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他慢慢伸出手,在暖香的空气里。
皇后会意,立即用无边的温柔去融化那冰冷。
待双手慢慢暖和过来,皇帝凝重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寡人按照皇后的法子去做了。母后并未起疑心。”
泪光闪烁。她还多么年轻啊!她入宫的时候,比当年张锦华入宫的年纪还小些。当年的张锦华即便才智绝顶,却也非立刻就执掌凤印以协助昭德帝治理天下。而今的皇后,以那样轻的年纪母仪天下,辅佐大国之君。她的路,锦绣亦艰难。
她牵着皇帝的手进了寝殿,为他宽衣解发。她爱慕他。在她还未进宫与他相识之时,她便已倾心于他。他曾是昭德朝的七皇子秦王,是昭德帝心里最坚固的支撑。她被养在深闺,单单是听兄弟下朝回来后的讲述,便开始幻想他的身形,容貌,声音,姿态。她幻想他的一切,时常拉着父亲兄弟询问关于他的一切。他们从不斥责她。在他们眼中,皇七子秦王刚正不阿,遵守法纪,是大周的支柱。在昭德末年的宫廷动乱中,他们对她讲,若非有秦王在,天下或已易主。是秦王守住了玄武门,守住了大周的百年基业。
皇帝看着铜镜中她温柔的影像,轻声道:“此次,多谢你。”
皇后手中仍旧继续着梳理他的长发,眼含笑意道:“为夫君分忧,是为人妻的本分。经过此事,若能顺利找回九皇弟,并拔除二皇兄,母后便能看到,皇上已如她所盼,能担起天下之主的担子了。那样母后便也安心了。”
这话仍旧打动了皇帝的心。他微微低下头道:“你是知道的,为着天家颜面,为着朝廷法度,寡人是不愿让太后出宫的。即便太后与之义之情,寡人知,天下人知。但她毕竟是太后,是先帝的皇后。将来太后应与先帝同葬,共入皇陵,这才是礼法。”
皇后何尝不知何为礼法,何为法度。她劝说皇帝将孟言平之事婉转地透露给张锦华,让皇帝去张锦华面前做一场违心的戏,是因为她知孟言平是皇帝如今唯一的软肋。多年之前,他违背法纪,在半夜拿到了孟言平与南部私通的密信时,立刻敲响了孟言平的府门。如今的他,仍旧狠不下心亲手查办自己的胞兄。可皇后除了教他做戏,却并不愿违背他的本意。她将玫瑰油倒在手心,轻轻揉搓,又将皇帝的头发一缕一缕捂在手心,待那黑发被玫瑰油滋润。而后,她的声音柔和却又坚定:“太后不会走的。皇上放心。即便削藩功成,即便皇上全权亲政,太后也不会走的。她不会离开皇宫,不会离开先帝。”
这话,她在教他做戏之前便对他说过。他信,却也不信。张锦华永远是张锦华。她的一生都是为天下之责而活。他信她不会将昭德帝的天下置之不理。可他仍旧会想,数月之后,待陈之义还朝,若是陈之义要带她走,若是陈之义要带她回灵州去,她是否会走。
昭德朝最后的那场宫廷之乱,当他看见陈之义守在张锦华的寝殿之外时,多年前边塞的那一夜,张锦华哭喊着跑向陈之义的场景又浮现于心。无论他多么信奉法度,却仍旧逃不开身而为人的恻隐之心。在张锦华失踪的那一日,他率军进入并封锁灵州城,在灵州城内四处查询,并最终走入白家大宅时,他忽得懂了一些为人的道理。他忽而有了和陈之义同样的感受:这里,这个院子,就是她曾经终日玩耍的地方啊!一身戎装身赴万里援救藩国的张锦华,也曾是个小女孩儿啊!
