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好自己两手撑着地起身,连带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和膝上的泥土。
墙外的人还在一手拢在唇边小声试探着问:“王爷,王爷你还好吗?”
“放心吧,没死呢。”墙外人这才拍着胸脯顺了顺,紧接着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这人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一等一的毒辣,堵得人哑口无言。丝毫不像景清那般温柔细腻的性子。
轻歌回神来目光放在他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
分明那么相像的两人,性情却是全然不同的。瞧他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身强体壮的模样,也同景清丝毫不搭边。
只是唯有这张脸,却怎么也解释不通。
“姑娘?”景闲试探着唤了一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的手下一刻就被轻歌握住拨开:“你长得......”
景闲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和她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脸上带了胸有成竹了然于心的笑,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放在鼻下作势轻嗅边抬起头瞥她神情:“现在的姑娘家,都如此主动,手段都如此了得了?可姑娘你的言语,可实在是算不得高明。”
被他的话气笑,轻歌更加肯定这人同景清定然没有半点关系,如此轻佻无礼,是个十足的泼皮无赖。
话语中隐隐暗含试探嘲讽,戒备心也极重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王爷失礼了。”
看着她正色,景闲撇了撇嘴,颇有些委屈神色,环顾四周:“这不是误打误撞来了此处。我也知晓,居于此处,应当是我那皇兄纳的哪个妃子罢。只是你这里怎么格外冷清,连个伺候的人也不见。”
“并非宠妃。”
轻歌稍稍一点,景闲了然。
“那便也是大过我的,姑且唤你一句姐姐罢。”
轻歌抱着臂:“不知礼数。要唤娘娘,抑或嫂嫂才对。”
“我这人,自小便不喜按那些破规矩行事,万事随心,就喜欢和这些礼教对着干。”他说得那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又肆意张扬,一整个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明媚。
打从心底的,轻歌有些羡慕他。她虽还是这般年纪,却早已深感自己老气横秋的做派和心思。带得整个人也洋溢着一股老态龙钟之感,哪还有这些少年人的肆意潇洒。
“你是哪位王爷?为何从前从未见过?”
景闲挠了挠头:“姐姐未见过我倒也正常,我本是当今圣上的孪生弟弟,但我们二人性情却全然不同,哥哥向来聪慧非常功课也做得极好,但唯独有一点便是他身子骨并不大好。我与哥哥不同,我打小不学无术玩世不恭,顽劣异常,为此常常便是关不完的禁闭和抄不完的罚写。可这些丝毫没法管教约束我,反而随着年纪愈演愈烈。但相应的,哥哥的身子也越来越弱。”
他许是觉得站的久了,顿一顿,自己寻了地方坐下:“宫中太医纷纷瞧过,药也吃了许多依旧没有好转,父皇母妃皆将一腔心思全放在哥哥身上的,自然从未对我寄予厚望,便为了哥哥不惜重金遍寻医术高明之人。最后不知打哪儿来了个传得玄乎其玄的神医,说是有法子治好我那病秧子哥哥。”
说着,他冷冷嗤笑一声,似是觉得可笑,脸上浮上淡漠和嘲讽之意:“结果不久后便四散了消息,传出我不幸夭折的消息,举国哀悼的同时,我被下令关起来,另置一座别院安置,然后我躺在榻上,另一边躺着我的好兄长,一侧站着捏了一把汗的父皇和母妃,他们的目光全放在我的兄长身上,一眼也看不到被人割破腕子放了一碗又一碗的血的我。”
这语气那般冷静淡然,仿佛历经这些恐怖之事的人并非他一般。
但仅仅是只言片语,也足够得以从中窥见一个和哥哥年纪无二的幼小孩童仅仅因为爹娘的偏心就被强行放血换给兄长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娘脸上全是对兄长的担忧关心的凄惨和无助。m.qikuaiwx.cOm
那才是真正的将触手可及的绝望一点点铺陈在眼前,展开给他看。然后意识到所谓的真相以后,能做的也只有苍白着一张脸,等待着刀子割开皮肉,听着自己的血滴答滴答一滴滴滴落到碗里的声音。
只有幼小单薄的他,躺在那里,脸上唇上俱是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着嘴唇,感觉浑身发冷,身体里的血好像就这么一滴滴流出去,像是不流尽誓不罢休一般。
景闲直到如今一旦闭上眼,那些画面仍旧能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清楚到每一个细节,清楚到那一日的天气如何、父皇母妃皱眉的神情、还有自己的血滴了多少下......
