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义还未睡。他出去检查了兵马粮草,又嘱咐了荆良几句,才又回到营帐。他将长剑放在枕边,躺下,就着微弱的油灯看那一封信。
信很简短,大致如下:
长安城最近很静,静得仿佛能够听见很遥远的市集传来的喧嚣声。所以我去找赵王喝了酒。赵王这个人活得实在痛快,没想过争天下,只想着活命。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不把羽衣就接到身边,我对你讲,看似我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不过也就是个臣子,长安城内比我身份尊贵的多了去了。你看,赵王就是一个。
那日我觉得那雪落得静,赵王的府里静,原是因为我听说,罗桑要重开了。长安城中的几个富商已买下了罗桑。去看过的人回来跟我讲,昏烛罗帐红妆,比起当初的罗桑一样不少。长安城很快就会再次热闹起来。可我心里热闹不起来。我曾骂你呆子,可如今我也呆了不少。
元妃回宫了。这消息我竟事先没有收到。据元妃讲,那一日杀手掳走了她与阿喜,并没有回南部,而是一路北上。孟言文的人找到了他们,安置了他们。孟言文当然知道元妃生产的事,他找到元妃时,元妃不过四个月的身孕。所以如今,锦华落了一个把柄在孟言文手里。好在孟言文求得不多,他只要锦华收回对邦王的支持。只是孟言文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皇上。事实上我不知道他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从他找到元妃那一天起,从他决定独自揽下这份功劳起,他就活不成了。找到元妃,于旁人可能是大功,于他却是灾害。无论他说得多么小心,皇帝都会疑心他仍有阴谋。他自以为握有锦华的把柄,便无后顾之忧。实则他手中的孩子,根本不是元妃的孩子。元妃的孩子已经送到了一处安全的村庄交给了一农家抚养。我问锦华,是否要将孩子接回来。锦华说,不必,只需时时派人去看着,活命为上。
元妃讲,孟言文安排照顾他生产的大夫就是当日锦华回长安时,羽衣船上的大夫。可那大夫并不知羽衣的下落。可这仿佛是说,羽衣还活着。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但由元妃一事,便知之前几回从株州来的信,并非严广所寄。严广或早已被严跋控制。因此,切莫相信任何株州的信。
还有一事,德妃回宫了。锦华正在清查几位皇子的底细。但愿没有沾染才好。目前看来,德妃所做种种,皆一人所为,并未牵扯到鲁王,你可放心。
你身在前线,无需担心长安,一切皆好。你为武将,为国浴血开疆。我为文官,定力保朝局稳定。
保重!
陈之义将那信反复读了几遍,最后放到油灯上烧掉了。
文官,武将。虽同朝,却天涯两隔。长安与此刻的南部,是两个世界。长安于他,不过是一场梦。李敬安在信中提到的长安的大雪,更是增加了那梦的繁华与精致。
他回想长安的生活,想着李敬安心中的话,不禁哀伤。李中仁殚精竭虑,想要留住他在长安。可位极人臣又如何,若是有人要赶他出长安,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在长安,有着连李中仁都压不住的势力。他想起还在灵州时,听过的一段说书。说书先生讲前朝的故事。故事里,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无论如何勤政,都免不了被灭的命运。原人力之上,还有天命。天命不可逆,不可改。如今的长安城,皇帝不是那天命,白芪不是,李中仁更不是。那背后推动一切的力量究竟来自哪里,谁都没有查出来。
他已经长久地没有梦见过长安。他偶尔做梦,仍是灵州城外漫天的杏花雨。他想,他知道那是梦,就如同李敬安知道罗桑只是一个梦。他们心爱的人早已身处梦境以外。
有时他看着大周地图,看着南部广袤的海域,不禁想,海上除了海水,还有什么呢?是否有人曾出海到足够远的地方看过呢?他偶尔会跟荆良讲,等削藩结束之后,或许出海去看看。活这么大都在马背上颠簸,换个法子坐船去海上颠簸试试!荆良是越州人,因此听说了许多海上的故事。可他也说,海是没有边界的,曾经也有人出海,说是要寻找仙山仙岛,可最终也没有回来。
“可东边不就有东瀛?若只是其他的岛国隔得太远呢?”他还是不服气。
“可谁也没找到过。”荆良摇头道,“外海风浪大得很,小船很容易就被海浪打翻。少帅要真想去看,那得造一艘大船才行。”
陈之义没出过海,自然不知道海上的风浪有多大。可他明白,他所想的,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削藩结束了,还会有其他的事。自大周建朝将近二百年,日日都有新鲜事。
“可若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可霎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掐断了这个想法。似乎不可想,想了也没用。
所以他熄了灯准备休息。可这一夜,他的确做了梦。他梦见了广袤无边的大海。海风咸湿的气息比西北干草的气息更加猛烈。他出海的那日,天气晴朗。阳光落在脸上暖暖的,仿佛春日浓烈的花香。
原来始终是思念!原来这梦中的大海,也只是思念!
