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周妤对她十分信任,沈若筠觉得是时候哄她吃些药了。想到小时候,艾三娘哄她吃药总要带个面人牙糖什么的,也想着置办些玩具来。
沈若筠这日下午回去沈家,与林君细谈了粮储事宜,又问了府里的事。最后写了两张药方,叫他帮忙配齐了送来。
林君看着单子一一记了,又问:“小姐在周家可还有需要的?”
沈若筠想了想:“你瞧瞧有什么好玩的,也置办些吧。”
也不知是她这话没说清,还是林君属实是陆蕴一手带出来的,竟是打了一架木制秋千,隔日就送来了周家。
沈若筠:“……”
林君送的秋千自带三角梁架,很是牢固。不秋与苍筤将架子搭起来,沈若筠又试了试,觉得周妤应是会喜欢的。
果见周妤再来时,都不进屋了,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何物。
沈若筠将备好的药丸子、茶水与饴糖一齐端来,耐心地与她讲要吃药的事。周妤倒比她想的要配合许多,即使药丸味苦干涩不好吞咽,也是小口小口吃完了。
“乖孩子。”沈若筠觉得她比自己小时候听话许多,也不知周家长辈如何忍心这般待她。
等周妤喝了茶水,沈若筠带她出去看那架秋千,又叫她坐上去试试,周妤没见过此物,有些害怕。
沈若筠便叫人关了院门,揽着周妤一道在秋千上晃了一会儿。她小时候玩这个,都是站立在秋千上的,恨不得荡得再高些跟那些鸟一般飞起来。眼下见周妤害怕,只带着她一道慢悠悠地晃。
周妤一开始还是有些紧张的,慢慢地玩得开心了,笑声都大了许多。
不一会儿,见她可以自己玩了,沈若筠便回屋里算账去了,又叫节青看着,别叫她掉下来摔了。
周妤今日玩得尽兴,脸颊都是红红的。
若不是周妤院子里的婆子催得紧,沈若筠还想留她一道吃饭。周妤这样的,往日吃饭也得多吃些才好得快呢。
“她们若是再敢打你,你便来告诉我。”沈若筠见周妤还有些怕那些婆子,便小声叮嘱她,“你是周家的小姐,她们不能打你的。”
等周妤回院子去了,沈若筠又回屋里在案上铺开大昱车马图,考虑运输粮草之事。
往年都是陆蕴盯着的,今年陆蕴不在,她也想要去一趟庄子里,自己看着有无纰漏。
今年外面世道艰难,运输之事恐不会顺利。
沈若筠正在计划着此事,忽听院子里起了争执,还你来我往了好一阵,吵得她头疼:“这又是怎么了?”
不秋进来报与与沈若筠道:“西边那位命人将咱们搭的秋千架拆了,说是二爷早上还要在院子里练武……节青不许她拆,两人便争起来了。”
院子里传来节青的声音:“难不成这院子里一草一木,都要你说了算么?都是丫头,偏你这么知道主子的心意?”
“这是二爷的院子,自然要事事以二爷为主。”
“那也是二爷与二少夫人的事,你又何如能一人做主?”
“少夫人年幼,是二爷叫我打理院里事的。”
“可……”
沈若筠支开窗,便见节青撸了袖子,不由失笑,叫了她们进屋来。
节青吵架败北,别别扭扭的不肯看沈若筠。
反倒是早园问沈若筠:“要叫她来吗?”
