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抱病不出,张锦华由着她去了。太医日日伺候着,德妃却始终恹恹的。这一日,德妃遣了宫女来回:“娘娘病着,太医吩咐不得着凉。因此来回皇后娘娘,恐无法前往正水寺祭拜。”
白芍看着遣来的那个小宫女一副天真模样,笑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回来这么久了,总共也才来给皇后娘娘请了一回安。若传出去,倒是教人说闲话,说皇后娘娘苛责后宫!”
张锦华着实感激白芍。这些刻薄的话,的确也得需个人说出来才是。她也不为难那个小宫女,只是问:“照顾德妃的,是梁太医?“
那小宫女吓得不敢抬头:“回娘娘,正是梁太医。“
张锦华挥了挥手,云燕端上一盒血参。她以淡漠的口吻道:“这是高丽新贡的血参,生长千年才得,极为珍贵。你拿回去,请梁太医将其入药。这后宫,没有本宫的令,没有人能死。本宫要的人,都必须好好活着。“
那小宫女接过血参,谢了恩便回去了。
此时梁太医还在德妃宫中。小宫女捧回来的血参,德妃看了一眼便吩咐扔进小厨房的炉灶里烧掉了。梁太医不解,道:“娘娘何不将计就计?“
德妃冷笑一声,道:“任凭她再大的本事,如今也是死无对证。中宫不足为惧,本宫怕的,是寿康宫。“
德妃想得很清楚,先前的一桩桩一件件,无论是张锦华未出世的孩子,郭珍霓,还是短命的梅棠,都是不能再开口的魂。张锦华再大能耐,也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向两位亲王的生母下手。更何况,其中一位,还是昭德帝属意的未来国君。如今唯一可能开口的,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太后。
“太后如今,到底是怎样?“她问梁太医。
梁太医答道:“太后的身子一直是孔太医照料。微臣偶尔听孔太医说起,太后虽然已经醒了,但仍不能开口讲话,也不能行动。且,微臣察觉,因着中宫的缘故,孔太医也为十分尽心照顾太后。“
德妃一听,心中想起多年前的淑妃。也是因着当年废后霸权的缘故,太医院对淑妃也不十分上心。她笑了一声,问道:“如何不尽心?“
梁太医道:“因皇上有令,调离了太后身边一众亲信,只留下了两个宫女。因此太后的药,是由太医院煎好了再送去的。皇后有令,太后的药必须太医院的人亲眼看着喝下去,一滴也不能剩。娘娘可知,汤药之九分功效在于热服。微臣想,若是真为了太后的身子好,即便是担心太后身边的宫女不尽心,太医院也应派人在寿康宫内煎药才是。太医院距离寿康宫尚远,若是煎好了药再送过去,怕是早凉了。若以冷汤灌下,不仅药力全失,怕还会造成毒气反攻。娘娘回宫前,微臣曾去寿康宫查看过太后的身子。其实太后的身子若是好好调理,怕是早已痊愈了。但因调理有失,所以如今是废人一般。“
“当真?“德妃暗喜。
“当真。“梁太医答道。他微微弯着腰,压低声音道:”即便今晚寿康宫便传出太后仙逝,微臣也不会奇怪。“
德妃细细想了一回,道:“你先下去吧。”
此刻长安的雪如秋风刮落的树叶般叠摞在屋顶。
“天助我也!”德妃暗想。若此刻太后仙逝,便可将罪责推到张锦华身上。这一石二鸟的时机是可遇不可求。
德妃缓缓走出宫殿,远远望着桂宫。曾经选秀进来那么多女子,到如今剩下的也没几个。她出身不高,容貌也不出众,被真妃压制多年。若非靠着歹毒的心肠与卧薪尝胆的毅力,她走不到今天。她曾以为,废后去了,便是轮也轮到她了。可不曾想,半路杀出一个张锦华来。若是张锦华容貌差点,或者蠢笨一点,德妃便可将如今她所取得的一切都归功于她那超乎常人的家世。可她如此美貌,如此聪慧。她便是德妃曾幻想拥有的一切。
这一场雪下得多么温柔,温柔得令她想起多年前,还在桂宫时,她撑着伞去找另一位姐妹一同去花园赏梅。那一夜,若非好姐妹托病,使她有机会代为侍寝,她如何也见不到天子一面。那时候,她身边仍有真心待她的人。只是那样的姐妹,再也没有了!
