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她，隔着那一树山茶花，似乎皇后的美艳也变得有些朦胧了。
“其中一点，她要涟贵人的命。”皇后瞳孔没有一丝波澜，带着淡淡的疏离，“舍得么？涟贵人可是你寻过来的人。”
“不过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苏长安缓缓的开口，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目光深沉而且绵长，“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皇后伸手轻轻的抚摸过山茶粗糙的枝叶，面上带着笑容，可是那笑容之下却是十分凄凉，她淡淡道:“那么我呢……你当初不也是这样把我送进来的，一颗棋子，又有什么可惜的？”
言罢，她垂下眼眸，一场微风吹过那花，吹过这满室的寂寞，吹过六宫粉黛。
苏长安缓缓抬眸，眸中倒影着外间并不温暖的光华，被染成琥珀色，带着汹涌起来的感情，炽热的眼光。
你不一样，他轻轻的闭上眼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睁开眼睛，眼中依旧是那般的理智平淡不带有一丝私情的样子。
“芙蕖的价值比不过姜晞，”苏长安缓缓道，“若是要死，也起码要死得其所。”
皇后见他根本没有要回答自己话的意思，忍不住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又该指望些什么呢，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自己的嘴角，算是自嘲。
“苏长安，”她的声音变得柔和许多，“你还记不记得原先你告诉我的，那些痛与恨要还的。”
她缓缓转过身走过那些光影，满头的珠翠在光芒之中熠熠生辉，她走到自己的位子上，轻轻的伸出手来摸着那一只金凤，她的侧脸依旧是那般的高傲冷艳，她道:“机会来了，闻家那位德贵嫔，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安逸得都要忘记当初闻家是踩着谁人的血上来的了。”
苏长安立在那底下看着她的侧影，日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纤长，似乎昨日便在眼前一般。
却在这时有一个小宫女轻轻的走进来朝着皇后道:“娘娘，那人到了。”
皇后转眸看着苏长安，苏长安有意退下，皇后却拦住他道:“不必了，这么一同见见也好。”
半响过后，果然有人从偏殿之内缓缓走出来，穿着一身白衣带着一方帷帽，朝着皇后一拜道:“微臣见过皇后。”m.qikuaiwx.cOm
“平身，”皇后带着威严朝着她道，“这里没有外人，摘下你的帷帽吧，姜晞。”
那女子轻轻摘下自己的帷帽，明眸皓齿，青丝松松的挽起来，不过那一双眸子却是一片清亮，她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苏长安也在这处，却只道:“苏总管好久不见。”
“姜姑娘，”苏长安轻轻的行礼，“从见姑娘第一面开始，在下便知道姑娘绝非一般人，如今姑娘几次三番逃出生天，果真不同凡响。”
姜晞仍旧不过是面上带着笑意，却在也不提及过往之事，她站在皇后面前开始，她便已经不再是原先的自己了。
“姜晞，”皇后轻轻眯了眯眼睛，“你今日既然来了，那便再无回头之路了，你当真愿意么？”
“不愿意，”姜晞目光发冷，“是真的不愿意，情非所愿，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只能这般走，无论娘娘留给我三日还是十日，姜晞也只能一往无悔。”
皇后轻轻一笑:“说的没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的面前是本宫未央宫掌记的官服，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宫未央宫掌记，本宫要你事事以未央宫为主，目光所及，心中所想皆都是未央宫荣耀，你能做到么？”
姜晞朝着皇后轻轻一拜，头磕在地上，冰凉的黑曜石同着那一日东宫里边的黑曜石地面上一般的冰凉。
“我会一直活下去，带着你的希望，还有你的眼睛，替你好好看看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看着这世上的日月星辰，容熙，我将要伴着血泪，带着仇恨，一步步走到我们最想要的位置，这是我对你最好的祭奠。”姜晞轻轻的垂下头。
可是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南岐，想起他曾经说过的，给她十年，十年如若她能活着出来……十年，十年能否结束？
一股无力感，恍然从自己的心脏缓慢的流传出来，直通向自己的四肢，逐渐变得冰凉。
“什么？”南岐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看着面前的谢梁辰，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能放她出去？”