这些话,他只能对皇后讲。他虽视张锦华为师为友,但张锦华威严过重,他也不能将此等私密话尽情吐露。好在如今有了皇后,他任何话都可对皇后讲。这个皇后很是聪明体贴,总是能懂他的心情。
皇后说:“她不会走。多年里有机会她都没走,她如今便不会再走。陈少帅也不会带她走。他明白,太后是大周的锚。锚不定,船必倾。皇上是阳,太后是阴。太后是明月阁的桂花无法失去的月光。而陈少帅远远看着这月光已经许多年了。他知,月光注定要照亮大周,月光终究不能为私人所有。”
这一番话如此动人心扉,令得皇帝这个曾经只谈法度却无法将柔情述诸于口的钢铁男儿也融化。他转过身,拉起皇后的手,注视着她桃花般的双眼,道:“太后是大周的月光,皇后是寡人的月光。太后照亮了大周,皇后照亮了寡人。大周的月光无法为私人所有,寡人的月光将永远为寡人所有。”
这一夜,皇后宫里的灯早早熄了,皇宫之外的李府的灯却仍旧亮着。
李敬安拿到了张锦华的信,不觉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他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与他听到鲁王的死讯时很是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此刻夜深,府上只有他一人。拔除孟言文是他一直以来的筹划。只是张锦华仍有顾虑。那顾虑是经历了昭德朝跌宕天运的众人所共有的忐忑: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晓究竟是谁掳走了孟言泰。
短短一封信并未告知李敬安这一夜宫内究竟发生了何事。可他知道孟言泰的性命随时都悬挂于刀尖。他来不及与高岭等人商量,便命家仆将府上开得正好的水仙摘了一朵撕了花瓣洒在了府门口。wWw.qikuaiwx.Com
他遵循三年前的那个约定,等着那个女子驾着车来接他。
他也不去歇息,就在书房等着。果不其然,到了后半夜,达达的马蹄敲击着石面停在了府门外,随风遗落的还有一股悠悠的笛声。
他“嚯”一下站起身,疾步出府。
府门外,白雪莹莹。一白衣清秀男儿坐在那车上玩弄一根挂着白玉的笛子。见了他,那男子轻快地跳下车,将双手一背,笑意盈盈道:“李大人,好久不见!”
这是他自三年前分别一来第一次见到阿难。如他所想,三年的光阴改变了阿难的容貌。三年前的阿难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清秀女儿。如今的她身量更高,发髻更丰,风姿更甚。三年前她的笑容仿若夏日里催开秋英的风,透明轻盈。而如今的她一笑啊,仿若这一夜的月光,清清朗朗洒进了他的心里,落在了那片旷野之上。
李敬安的身子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笑容绽放在他脸上。他走下台阶,走到阿难面前,笑道:“多年不见。姑娘别来无恙。”
阿难的面容异常清晰,仿佛是置身于异常奇异的梦境。她道:“夜深露重,大人请上车吧。”
李敬安点了点头,目光一滑,瞥见了那块碎玉,不禁又道:“啊,上次许诺姑娘的谢礼……”说着,他急忙将怀中的一个锦囊掏了出来。
阿难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块翠玉,晶莹剔透,在月色里透露出遗世的疏离来。那玉上雕刻着两枝纤细的秋英,十分可爱。
李敬安道:“这块玉,是我寻了来,托宫内器物局最巧的师傅雕的。望姑娘喜欢。”
阿难自然是喜欢的,可她却仍旧用锦囊装了,握在手中,道:“谢大人,我很是喜欢。只是,我更喜欢这块玉。”说着,她举起手中的竹笛。那块白玉被青丝线挂着,晃晃悠悠。
李敬安一愣。
他仿佛明白她的意思,却又不甚明白。
喜欢那块白玉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但那块翠玉却更显他的诚意。
阿难见他愣了,“噗”一声笑了,爽快道:“大人无需为女子的心思费神。还是请上车吧,车里有炭火,暖和些。”
无奈之下,李敬安只得上车。车里的炭火自然也是好的,只是毕竟不如张锦华送来的。他按照规矩喝了案上的酒,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马车所行的路程格外漫长。李敬安在梦魇中颠来倒去,始终不像上次那般睡得安稳。他的眼皮子重得很,却始终不能完全合上。莫名的心慌如影随形。
可帘子掀开,仍旧是阿难那张如月光般皎洁的脸颊。她的眼珠子溜溜圆,闪烁着黑夜的光泽:“到了!”
这一回,李敬安是白日里到达的凌日山庄。白日里的凌日山庄与黑夜里并无太大不同。只是看着与回忆里并无大改的庭院,他说出了心中疑问:“凌日山庄的所在并非绝密。何故每次都要将在下灌醉呢?”
阿难不答此话,倒是琴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凌日山庄的所在并非绝密,可庄主的所在却是绝密。”
李敬安仍旧认得琴古的声音,因此回头行礼道:“见过庄主。”
琴古着一身青色大袄,套着棉靴,垂着黑发,不施脂粉,似才从梦中醒来,去梦里见过的地方抱回一捧墨色素梅。她这样清清静静站在李敬安面前,倒是引得李敬安心中微微起了些波澜。他自来便很懂女儿家的心思。琴古自然也有着普通女儿的心思。他想起上一回琴古言谈之间流露的对周王的情意,心中不免有些可惜:周王自然是配不上琴古的。若非得找出一个人来,他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却是韩斯。他很好奇自己为何会想起韩斯。可转念来,倒也恰当。韩斯当年亦是以才入仕,声名远播。只可惜他未曾见过年轻时候的韩斯,不然定当与之相交。
李敬安注意到她的黑发有一屡落入了素梅之间,素梅的墨色虽极雅,却在那青丝的墨色光泽中败下来。
琴古淡淡一笑,寒气使得原本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丝青色。她语气轻轻的,仿佛怕是惊动这晨间尚未睡醒的鸟虫百兽:“大人何须多礼!”