“我自那一日起便被勒令只能待在自己的别苑中苟活,不得随意踏出别苑一步,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我的兄长能性命无虞。那位所谓的神医,至今,还会每隔一段时间让我替我的兄长,哦,不对,如今该是当今的圣上了,替当今的圣上换血来维持生命。他既得了天下成了陛下,我自然而然便成了王爷。”
接着他站起身,两手背在身后弯下身子来,可因着他本就比轻歌高上许多,即便躬身弯腰还是比轻歌高,眼见着越贴越近,唇也快要挨着轻歌的鼻尖,然后笑着,带了点儿轻佻韵致,是那种风流佻达,吐息擦着她的鼻尖唇畔,然后移向她的耳边:“所以,我的名姓叫景闲,姐姐可要记住了。”
然后在轻歌要愠怒逃开的下一刻极有分寸感的退开郑而重之的又重复了一遍:“姐姐可千万要记住了,切莫忘了我。不然弟弟可是要难过的。”
景闲皱着眉头和鼻子,撇着嘴,装一副委屈模样装得煞有介事。
说着,又开始毫无分寸的动手动脚,竟直接抓住轻歌一只手晃着:“好不好,姐姐?”
轻歌也不知晓他是同谁学来的,这一声姐姐竟然当真学到了精髓,叫得亲切贴人,让人听了心软了一大半,恨不得真当他是自己亲弟弟一般疼爱。
且有那么一瞬,让她想到了时时追在她身后唤她姐姐的煊儿。
起初她并不喜欢煊儿,煊儿仿佛也能感觉到一般,总是尽量离她远远地,只有她稍稍显露出示好的意思来煊儿才会略略大着胆子靠近她些许,但在宋府时,煊儿虽说是个痴儿,但也会什么事都挡在她身前保护她,生怕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她心里忽然不可抑制的漫上隐忧和悲伤: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娘亲和煊儿如今如何了?
“姐姐这就没意思了,怎么同我在一处时总是走神。弟弟仅仅是这张脸不就足以让你凝神?”
景闲的醋意来得莫名,轻歌只觉得这少年仍旧带着少年人的气盛和顽劣心性。
“那景闲弟弟,可有人告诉你,调戏后宫嫔妃,是死罪。”她眼角眉梢带着春寒料峭的笑意,和煦又带着距离,故意将死罪二字咬的很重,拉得很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轻歌着实没想到他会这般作答,眼见他下一步动作前赶紧躲开了他伸过来马上要碰上她下巴的手。
“只要是轻歌姐姐,我愿意的。”景闲将没说完的话补上。
再这样下去,轻歌觉得自己要被他绕进去,诓骗进所谓的圈套里头,赶紧背转身子,却瞧见景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她们身后,而红袖扶着他,神色复杂。
景铄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脸色依旧苍白,看起来单薄极了,像是一阵风来都能随时将他吹倒。是此时,轻歌才惊觉他不知何时瘦了这许多,心中莫名更愧疚,连带着方才同景闲发生的一切分明没什么要紧也不知为何有了一种被人撞破的心虚感。
景铄将自己搭在红袖手臂上的手收回,大概是自己想要迈步前行,但轻轻不论怎么努力都移动不了分毫,最后只有上半身努力前倾,看起来格外怪异狼狈,却让自己跟着狠狠摔在地上,两手扒着地下,手指抠进去,指甲里也嵌进了些许泥土。
红袖见不得他在外人面前如此,她知晓他向来是个看重自己自尊有自己的傲骨和坚持之人,赶忙将他扶起来往房中走。
甚至赌气一般没有再瞧轻歌一眼,想来心底里对轻歌也有怨气。
不只是间接害得景铄失了双腿一事,还有如今景铄尚且腿伤如此,却只见她欢喜同旁人拌嘴一事。
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轻歌此时突然有了一种筋疲力尽之感,身体上的和心上的,一身的力气都像被人悉数抽走,得要扶着一旁的石桌才能站稳,对着景闲却下了逐客令:“你走吧。这里毕竟是后宫,影响诸多,往后莫要再来了。”
对着景铄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瞧得清楚人几乎是脚滑在地上被人拖着走一般,这才不以为意故作矫情回道:“姐姐当真狠心绝情。”
话虽如此,倒也乖乖转身作离去状,又像想起未完的叮嘱到:“虽说我与姐姐萍水相逢,到底念着姐姐的好呢。下次来,势必会给姐姐带来好东西,只盼姐姐莫要再这般冷淡,将弟弟赶出去了。”
语罢,似是看着墙蹙眉,又犯起了难,轻歌轻叹一声,拿他没了法子,无奈行至殿门处打开了门对他道:“从这儿出去吧。”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愿为裙下臣更新,第 45 章 调戏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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