的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芙蕖有些发狠，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再不是方才在所有人面前那般怯懦温和的模样，“你既然知道了，那么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进来……”最后的愤怒变成了凄切的哭泣，那大殿上的乐声还隐隐约约，一切都是那般的喜庆。
她抬起头来看向寂静的月色，满身寒气的夜空。
在一片富贵荣华中，她也终于泯然众人矣。学会了嫉妒，学会了愤怒，学会了恨，可是唯一没能学会的却是原先的自己。
“你这是何必？”一声轻轻的飘散入她的耳朵，吓得她赶紧往后一退，还想把地上的小宫女搀扶起来，继续戴上温婉贤淑的面具，却见一人从那草木彼端缓缓走过来，从阴影中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
月光落在那人的面上，眉如远山，杏眸桃腮，一脸的淡漠与怜悯，同着她梦中的人重合起来。
“姜晞？”芙蕖似乎极为震惊，心中大为震撼一点也不敢相信，一边看着她一边猛然退后一步，“你是人是鬼？”
“人又如何，鬼又如何？”姜晞有些好笑，看着面前满脸惊恐的芙蕖，“如若我是人，那么你做的事情便可以不追究了么？方才在席间我便一直在看你，芙蕖你如今好美，美得我都不敢认了。”她的语气十分的单薄，情分也单薄。
芙蕖一下子走上前来握住姜晞的手包含着热泪似是十分的诚恳道:“还有暖意，太好了，姑娘原来你活着出来了，奴婢……我可是日夜都在想着您呢，适才让姑娘见笑了，我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姑娘永远都是芙蕖的姑娘，再变不了的。”一脸的恳切，同着她原先一般无二。
“可是啊我都听见了，”姜晞看着她，缓缓的开口，目光里一动不动的暗夜，静静是包裹着两个人，姜晞继续轻声道，“你还要继续骗我吗？”
“姑娘……”芙蕖的面上依旧带着干巴巴的笑意，“何须如此生分，那些不过是我一时口误罢了，入宫也非我情愿的，您一定要信我呀，我一心都是为了姑娘的……”
姜晞侧着眼睛看着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同着自己身边人针锋相对，也从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芙蕖，她道:“什么是真心，是背后捅人刀子的真心，还是踏着别人的尸骸上位的真心？你芙蕖的真心，我姜晞受用不起！”
芙蕖的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慢慢的变成了虚无，化作了眼中的恨意，她扬起头看着周围，空气中弥散着的还是里间的香味，那种糜烂的，纸醉金迷的，她原先想都不敢想的味道，她微微低下头看着姜晞，冷冷一笑道:“可是你如今不还是活着在吗？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恨我？我从小跟着你，你扪心自问，你便对得起我么？西山雪崩，丢下我的是你，那个时候你可曾还记得我小的时候为你挨过的打，姜晞你想要做主角，可是你却没有问我有没有甘心做配角。”
“你想要得到什么，我姜晞绝对不会拦着你，”姜晞转过脸来看着芙蕖，看着她如今的模样，眼前晃过的却是宴会上边见到的每一张妃嫔的脸，她与她们其实是一样的，没有区别，“你想要好，你想要自由，我都可以放手，可是芙蕖，得到一个好的人生不应该建立在折磨别人，背叛别人之上。”
“为什么不告诉你，”芙蕖抹去自己眼中的眼泪，回过头来看着姜晞，“因为我根本信不过你，你没有尝过被人踩在脚底下，把头抵在地上摩擦的日子吧，你也没有被人丢在雪崩过后的大雪地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些我都受过……你根本就依靠不住，你唯一的用处便是作为我爬上来的梯子，都说你姜晞好大本事，我倒要瞧瞧你有何样的能耐！”
“我没有能耐，”姜晞眼神凄冷，“我谁也没有留住，容熙，烟罗，还有你，我谁也护不住。”
“你知道为什么容熙会死么……”芙蕖突然笑起来，笑容充满邪气，黑暗里她的瞳孔隐隐发光，像是一段丝绒，“是我，是我把你们每一步做法都传出来，所以你姜晞迟迟回不了京，所以你入不了宫，待你回来一切早便已经尘埃落定啦，还有那一年，十皇子之死，我眼睁睁瞧着他死的，我知道凶手，可是我就是不告诉你们！我该谢谢你们，谢谢你和容熙，如若不是你们……”她伸出手在自己的衣襟上轻轻滑过，“我过不了这么好的日子，世人都说你聪明，可是我却见你，真是笨。”
“还有烟罗，顾烟罗，那一日她为了我死在刑场上，你远远不如她，”姜晞的声音变得低沉，心中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恨，恨意滋生，密密麻麻扎根生长，“芙蕖，我一颗真心待你，你却这般回报于我，容熙之仇，烟罗之仇，我姜晞活着一日我便恨你一日，在你芙蕖没有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止，我绝对不会罢手。”
“你我今日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姜晞言罢，看着芙蕖，心下愤怒到了极点，这个人已经不是芙蕖了，她着实配不上这个名字。
出淤泥而不染的不是她，那朵绝美的花凋零在了污浊之中。
“你以为你今日这般我还会放你安然离开了吗？”芙蕖扶着墙缓缓的起身，发髻间那朵绢花在暗夜里散发出邪魅的猩红色，她的瞳孔里满满的只有嫉恨，“姜晞，你身边早已空无一人，你连我都不如！”
姜晞顿了顿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只听见芙蕖突然大声喊叫起来，朝着外间喊道:“来人……找刺客啊，有刺客！”
一声轻呼，姜晞反应过来，芙蕖这是要堵死她的路，姜晞转身便要走，却见前头已经是烛光跳动只怕是有人听到声音提着灯笼过来了。
姜晞一时情急按照原路想要往回走，芙蕖却突然扑上来扯住她，一边呼救一边道:“没有来日了，你姜晞就下去陪着他们吧！”wWw.qikuaiwx.Com
姜晞一把推开芙蕖，芙蕖跌在那凭栏上，姜晞跌跌撞撞往草木从中跑去，还没有跑到只在转折处突然撞上一人。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一百九十一章桃花树下自吹笙（7）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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