这一夜,千里之外的长安,也有人梦见了大海。只是梦见大海的那个人曾是见过海的。她明白大海的自由,也知晓大海的残忍。
德妃这一病,不敢声张。梁太医的一副汤药下去,却也渐渐回转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梁太医细细询问起,德妃却问身边的那位姑姑:“当初梅棠有个带进宫的贴身丫鬟,说是送出宫去,可是送出去了?”
那姑姑见她问得奇怪,便道:“娘娘交代后便在送出宫后下了药了,下药的人亲眼看着去的。娘娘怎么问起这个?”
德妃心里原还有个疑影儿,可姑姑这回答却叫她着实害怕。她缓缓道:“昨日本宫赏雪时,看见一个人影儿,像极了梅棠……”
听到这话,那姑姑和梁太医都感觉到了一股逼人的寒气。那姑姑赶紧道:“娘娘看走眼了罢。梅棠死了这么多年了,哪里还有个梅棠……”
此刻屋子里虽有人,德妃却依旧感到害怕。她道:“当年该处置的人,应都处置了……只是如今,还剩太后……”
梁太医听她话语,颇有斩草除根之意,因此便道:“如今宫中,中宫独大。若是等到太后醒来重提旧案,恐中宫会趁此机会打压两位皇子。明日新年,合宫都要前往正水寺祭拜祈福。娘娘何不趁此机会……”
德妃本就有此意。可作日发生的怪事实在叫她后怕。因果有报这四个字,她偶尔也会念起。只是她偶尔会劝自己,无论是何种因,只要那果不要结在两位皇子身上,便不算报应。
那姑姑见她犹疑,又道:“如今元妃也回了宫,皇后更是得意。从前一切,早已是死无对证。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太后!只要娘娘能把这事儿推到皇后身上,不仅能除了皇后,也会大大削弱邦王!娘娘切莫错失机会!”
德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问道:“如何才能把这个罪责推到皇后身上?”
梁太医一笑,道:“这件事,下臣早已打点好了!如今太后身边的那两个宫女,进宫日子都不久。只要些许钱财便能买断!因当年张梁一案之种种前因后果,皇后痛恨太后。即便皇后真的下手杀了太后,也是情理之中!”奇快妏敩
话到此刻,那姑姑与梁太医都在等着德妃的一声应允。
此时,不知道外面那场遮天蔽日的大雪是否已停。
德妃忽然想起已经出嫁的汉阳。她想起汉阳那一日去正水寺见她的情景。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昭德四十七年头一日,雪忽然变小了许多。
张锦华梦中那片辽阔蔚蓝的大海还在轻轻翻涌着。只是她不确定,若她转过头去,身边是否有人。
紫烟的声音如同一只飞鸟轻轻落在张锦华的肩上,扑腾着翅膀拍打着张锦华的脸。张锦华被惊醒,睁开眼时,已不见大海,只有昏黄的烛光。
又是一年。紫烟扶张锦华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未亮,一片漆黑。她笑道:“往年去福天宫就是为难人了,今年去正水寺可是有得受!“
张锦华莞尔一笑,眼眸倒映烛光一片晶亮。她的手在热水中轻轻搅动了两下,问紫烟:“阿姐呢?“
紫烟听着外面的动静道:“想是快到了!“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四妃聚齐。张锦华领了四妃的福,携四人朝外走去。
推开殿门,只见天地一色。冷风刮着雪花落在张锦华的脸上,那冰凉却唤起她内心的一丝喜悦。她心里莫名浮现出几个字:天佑大周。
到了太极殿,皇帝正等着她们。她请了安,上前去说了几句话,转身便看到了站在殿外的李敬安。
她已经很久没见李敬安了,可他没有丝毫改变,气宇轩昂的样子让人忘记他长年累月的病。只要看见李敬安,她心里便踏实许多。
此刻,霍南也在殿外等候着。皇家出宫,都由霍南亲自护送。元妃远远看了霍南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这一年的祭拜,比起去年的祭拜,应当是少了许多杀机。