一阵风过,一片雪花落入她的右眼。那点冰凉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一块。她微微闭上眼。雪花融化,一滴泪流入髻发。
“这样冷的天,娘娘进去罢!”一个声音在一旁关切到。
“嗯。”德妃轻轻应答,却仍停在原地不动。
那声音的主人见状,便随手取下了自己披着的一件秋锦色披风给德妃寄上。只是那试图系上披风的手,却是冻得通红。
德妃被那双手碰到,一股直击心房的凉意出发了肌肤的一阵战栗。她猛地睁开双眼,怒斥道:“好大的胆子!”可她转头的一瞬,一阵更强大的恐惧控制住了她。她一步也动不得了。
可那女子仍旧是为她系上了披风,略带歉意道:“惊到娘娘了!”
德妃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慢慢汇聚了眼泪。那女子伸手接住落出眼眶的泪珠,也哭道:“娘娘原是想妹妹的!妹妹当娘娘忘了妹妹了!”
德妃此刻全身冰凉,可又怎比得上那女子浑身挂满了冰霜。就连那眼角,都有精致冰花。她颤抖着拉起眼前的那女子的双手,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缓缓道:“你这是从何而来?”
那女子答道:“妹妹去后,本是要回乡的。可父亲说妹妹有辱门楣,不得入祖坟,赶了妹妹出来。妹妹无法,只得回来找娘娘。可听宫内的人说,娘娘出宫为大周祈福去了。妹妹本想去找娘娘,可正水寺乃天家圣地,妹妹不洁,入不得。无奈之下,妹妹只好躲在这宫里等娘娘。好容易等回娘娘了,这才得见娘娘!”
经由那一回屈子庙的梦魇,德妃深知这一切鬼怪皆为心魔作祟。她认定自己此刻是在梦中。虽然不记得如何走到了梦中的这一步,可她告诫自己:梦是一定会醒的。因此她假意拉着那女子朝殿内走去:“本宫既已回宫了,便不会有人再欺辱你了!你身子这样凉,快进去暖和暖和!”
可那女子却不动,眼睛望着空旷处那白茫茫一片,似有哀怨道:“梅花开得正好。娘娘何不随妹妹同去观赏?妹妹喜欢梅花,错过这一回,便不知又要等到何时了!”
德妃虽不情愿,却不知她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只得应承道:“妹妹若喜欢,本宫便同妹妹前去观赏!”
“多谢娘娘!”那女子喜不自胜,立刻拉着德妃闯入那杀气沉沉的密雪之中。
天气阴沉,密云低掩,无处可逃。
疾风卷着飞雪将两人掩埋。德妃抬起一只手阻挡风雪,另一只手被那女子死死攥住。前方那女子的身影与飞雪融为一体,渐渐消散。一阵新的恐惧再次击中了德妃。她试图挣脱那女子的手,大喊道:“雪太大了,何不等雪停再去!”
不知是否是因为德妃这一喊,前面那女子的脚步停下了。
随之停下来的,还有漫天的风雪。
那女子转过身来,叹了一句:“今日风雪太大,改日再同娘娘一起观赏吧!”
“既然如此,妹妹何不随本宫回去!”德妃小心试探道,“与妹妹好久不见,回宫好好坐下,与妹妹好好说说话!”
那女子的脸上忽然显现出年少的娇憨:“好的呀!“可忽然,她眉头一皱,带着哭音道:”可是娘娘,妹妹看不到回去的路了呀!”
德妃又是一惊,忙转身——背后一片洁白,哪里还有来时的路!
“没事的!”德妃慌了神,但还是试图安慰那女子,“没事的。我们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就会走回去的!”
可她带着笑意的脸几乎撞上了那女子。那女子的脸离她那样近,她几乎可以感受到那女子脸上的寒气。她不由吓得后退一步,却又因深陷雪地,只能往后倒去。
危急之时,那女子一把拉住了德妃。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德妃拉近那女子的脸。
那女子眼含泪水,哭道:“循着来时的方向,便可回到来处。可妹妹走了这许久,试了无数条路,也不曾找到来时的路。娘娘说,妹妹该如何是好呢?”
只是德妃还来不及回答,那女子又道:“娘娘看那雪,一点点得陷。当初妹妹怀有身孕,娘娘日日照料。妹妹感念娘娘之恩,事事听从娘娘!娘娘要妹妹将落胎之事推给废后,妹妹也照做了!妹妹在宫中,只求安全诞下孩儿,其余的事听凭娘娘吩咐。废后即便再狠心,也不至于对一个婴孩下手!可娘娘领了妹妹到院子里,说太医说妹妹怀的是男胎,若是妹妹顺利诞下皇子,就会与娘娘的皇子争夺皇位!娘娘好狠心,亲手将妹妹推进了井里!娘娘可知,那井水好凉啊!那井水凉得甚至压制了妹妹呼救的声音!皇上派来的那样多的禁军,明明听见了妹妹的呼救声,却无一人来救!只因王蒙是太后的人,娘娘也是太后的人。太后需要娘娘,所以牺牲一个小小的才人算不得什么!皇上膝下八位皇子,少一个儿子也算不得什么!娘娘可知,妹妹闭上眼,就看见那孩子在拉着妹妹的脚一点点往下陷!那孩子恨急了妹妹!他怨恨妹妹没能给他一条命!他怨恨妹妹听信娘娘的安排!所以娘娘也不要怪妹妹!娘娘的一条命究竟能不能救妹妹与孩儿的两条命,妹妹不知。但妹妹想要一试!若是能救,哪怕只是妹妹的孩儿,妹妹都对娘娘感激不尽!若是不能救,那也请娘娘亲自下来向妹妹的孩儿赔罪罢!”