说着,她走过李敬安身旁,带着梅花的幽长气韵,走进了庭院。
那香气让李敬安有了刹那间的停顿。仿佛有些记忆与之重合了,但他又不确切知道那是什么。还是阿难上前道:“大人,请进。”他才醒过来,对阿难笑着道了谢,跟随琴古走进了庭院。
这山里仿佛比长安城暖和些,雪也少些。可仍旧有着寒风,不断挂落柏树枝头的积雪。琴古在屋内小窗下设了茶盏,邀他坐了,而后将一双白玉雕刻般的手伸到了一旁的泥炉上烘烤。
小窗是明纸糊的,光线透落在琴古的手上,是一片温暖祥和的山村人家的景象。只是看见琴古的那一双手,李敬安不禁去看正在煮茶的阿难的手。阿难的手与琴古的别无二致,单单是略微莹润些,不及琴古的纤细有力。
阿难捧来了茶,李敬安道了谢,忙道:“姑娘也在这炉子上暖暖手吧,赶车风大,莫要冻疼了。”
阿难抿嘴一笑,道:“谢大人,大人也喝杯茶暖暖吧。”
琴古听见这二人的对话,眼睛仍望着炉火,道:“冬日雪冷,喝茶先暖暖。阿难,去拿两壶酒来,在这炉子上热了给李大人尝尝。”
“是!”阿难朝着李敬安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李敬安虽是凌日山庄的朋友,却也不能常喝到凌日山庄的美酒,因此即便才醒来,却仍欣然等待美酒。
待烤暖了手,琴古道:“大人今日亲自来,是为何事?”
说着话,另一姑娘将琴古方才带回来的素梅用一只青色瓷瓶子装了,摆了上来。
李敬安看着那瓶梅花道:“敢问庄主,寻找九皇子一事,可有什么线索?”
琴古抿了口茶,目光如水:“说来也奇怪,上一回大人送来的玉式样已经分发了下去,却始终没有线索。大人这般问,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李敬安点头,道:“或也并不是有用的,只是找了这些年,倒可以试试。”
琴古望向他:“大人请讲。”
李敬安道:“庄主先前来信称,庄主与龙泉山庄的萧阿金萧庄主怀疑,掳走九皇子与老太妃的,并非孟言茂。”
“不错。”琴古点头,“当初,太后要将九皇子送出宫,就是怕九皇子在宫内为人要挟。昭德末年的宫廷政变,已是孟言茂的最后一步。孟言茂心思深沉,布局甚广,不会不知晓九皇子乃太后软肋。若是他真的挟持了九皇子与老太妃,他大可以一并带进宫要挟太后。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不仅如此,大人后来盘问他关于九皇子与老太妃的下落,却什么也没问出来。我与萧庄主想,他不说,不是他不肯说,而是他真的不知。而长安城内,知道九皇子藏身之所的,就那么几个人。所以我们想,能够得知九皇子藏身之所的,必然是在长安城内仍有眼线之人。九皇子的所在,他或是偶然得知。但孟言茂宫变被捕后,他也没想好也如何利用九皇子与老太妃,因此迟迟未有动作。毕竟当时,太后已是大周实际上的最高掌权人,宫内禁军,宫外长安守军,皆听命于太后。在那个时候与太后硬碰硬,无非是死路一条。因此,这人或将九皇子与老太妃藏了起来。”
琴古所想,与张锦华所想大略相同。李敬安开口道:“太后也是这般想,所以昨夜,太后传了一封密信,密信上提及孟言文。”
琴古眼神一转,问:“太后可是发现了什么?”
李敬安答:“尚不确定。只是昨夜皇上与太后用膳时提起,皇上当年有一朋友,被牵扯入吏部贪腐案,随家眷流放。是孟言文,在皇上开口之前,出手救下了那人,并且安置在了边塞的某地。”
琴古眉梢一动,问:“所以太后的意思是,此事可能是孟言文所为?”
