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轻歌一下子失了仪态,跌坐在地上边摇头,“是不是他们逼你的?”
轻歌的手指尖对着沈嘉夷和崔盛在那些人的身上渐次移过去,向景铄伸出想要拉她起身的手伸出又收回,最后只得拢回袖中,垂着头不看她:“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红袖看得不忍,心疼主子。上前了一步就被沈嘉夷伸出的长臂挡在了身后,眼神警告她不许去。
拿着拂尘的崔盛也只默默叹气,奇怪的并不搭把手去拉轻歌。
轻歌吸了下鼻子,鼻尖和眼尾俱是一点嫣红,没有掉泪,一手撑着地上自己站起身子,拳头握得紧紧的,对着景铄笑着:“你放心,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谁又听不出来话语中频频的哽咽之感,景铄这才握住她的胳膊摇了下头:“与他人无关,是我自己。”
她觉得景铄将她当小孩子一般哄骗,向来与人为善心无城府的他,怎么可能牺牲至此只为在宫中当一个卑贱的内侍。
也许不是景铄太傻,是轻歌不懂,低估了景铄愿意为她所做的。
可是景铄没有握住她的胳膊,这一次是她亲手拉开了他的手:“景铄哥哥,我很快回来。”
像当初,宋家忽然来了人将轻歌从向家绑走,而那时,距离轻歌生身父亲离世不过也才两日,她连七日的孝都没守完就被强行从向家带走。可那时候两人的手分别之际,分明是紧握的,被迫分开的。
怎么如今,却是不愿握住,生生推开了呢?
“公公,带路吧。”
“嗻。”崔盛应了一声,将拂尘一甩,横在自己身前领着轻歌往章华殿去。
沈嘉夷看着轻歌离开,两手抱臂,在容华殿中四处打量,笑容变幻莫测。景铄忽然意识到什么,两步上前狠狠用力拽紧沈嘉夷的衣领,勒得像是要生生把人提起来一般。
一个整日里闷头只顾饱读诗书,从未习过武动过手的人,很难让人想象一时之间竟然也能爆发出如此大的气力来,着实是吓住了沈嘉夷一瞬。
红袖在一旁看得又惊又怕,忙拉着景铄的胳膊往下扯:“向公子,三思呀,眼下娘娘已经够心烦的,莫要再平白给她招致祸端呀。”
沈嘉夷没挣扎,任由景铄拽住自己衣领,看着景铄的手青筋暴起再对上那张怒意难消的脸,不仅丝毫不惧反而偏过头弯唇笑得挑衅,他料定了景铄拿他无法。
“沈嘉夷,你框我!你框我!”景铄爆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声,眼中隐隐含泪,一双眼通红,手上也随着喊声越来越用力晃着,力道收得越来越紧,沈嘉夷被弄得咳嗽个不停,还是在断断续续的笑。
“是你傻,是你蠢笨至此,才葬送了自己的一切!”沈嘉夷微微瞪大眼,凑近景铄道,“是你为了个女子,亲手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这句话像是真正的骂醒了他,景铄下意识的松手,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身子,忽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喃喃着:“是我......是我自己......我活该,我自作自受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笑得哭出来,眼泪在那张笑脸上格外的违和,他身子一边哭一边抖个不停,红袖怕得一把抱住他唤“向公子,向公子”迫使他冷静下来。
被向景铄紧紧拎着衣领久了,沈嘉夷这会儿在一手抚着脖子舒缓,只是还是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红印子,嗤了一声便离开了。
他沈嘉夷就是这般,一个坦坦荡荡的恶人罢了,坏得光明正大,也不需要谁来为他歌功颂德。
第一眼看见轻歌宫宴献舞,心下便起了一种奇妙之感,那是他至今十几年从未体验过的。他生平遇见的姑娘不算少,不管是当真对他有情义的,亦或是有所图谋的,只要是自愿或不愿的到了他身边,他一贯是来者不拒的。
但毕竟是丝毫不带感情的逢场作戏,他也从未允许自己在任何的女子身上动分毫的真情实感。没想到,如今为了一个宋轻歌打破了自己的规矩。
有景清在,君臣之间,尤其是皇上的女人。如何危险,且不能沾染,他再清楚不过,但他就是不信这个邪。既然没法立刻拥有,他也要伺机而动,铲除宋轻歌身边所有在意她的她在意的,除了他自己不允许任何人亲近她靠近她身边,等到有一日取代那所谓的无能至极的病弱皇帝,宋轻歌自然就理所应当的只能成为他的人。
因为她没有选择,无路可退。而沈嘉夷从来不缺乏耐心,他愿意等,慢慢地等。不在乎如今她属于谁,委身伺候谁,他只要余生这个人一定要属于自己,永远待在自己身边。
邪非邪,正非正,谁让情之一字误人深呢?