“你……”德妃一时气急,才要发难,却忽地仿佛一双手扯住了她的脚,使劲儿拉着她往下陷。
“不要!”德妃这才意识到了情况不妙。那女子不是来叙旧的,而是来索命的!
可她已经发不出求救声了。只见那女子一挥手,漫天的风雪再次卷起。飞雪涌进德妃的嘴里,封了个严严实实。她只能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沉入积雪之中。
此时,一个在外守候的宫女听见动静,进来一瞧,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住了:只见德妃靠在案子前,双目紧闭,嘴角流出口水。她浑身颤抖,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抓着,似在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另一宫女见动静不对,也进来查看,却也立刻被吓得瘫倒在地上。她一点点爬了出去,颤抖着声音道:“娘娘着魔啦!”
一时满宫都慌张起来。梁太医才回太医院,又立刻被请了回来。
他细细查看了一番,见并无异状。虽开了方子吩咐煎药,心里却难免有着猜想。
德妃身边的一位管事姑姑将他带到一旁,小心问道:“敢问梁太医,娘娘这是患了什么病?“
梁太医低声答道:“怕是梦魇迷了心窍。“
那姑姑摇头,缓缓道:“老身从来不信鬼怪之说。后宫这些年出的事儿,梁太医也看得真真儿的。若真有鬼怪那一套,后宫有谁逃得过?眼下就是新年。娘娘昏迷一事,绝不能传出去。“
“那是自然!“梁太医立刻答道,”只是……“wWw.qikuaiwx.Com
那姑姑皱眉道:“只是什么?“
梁太医想了想,道:“鬼怪之说虽不可信,可怕是人心作祟!这一剂汤药下去,若是娘娘不能醒来,迟早会被中宫发觉!姑姑何不请些佛经回来。娘娘虽有天威护佑,却也难保有小人暗中加害!“
那姑姑迟了一下,微微点头。
张锦华见来人请佛经,便笑道:“德妃娘娘心诚,岂有不许的道理!阿合!“
阿合立刻上前:“娘娘!”
张锦华道:“如今雪大,出宫不便。本宫记得,文渊阁也存有佛经,皆是已故高僧念诵过的。你拿本宫的腰牌去文渊阁请一些出来送到德妃娘娘宫里!”
“是!”阿合领了腰牌,才要转身,却又听见张锦华道:“且慢!”
阿合转过身来:“娘娘还有何吩咐?”
张锦华似有所思,莞尔一笑,道:“眼下就是新年祭拜了!德妃娘娘膝下两位亲王,却不能亲往祈福,可是可惜!本宫想,德妃娘娘深受天威庇佑,何不请德妃娘娘抄写佛经,由本宫带往正水寺供奉。这样也是为大周尽一份心意!”
阿合一笑,恭敬道:“娘娘仁德!为大周祈福,也是为后世积德!德妃娘娘定会应命!”
“可我家娘娘病着……”来人畏缩道。
“不拘抄写多少!”张锦华仍旧笑意盈盈,“只是一份心意便可!”
阿合也道:“本来祈福心诚则灵!德妃娘娘敬畏上天,心系大周。若是皇上知道了,定会觉得宽慰!”
“可……”那人还想说些什么,张锦华却一挥手:“去罢!”
那人无法,只能跟着阿合走了。
这时,方华才从帘后转了出来:“妹妹说过,这一招一定好用!”
白芍这才问她:“那个宫女,你从哪里找来的?”
方华狡黠一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其实在咱们这一批秀女进宫之前,选进过好几批秀女。有的呢被毒妇们害死了,有的呢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吓傻了,有的呢因为触犯宫规被打入了冷宫。皇后娘娘回宫之后,曾受冷宫妇人袭击。当时虽然没有查出是谁放出了冷宫的人,但因死的是郭才人,这案子是再清楚不过了。之后,紫烟姐姐告诉我,说是皇后娘娘宫里叫云燕的小宫女在给米蓉妹妹送东西时,遇见了鬼。我可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可架不住我就住在桂宫,若是不查出个究竟,我是睡不好觉的。说起来,自皇后娘娘搬走后,桂宫早是空了,就剩下我与米蓉妹妹。米蓉妹妹身子一直不好,若是再惊着了吓着了,怕是皇后娘娘又要责怪了!因此自那以后,我便派人时时查探着。可巧,有一天晚上,我院里的宫女去看了米蓉妹妹,回来的路上就看见了她。她自然害怕,瞧见了人便跑。我那小宫女也怕,回去叫了几个小太监,朝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最后,在月棠院找着了她。娘娘猜,那女子是谁?”