“当年长安城内仍有眼线的,就是孟言文。”李敬安道,“不仅如此,当年福天宫刺杀一案中,元妃娘娘被劫,最后亦是被孟言文所救。但当年孟言文并未将元妃娘娘立刻送入宫内,而是藏匿到了某处,待元妃娘娘产子后,才将元妃娘娘送回,但却扣押了其子。好在元妃娘娘机警,买通了大夫,来了个掉包计。而后先帝驾崩,元妃娘娘才将其子接回身边。由此可见,孟言文的眼线,实在是埋伏千里。”
“大人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其实孟言文我们一直都在追查,只是大周幅员辽阔,正如大人所言,孟言文连边塞都能触及,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琴古道。
“庄主请讲!”李敬安道。
琴古微微一笑,垂眼道:“皇上怎么忽然提起这回事?”
李敬安知她想说的话,便道:“若说孟言文灭了夺位之心,怕是皇帝这般心思单纯之人都不信。先帝死前便留了遗诏,要新帝诛杀孟言文。可先帝身旁的大太监安忆怀怕先帝下不去手,因此将遗诏交给了太后。太后为了九皇子与老太妃的下落,不得以要留下孟言文。只是,孟言文当年的事,民间不知,朝内却是清清楚楚,尤其是从昭德朝过来的一批老臣子。这批老臣子多次向皇上进言,诛杀孟言文。可庄主也知,皇上本为武将,又管理京兆尹府多年,奉行法度。当年孟言文私通外敌的案子,就是京兆尹府办的,皇上比谁都清楚其罪当诛。只是当时朝内与孟言文达成协议,只要他不费一兵一卒击退东瀛,便留他一命。而孟言文居然也办到了。而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明面儿上孟言文再未犯过杀罪。所以皇上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孟言文。”
琴古莞尔一笑:“所以皇上并非太后所想的那般才缺。他不好动手之事,便就丢给太后。再者,孟言文毕竟是其胞兄。皇帝再遵法度,也难下手了结胞兄。皇陵那种地方,人迹罕至。要了结一个孟言文何其容易,可就是缺一个名号。其实太后何尝不想了结孟言文,只是不到时候。他如今忽然提及孟言文,必定有因。敢问大人,皇上这故人,可是对皇上极为重要之人?”
李敬安神色微凝,犹豫了片刻:“十分重要。”
“可皇上又是极其重情重义之人。”琴古道。
“不错。”李敬安答。
琴古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想必是孟言文拿此人要挟皇上了。既然如此,此人肯定不是随随便便便能找到的。还请大人将此人当年的流放之所告知,在下好派人追查。”
李敬安应答着,想起未完的那个问题,问道:“庄主方才说,凌日山庄的所在并非绝密,庄主的所在才是绝密,这是何意?”
琴古的笑意暖了些,道:“大人不会以为,我凌日山庄就眼前这小小的一个山头吧?”
李敬安一怔,察觉自己失礼,忙道:“冒犯了庄主,还请恕罪。”
琴古摆了摆手,道:“大人有所不知,凌日山庄皆是女子,不如龙泉山庄世代以铸剑练剑为主,战力强悍。凌日山庄的战力远逊于龙泉。若有危及之事,还需龙泉援助。可凌日仍延续百年,是江湖之中与龙泉并列的两大宗位。这一切,都在于凌日地形复杂。”
关于凌日的战力一事,李敬安也曾想过。龙泉山庄战力强悍,闻名遐迩。连当朝皇帝都是龙泉山庄庄主萧阿金至交。可凌日闻名的便就是酿酒,且山庄之内皆为女子。实在难以想象以这样的战力如何能够延续百年。
琴古继续道:“江湖中曾有不少人造访过凌日,但他们所到的皆是第一道门。凌日共有七道门。每道门的守卫互不相通。且门与门之间地形复杂,即便是山庄内的人,若非我心腹,也走不出这七道门。若是遇到强敌,第一道山门处便会燃起烽火,这样消息立刻就会传遍其余六道门。而在下,自然也会及时躲避。”
这么一说李敬安便明白了,他道:“所以上回阿难将我送至一处山脚山门处,那并不是凌日的第一道门,而是通往庄主庄院所在的第七道门。这也就是为何每次出入,都要灌醉在下的缘由。”
琴古淡淡一笑,道:“大人所言不错。若有冒犯大人之处,还请见谅。凌日并非信不过大人,不过是祖训在此。凌日能够传承百年,就因祖训禁止向任何人透露出入通道。”
“这是自然!”李敬安不禁赞叹。原凌日山庄占地之广超乎他的想象。他猜到这庄主庄院之内定有一处机关,可让凌日的历代庄主藏身躲避。只是他不禁要想,既然连他李敬安都不能得知这内部地形,那周王曾经可得知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221 章 正明帝·江湖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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