上轿前,张锦华再次看了一眼太极殿被积雪遮掩的高顶,然后果断放下了帘子。
正水寺在城外,因此需行走一段时间。在轿内,张锦华闭上眼,心里想着不知今日结果会如何。正水寺与福天宫需经过不同的道路,因此张锦华没有等到顾青君。她想着,或许顾青君仍是守在通往福天宫的路上,等着见她一面。
许多年以后,时移世逝,张锦华忘记了许多人。可她始终记得顾青君。她始终记得那一年,鸣泉宫,顾青君着一身秋色衣裳,站在一片秋色中,眼眸晶亮,笑靥如花。她还记得那一日顾青君背后的天空格外温柔,如水般缓缓流淌到远方。多少年来,只要她一闭上眼,她就能听见顾青君的声音。那声音清甜软糯,带着轻柔笑意,叫她:“姐姐!“
这一日颇为漫长。听完大和尚讲经,张锦华进入一处别院休息。她并不急于等到一个结果,因无论如何,那结果始终会来。
每逢夜幕降临,正水寺便会沿山路点灯,星星点点,倒显得远处的长安渺小。
张锦华立于庭院里,想起生产孟言泰那日,情势是如何危急。到了这一日,雪花安静,细细地落满绵延的群山。
“愿天佑大周!”她抬起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暗暗祈祷到。
到了第二日,还未回到宫中,宫外便传来了消息。只是那消息,并不是张锦华等待已久的消息。
卫允站在太极殿内,焦急地等待着皇帝。新年祭拜,天家子弟都必须随行,因此秦王此刻也不在长安。没有秦王插手的案子,卫允倒有些不习惯了。
刑部的消息已经派人送到了回宫的銮驾外。秦王接过刑部的奏折,见来人神色焦急,便知长安城内出了大事。他不敢怠慢,立刻将奏折传了进去。皇帝打开一看,立马变了神色。
回到宫,还没见到皇帝,卫允便看见秦王走了进来。秦王见着卫允,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便问道:“不知大人如此匆忙求见父皇,是为何事?”
卫允虽不喜秦王事事插手刑部,但事关重大,况且秦王刚正无私,从未给刑部添过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也无心隐瞒,便道:“昨日新年,泾河边一山村里,村民为了庆贺新年,点燃鞭炮庆祝。可谁知,炸死了一户农家的儿子。”
秦王觉得奇怪:“泾河辖属左安县。泾河之事,为何不报左安县,而报刑部?”
卫允摇头,缓缓道:“新年燃放鞭炮庆祝乃是常事,往常虽也有不小心,可都是磨破了皮吓着了幼子的小事。今年却是炸死了一个人。左安县县丞车隐车大人前去查看,谁料,竟查出了好些埋藏于地下的火药。”
“火药?”秦王眉头一皱,觉大事不妙。
“不错。”卫允点头道,“其实虽然大周律法严禁百姓私制火药,但是因为制作火药的几味材料市面上并不罕见,因此也无法杜绝私制火药。起先车隐以为不过是有农户私下制药,因此不予受理。可待细细察看了一番,车隐发现,泾河沿岸有不少埋藏的火药。殿下可还记得,近些年内长安城雨水颇多,前年时候屈子庙都被冲垮了。那些火药本是深埋于地下的,可是经不住雨水冲刷,渐渐显露了出来。车隐察事关重大,于是将此事上报了刑部。下臣一接到此案,立即派人前去挖掘火药。到下臣呈上奏折之时,共获火药七十公斤。而就在下臣与殿下说话的当下,下臣的人还在挖掘。可知,那些火药绝不止七十公斤。殿下想,是何人需要如此多的火药?又是何人能将火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埋藏在泾河沿岸?火药乃是烈物,一旦有火星,或者是夏日雷暴,便有可能引爆。如此巨量的火药,分明是置泾河沿岸的百姓安危于不顾!因此下臣才在新年之际将此案上报。此案一日不清,荆河沿岸的百姓便一日不宁!”
秦王听了卫允一番话,明白此案关键,却皱眉道:“泾河?”
卫允点头:“殿下可是想起了什么?”