张锦华摇头笑道:“本宫可猜不出!”
方华得意笑道:“那女子,就是当年梅棠姑娘的贴身宫女!”
白芍一惊:“怎么会是她?“
张锦华也不解:“主子去了,奴婢自然是遣去别宫的。她怎么还在月棠院?“说着这话,张锦华仔细回想着往事,可顾青君还在时,并不曾听其说起过此人。
方华摇头叹道:“原她本不是宫里的人,是梅棠入宫时带进来的。那时,皇上与太后之间因梅棠之死早有心结。太后不好将事做得太绝,因此额外开恩赏赐那宫女出宫回乡。可谁知,那宫女并不曾出宫!原来这些年,她一直躲在月棠院内!她说,她是亲眼看着德妃将梅棠推入井里的。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给梅棠报仇!天道昭昭,如今终于让她等来了这个机会!“
“原来如此!“张锦华叹道,眼里溶满烛光。
“天道轮回,即便她本事通天,也逃不过这昭昭天意!“白芍笑道,“怪只怪她坏事干尽,只是见了一个宫女,便吓成这样!”
可张锦华此时担心着另一件事。她问阿合:“让敬安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阿合摇头道:“回娘娘,李大人还未有消息。”
张锦华顿时心里烦闷又起,手指敲击案子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屋内其他人都知她在等待什么,因此谁也无法替她排解。
白芍向紫烟使了个眼色,紫烟只得轻声劝道:“他的命数,只能由他去定。我们宫内之事,也要一步步走下去!“
那急促的敲击声慢慢减弱。张锦华问方华:“那宫女如今何在?”
方华答:“安置在妹妹的院子里,请娘娘放心!”
张锦华微微点头,可仍陷入那无尽的焦灼之中。可紫烟讲得对,别人的命数,自有别人自己去定。因此,她只能勉强道:“后日就是新年了!你自入宫以来,便没有出去过。本因带你一起出宫的。可米蓉妹妹需要人照料。且我们都走了,宫里也需有人看着。只能明年再带你出去了!”
说到此,方华虽觉可惜,却还是道:“请娘娘放心出宫,妹妹自会盯着宫里的。只要宫里太平,娘娘要带妹妹出宫便容易许多!妹妹愿为这宫里的太平效力!”
这话说得机灵,连下人们都笑了。
张锦华也笑:“才进宫时,本宫同青君讲,其实姐妹们在一起说笑,日子也过得去。说起来,你喜制糕,喜用花汁调色。这梅花开得正好,你可有梅花糕?”
“那是自然!”方华道。
说着话,小宫女便端上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精巧糕点。
紫烟道:“方才方华姑娘才到,德妃的人便也到了。姑娘只得将这糕递给了下人。姑娘雪天里走了一路,这糕却不见凉!”
方华看着那糕,眼内升腾起一股动人情愫。她柔声道:“妹妹的故乡品州,是没有梅花的。进了宫,因与贤妃娘娘同喜花道,得贤妃娘娘赏赐梅花,才制成了这梅花糕。妹妹制成了这糕,头一个便拿来与皇后娘娘。如今天气寒冷,怕糕凉了,因此便在食盒下方装入了烧炭。娘娘吃这糕,可觉得还好?”
张锦华见她惹人怜爱的模样,心里忧愁消散,多了些女儿心思。她尝了一口,只觉松软可口,花香沁脾。她赞道:“吃着这糕,身子都暖和了!”
方华也拿了一块,吃了一口,微微低头道:“品州没有梅花,可这糕却让妹妹想起了品州!不知品州如今如何!”
她的思乡是有些道理的。品州地处南部。此次削藩之战,必会波及品州。
而此刻,朝廷的密函刚刚送进了军营。陈全看了那密函,立刻扔进了油灯。
汴州没有雪。这个季节还是暖和的,河里水位下降,水底绿斑显现,更显水清。
陈全走出营帐,看向长安的方向。
多年前的一日,陈全也是这般看向黑暗中长安的方向。原这天下,无论多么遥远,仿佛只要长安还在,皇宫还在,天下便不会乱。仿佛只要长安仍有诗酒繁华,他便仍热爱边塞的凄风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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