沈若筠搁下笔:“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沈若筠家里从未有什么妾室姨娘,却也能猜出几分。荷瑛如此,不过是仰仗自己在周沉那里分量更重些,所以才敢这般行事。沈若筠不难猜,自己若手段严厉些管她。荷瑛便刚好去周沉那里诉苦,左右不过是些鸡毛事,荷瑛又一心向他。若不管,她便更横行无忌。
想她这是属实没懂过周沉,也不甚自信。但凡了解周沉其人,便知道他不会有悖礼法;若是真自信,又何必要去探探“我与她在主君心下熟重,主君可会私下哄我”这种因着不确定,才去做的事。
见几个丫头都一脸期待,想她去料理荷瑛,可沈若筠觉得这事没意思得很。
人心本有偏向,周沉在她这里,也在几个丫头下面的下面的下面呢。既如此,周沉更看重荷瑛,也实属正常。她做什么要拿主母的名头,去与对方争高低呢。
节青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了许多:“我刚刚没发挥好,等会再去找她。”
沈若筠被逗笑了:“吵架哪有续场的呢。”
节青道:“打架可以。”
“算了,拆了就拆了。”沈若筠想了想院子里光秃秃的秋千架子,“我觉得周家这院子太小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咱们下次回去,把周妤带回沈家去玩,还能去校场放纸鸢。”
丫头们便都说好。
“在人家家里,低调些罢。”
沈若筠教育丫头们,见几个丫头都低着头,就收了账目,又去净手。
早园捧了从沈家带来米酵水来,沈若筠最近都在手上试用这个,发现这真是个好东西,单这个连着用在手上,手反更显得白嫩。
沈若筠想了想,打算下次回沈家时,嘱咐小院将这个萃取些纯液试试。纯液再用沸水煮过的小瓷瓶装了,可送给卧雪斋的客人试用。
因着讨论新品,屋子里刚刚有些低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还一起摁了平素最为沉默的苍筤,拿她来试妆。
“其实我觉得像苍筤这样的也很好看。”沈若筠不赞同将苍筤涂的过白,“还是原来这样显得气色好。”
苍筤直点头:“正是。”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听院里有了动静,荷瑛像是在叫周沉。沈若筠一听是周沉回来了,忙叫丫鬟们收了东西。
她可没忘记卧雪斋月月在坑周沉的银子,自然不能让周沉发现卧雪斋的秘密。
好一阵收东西锁柜子,难免有些慌张,沈若筠便觉得还是周沉不回来更好些。
他回来了,又少不得去做饭桌假笑夫妻。
果然不一会儿,老太太院里便有人来请。
周夫人已先到荣禧堂,见儿子媳妇一道来,小夫妻有说有笑的样子,又见老夫人看得高兴,凑趣道:“官家这眼光,确实是极好。”
老夫人又看了看沈若筠:“除了小了些,真可谓天作之合。”
周夫人叫了沈若筠到自己身边坐。
沈若筠应了,心下觉得周夫人比她嫁来前,想得要好相处得多。
“你这手真是漂亮。”周夫人打量她的手腕,“怎么不喜欢戴镯子么?”
“往日不怎么习惯。”沈若筠道,心道下次来见她,倒是可以将她送的那个镯子戴着。奇快妏敩
毕竟是长辈送的,也显得尊敬对方。
暑天还未过完,汴京忽奇异地下起冰雹来,个个都有鸡子般大。莫说一直生活在汴京的沈若筠,便是去过地方多些的不秋与苍筤,也从未见过此情景。
几个丫鬟都好奇的在檐下看,新奇不已。唯独沈若筠本就在忧心粮食之事,看到此怪异的天气,心下担忧更甚。
等到晚间,冰雹裹挟的暴雨方停。
沈若筠得了林君送来的邸报并冀北的家信。她先拆了信,竟是祖母写的,一时又惊又喜。祖母在信里允她,等明年春日便会返京。还安慰她嫁了人也勿怕,周家若待她不好,必要与周老夫人讨个说法,将她带回沈家去。
沈若筠看得想笑,却又眼眶一酸,因怕眼泪掉在信纸上,急忙拿帕子擦了。
她将祖母的信看了多遍,又见下一张信笺内容简短,正是陆蕴的手书。
陆蕴写他已到冀北,叫她勿念。
沈若筠将那张信笺也看了多遍,心下安定许多。
将两份信都妥帖收了,沈若筠才拿了邸报,细细看着。
她正拿笔摘抄要紧信息时,忽听院外又起了争执。早园也皱了眉,正要去查看,忽见不秋进来道:“荷瑛打了节青。”
沈若筠忙道:“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菡毓帮节青看了会炉子。荷瑛见了,便骂了菡毓好一通。节青哪能忍这个,两人便起了争执。节青说荷瑛心比天高,可惜却是个丫头……荷瑛便恼了,打了节青一巴掌。”
沈若筠皱了眉:“伤得如何?”