谢梁辰顿时也觉得是自己理亏，却也不肯在南岐这里矮上一头，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把茶杯用力一砸，决定先发制人道:“姜晞那个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才一见到芙蕖如今那个模样……她如何忍得住？”
“皇后，”南岐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皇后果然，心中大有丘壑。”他轻轻伸手握住窗台上那一盏白瓷，紧紧的握住，目光逐渐有些发冷。
一边上的谢梁辰看见心中莫名有些害怕，只能问道:“皇后怎么了……只要她能在六宫站住脚这又如何了？”
“这天大地大便只有你们大煊的六宫可以安身了么？”南岐紧紧的皱起眉头，打断谢梁辰，似是十分的气愤，“好不容易离开的，还要上赶着回来送死……你们是不是真的要瞧着她为了那个已经死掉的东宫太子殿下再进一次天牢才甘心？”
“你在说什么啊？”谢梁辰心中怄气，觉得南岐这人说话果然还是原先那一副臭德行，言语之中带着刺，“是她选择去的，又不是我逼着的，她又不是死人，她怎么想的，你让我怎么管？”
南岐大约是一时气的有些过头，当下反应过来，只能轻轻伸出手来扶着自己的额头，似乎有些和缓了，只叹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谢梁辰反问。
“我可以带她走，”南岐双目有些发红，这是极其克制的怒气，“为什么她从来都不信我？”
他背对着阳光缓缓道:“我要走了，没有多少时日了。”
他想，很想很想，她能和他一起走，他绝对是可以为她抵御一切的风霜，半生时光，再不想要灵魂无法皈依。他已经磨好了自己的爪牙，可是她不愿意。
做好了一切，在她不愿意面前，都变成了一纸空白。
少年抬起头来，在一片熹微的光亮里边半闭着眼睛，那些莹润的光线勾画出他完美的线条，又带着冷清的疏离。
“我实在不该怪罪你，”南岐缓缓睁开眼睛，“要是我在的话，我只怕都不能安然的看住她。”
谢梁辰撇了撇自己的嘴角，道:“那如今该如何是好？她如若执意要去……”
“当日烟罗前去天牢顶替的时候，”南岐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低沉，却带着莫名的淡泊，“李郁不还是放手让她进去了么？明知是死路一条，他还是尊重她的选择，有时候我想，或许这才是最大的爱，因为懂得。”
谢梁辰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是很懂，这些文绉绉的话听得他骨头发麻，只能看着南岐，心中莫名奇妙有些伤感，他突然很想念当年那个满身都是倒刺的南岐了，还有那个笑眯眯十足纨绔子弟的姜晞。
密密麻麻的痛意席卷而来，又是一年冬季来临，少年都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这个月内，久久沉浸在一片肃杀与寂静的六宫终于传出来了一件喜事，伴随着这一年的第一场冬雪，足以叫六宫所有的人都有些愕然。
久负皇恩的德贵嫔终于一朝有孕，这宫中不日只怕便要再添一位皇子了。
“嫔妾这一次有孕着实不易，”德贵嫔扶着自己胸口，朝着君上温婉一笑，不施脂粉的面色显得格外的苍白，“也不是嫔妾拿乔，嫔妾想要求君上一个恩典。”
言语说完，前来她寝宫祝贺的一众嫔妃都心照不宣的低下头，哪里是不拿乔，这分明就是拿乔，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君上心生喜悦，自然是什么都应允了，朝着德贵嫔道:“你但说无妨，只要是同腹中孩儿有关的，一切朕都应允！”
德贵嫔抬起头来看着一边上端端正正坐着的皇后，皇后一向不怎么理会这些事情，只见德贵嫔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便已经了然了。
“这宫中再没有一个能比皇后娘娘更加妥帖的人了，”德贵嫔眉目流转之间俱是狡黠，定定的看着皇后，似是十分诚恳的模样，“嫔妾想要皇后来为嫔妾照看着，只怕要多劳皇后费心了。”
“按理，”皇后开口道，“这本该便是本宫的职责，可是如今年关将近，一切正是要核对查管的时候，这个时候如若让本宫来照看德贵嫔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个无妨，”君上轻轻合上自己的茶盏，心中早已喜不自胜如何还会注意到其他，“还有其他的妃嫔以及内务府一同帮衬呢，皇后还是照看着吧。”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一百九十三章桃花树下自吹笙（9）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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