秦王心中还未有定论,只是一个模糊的猜想。他问卫允:“我记得那一年新年,福天宫祭拜,南部密谋刺。后此刻通过一条密道将我们带离福天宫。那密道的出口,就在泾河。”
“不错。”卫允点头。此刻卫允与秦王的眼里都升腾起了杀意。
新年当日,卫允本在自己的府上与家人团聚。他的一子一女正举着小灯笼在庭院里与奶妈追逐打闹。卫允坐在廊下,面前的案子上便摆着周王送的他无论如何也求不来的凌日山庄的美酒。他小心翼翼解开那瓶口缠绕的五色丝绳儿,拔下瓶盖儿,嗅了一口,正要感叹庭院外的高竹上的积雪莫不是象征着丰年的好兆头,府门便被拍响了。家奴上去开门,之间门外站着两位身着官服的男子。还未待家奴开口,为首一男子便道:“我乃左安县县丞车隐,有急事求见卫允卫大人。”那家奴一听,不敢怠慢,立刻开门请进了来人。那来人见到卫允,立刻将左安县内之事禀告了卫允。卫允听后,虽深感大事不妙,却又不得不可惜那一瓶美酒。酒瓶一开,便走了气儿。无论如何保存,味道始终不如才打开的这一瞬来得甘甜美妙。可刑部的差事都是关系人命的大事,因此卫允也不敢耽搁,立刻换上了官服,派人去唤了万青,然后同车隐一同去了左安县。
到了那个村子,车隐派去的人已经在沿着泾河沿岸挖掘。车隐将卫允引到那炸死人的地点,低声道:“本是新年,却出了人命。大人请看。”卫允随着车隐所指的方向看去——“大人请看,泾河共长二十八里,下臣的人目前只能够挖掘这座村子的范围。其实百姓私制火药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一般百姓也知道火药危险,因此并不会多做,顶多就是应付一下新年或者生辰。一般的百姓即便私制火药,也不会将火药埋在外面。下臣已经查问过村民,村民皆言并未私制火药。下臣知此事事关重大,因此只能请教大人,看是否需要将此事上报朝廷。”
泾河边还在落雪。这一年长安的雪的确比往年都大些。卫允出门匆忙,因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是到了这里,看见眼前的景象——因此四处本应是干净一片。可是因着挖掘火药的缘故,泥土混合着雪水,四处都是脏兮兮的——心里却是更凉。
卫允是绝顶聪明的人,秦王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因此他摈退随从,与车隐走到一处无人的河边,低声问道:“去年新年,福天宫行刺一案,大人可还记得?”
车隐当然记得,因此答道:“大人可是想起,那福天宫内的密道出口,便是在这泾河边?不瞒大人,下臣便是想起了此事,因此才这么匆忙地请来了大人。”
可卫允仍有一事不明:“这一年雪大。按理说,雪水应当已经渗进了泥里。即便泥下埋着火药,也不应遇着了村民的鞭炮就被点燃,还炸死了人。”
车隐苦笑道:“大人所想的,便是下臣所想的!大人请过来看。”车隐将卫允引到一处挖掘出的火药旁,继续道:“下臣查验过这些挖出来的火药,正如大人所言,所有火药都被雪水浸透了,别说遇着鞭炮,就是丢到火堆里未必都能点得燃。“
说到这儿,卫允不禁笑了。自从他坐上刑部尚书的位子以来,所经手的案子没有一件是容易办的。天下的奇事儿只有想不到,没有遇不到。他笑道:“若是有人故意引我们来查,这案子便有趣了!“
车隐不禁也被卫允逗笑了。其实左安县虽然只是个县衙,在品级上远比不上长安城,可因与长安城交叠的缘故,倒也见识了不少奇事儿。前几年的吏部贪腐案,就是在左安县被有心之人捅向了民间。屈子庙塌,福天宫行刺,都在左安县。所以车隐不得不算是见识过大阴谋的人。他笑道:“这个新年,怕又是过不成了!“
秦王听他这一番描述,皱眉片刻,才又问道:“死者的尸首呢?”
卫允答道:“停在左安县衙。此案虽已上报刑部,但下臣想,此案的重点并不在那尸首,而是有人要让我们去查那火药的来源。且如今是新年,死者父母请求早点让死者入土为安。因此待仵作查验过尸首后,便会唤其家人将其带回去下葬。”
秦王不禁心内黯然:“朝廷可会安抚?”
卫允点头:“这件案子,虽然是有人刻意为之,但并非朝廷所为。若此缺口一开,将来天下丧葬都能弄个名头出来。”
这话虽不近人情,但却是法度。查明实情便是还了其公道,还能如何安抚?
但卫允见秦王担忧,便又道:“虽从法度而言,未能安抚。但下臣听闻,户部有一规定,凡遇着此种天灾人祸,便需免其三年赋税。若亡者乃家中独子,户部另有米粮补贴亲者生活。待下臣将此事报与皇上,查清死者与此案无关,便可知会户部,给其相应的安抚。”
两人才说着,皇帝便到。卫允将先前对亲王说的话又一一对皇帝说了。皇帝一听,心内便觉不妙。他下令刑部亲查此事。张锦华到时,卫允与秦王已经先行离开。皇帝看着张锦华,苦笑一声:“有道是瑞雪兆丰年。可这场雪,下得却是不安。”张锦华才要说什么,皇帝却一挥手:“即刻回宫!”
即便张锦华没有等到原本要等的消息,可是察皇帝颜色,张锦华心知有大事发生,便不言语,只是微微朝安忆怀点了点头。安忆怀会意,立刻下去着手办回宫之事。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183 章 惊天爆炸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