“伤倒也没有,只是打在脸上,难免更疼一些。”不秋道,“节青想还手的,却叫菡毓拦了,现下正不肯见人呢。”
沈若筠叫早园:“你与她关系好,去瞧瞧她吧。”
等早园走了,沈若筠低头收了刚刚看的邸报,又对不秋道:“你去将菡毓叫来,叫她陪我去一趟荣禧堂。”
沈若筠便是泥人,也不许荷瑛打自己的人。她是不便敲打荷瑛,但是旁人可以。又正巧今日午间时,周老太太院里的婆子便来传过晚饭。
等到了时辰,沈若筠换了一件杏色暗罗纹的褙子,带了周夫人送的镯子,与菡毓一道去了荣禧堂。
“我瞧你在院子里,不怎么好过。”沈若筠直接问她,“可人性难改,便我强压着荷瑛,她也不见得就不会为难你了。我想来,不如送你去老夫人那里,你可愿意?”
菡毓这一阵受荷瑛孤立排挤,十分难挨,偏院里原来的丫头都信了荷瑛的话,以为她觊觎二爷,更是举步维艰。此时听沈若筠如此说,忙给她磕头:“难为少夫人替我打算得如此周到,我愿意去老夫人院里的。”
周妤比沈若筠早到荣禧堂,此时见她来,十分欢喜地扑过来,沈若筠牵了她的手,觉得有些凉,又攥在手心暖了会。
因着下了大半日的冰雹与雷雨,周夫人见沈若筠来了,叫丫头端了暖身的姜枣糖水给她喝。
“二郎得有些日子不在汴京了。”周夫人问她道,“眼下时节异常,也不知可给他备了些厚衣物?”
沈若筠喝着暖齁的糖水,心道她连周沉要去哪儿都不知道,总不至于叫她给周沉收拾衣服吧。周沉的起居一向是他身边的人打点的,沈若筠也不信周夫人不知道嘉懿院里的事。
见周夫人、周老夫人都看着自己,沈若筠虽心道周沉便是被今日这冰雹砸上半日也无事,却是道:“备了的。”
周夫人又清了清嗓子:“听老爷说,二郎要北上一趟,恐得极久,不若叫荷瑛收拾些秋衣,跟他一道去吧……”
沈若筠一听便乐了,没想到竟有这种好事。虽心下十分开心,却还得强撑着不笑出来。
周夫人嘴角微微抿了抿,也不知道为什么,见沈若筠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下面的话便有些说不下去。
“既是要北上公干,哪顾得上这个。”周老夫人品出话外意来。
周夫人又问沈若筠:“你觉得呢?”
“无妨的。”沈若筠笑着道,忽又觉烦恼,“只是荷瑛管着嘉懿院的大小事,恐怕离不得汴京……我也担心二爷外派无人照顾,既如此,不若叫芙珠去。”
芙珠也是周沉身边的大丫鬟,为人稳重,行事也不跳脱。沈若筠如此说,便是周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
见周夫人沉默,沈若筠又想起一事:“不过叫荷瑛去也成,我也在烦恼呢,荷瑛这些日子,与菡毓总是闹得不愉快。她们吵得我头疼,偏她又理院子事。我便想着,不若将菡毓送来老夫人院子里做活吧。”
周夫人皱眉:“哪有你一个小辈给长辈院子里送人的。”
周老夫人听了半日,已经冷了脸色,叫了沈若筠到自己身边,语气也不似以前温和:“我知道你年纪小些,佘氏又不在身边,没个人教你,难免叫人欺负到头上去。你既已进门了,如何能还叫丫鬟理院子里事的?”
沈若筠乖乖地听着,周老夫人说什么都乖巧地点头应了。
“老夫人,就叫菡毓来嘉懿院吧,我瞧她总被无缘无故地罚,也怪可怜的。”
沈若筠拿出往日与佘氏撒娇那股劲,周老夫人哪经得住,又不是大事,便就应了。沈若筠叫菡毓与老夫人磕头,老夫人叫桂香来领她下去了。
周老夫人刚刚对沈若筠说了重话,又细细与她分说了一通理家道理,方对周夫人道:“你抽些空,也教教媳妇如何理事,不然如何做周家宗妇?我瞧荷瑛那丫头也太过托大了些,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么?”
“荷瑛做事,向来还算稳重……”
“再怎么稳重,也是个丫头,不宜过分抬举。”周老夫人不赞同周夫人的话,“她不清楚,你也糊涂了吗?”
沈若筠心道怪道荷瑛如此呢,原还有周夫人的护持。她见这事差不多了,又替周夫人解围道:“夫人也是心疼我年幼,且院子里也没什么事,不要紧的。”
周老夫人平了气,周夫人便不再提荷瑛,只叮嘱沈若筠留些心周沉北上的事。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离南枝更新,第 40 章 熟重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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