......
章华殿中,崔盛唤了一声:“太后娘娘,人给您带过来了。”
说完他便退了出去,轻歌上前,坐得离她远了些,只等着她说话吩咐,并不主动开口。
“你也不必如今梗着心里过不去,埋怨我当日没有护着你。我毕竟是皇上的母亲,若是在她人面前不做足戏护着他,怎么说得过去?”
入宫前宋兴安早已经同她讲明这其中各种曲折关系,当今太后不过是皇上养母罢了,不然又如何在皇上幼年垂帘听政十几年,朝中不论大小事宜均要亲自插手过目,也是直到如今皇上长大到了年纪,迫于一部分朝臣施压,这才不得不将权力交于景清让他亲临朝政,由此才成了真正的掌权人。
又担忧景清不听她意见与控制,联合宋家这个母家一并在朝堂上钳制限制景清的权力,她此番进宫便是做了这其中的一颗棋子。宋雯华对待景清,倒是自相矛盾的狠心,一边呵护关心备至,一边不仅要让他朝堂焦头烂额,还在后宫中放了一个她,想让她搅得不得安宁,弄得“后院”跟着起火,自顾不暇。
她明白宋雯华在明面上需得扮演好一个母妃的角色,可暗地里的事情,宋雯华从来不会留有余地心慈手软。
宋雯华的神色忽然黯淡一瞬,有些隐隐的怅然若失,像是说给轻歌,又像说给自己听:“亲自抚养最厌恶之人的骨肉,到了如今,我早就算仁至义尽了。”
“轻歌,你母亲当年也是倔强,你的性子同她简直是如出一辙。可是最后呢,结果如何?我们是女子,身为女子身,便没有在这个时代选择和对抗的权力。”m.qikuaiwx.cOm
片刻后她似是觉得这般同她说这些有些沉重,又转为宽慰她:“你身边那个内侍的事情,你也切莫往心里去了,不过是个人有个人的选择罢了。可你如今既然走上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了,不管多苦多难多痛都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走下去。此事,你也不要怪皇上,他毕竟是男子,你毕竟是他的妃子,可能一时冲动便行了这般的刑罚。”
听得一字一句,轻歌的拳头都没松开过,是宋雯华走到她身边掰开她的手,看到掌心掐的都是红红的指甲印儿,还有沾满的灰尘土砾,便用帕子给她拭了拭擦干净:“获取一个男子的感情极为容易,只消着力去培养,便可日久生情。”
可爱情这回事,大多时候是与执著无关的。譬如向景铄的坚持,譬如宋雯华也忘了曾经的她。
“你把这些个收好。”宋雯华往轻歌手心里放了两个小袋子,一个有些微的沉重,一个则是轻轻的。
“一个是香料,我曾给过你的。另一个则是补药。往后皇上若是去了你宫里,只消都用起来便好。”
轻歌听着宋雯华的话,将手慢慢收拢握紧,看着她觉得有几分好笑,“太后觉得,皇上还会去我宫里头吗?”
宋雯华的手抚上轻歌的脸:“他会去的。你看不清楚,我确看得分明,他对你却是动了真情的,瞒不过我的。”
轻歌也配合她,笑着:“那就承太后娘娘的吉言了。”
唯有宋雯华没有意会到,今日轻歌来却一直在唤她客套的“太后娘娘”。看着轻歌行礼退下,只觉得轻歌今日奇怪,但自己也并不清楚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只觉得此刻的她,似乎和从前不论哪一刻的她都不同了。
回到容华殿,轻歌让人拿了香炉来,亲手将袋子里头的香料倒了些用火折子点燃,然后将剩下的交由侍女拿下去放好了,再三还叮嘱了一定要放在隐秘的地方。
看着她安然无恙的回来,红袖连忙让她站起身来转了个圈四下打量,见她没事才放心:“娘娘,太后娘娘可有因着旁的事责罚你?”
“不曾。”轻歌原也以为宋雯华是因景清出宫遇刺一事要拿她问罪的,只是去了才发现此事不过是让崔盛请她过去的借口罢了。
香炉里的烟逐渐从镂空的花纹中飘出来,袅袅缠绕,香味也轻轻浅浅的在殿中四下里弥漫开来,红袖跟着嗅了一下由衷赞叹了一句:“这香可真好闻,和前些日子娘娘燃的,似乎很相像。只是皇上不来容华殿的时候,娘娘好似就没怎么点过香了。”
轻歌笑而不语,却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身边一个侍女听了红袖的话后不太自然的的动作和神情。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愿为裙下臣更新,第 32 章 转变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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