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菜农停下了担子,跑上前对府门前两护卫道:“劳烦官爷,有人让小的带个信给秦王殿下。”
那门口的护卫见他神情着急,怕又是与陈之义一案有关,便不捉弄他,只是道:“你有什么东西交与我,我拿去给殿下看。若真的要紧,殿下自会见你的。”
那菜农乖乖掏出玉佩交与他,那护卫见着那玉佩脸色已变。他匆匆跑了进去,然后又一阵风跑了出来:“跟我来!”
秦王握着那玉佩见他进堂来,便问:“是何人派你来的?是为何事?”
菜农急切道:“今早右安县齐复大人的家奴领着三个人到了小的家。他们关在屋内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又叫小的进去,一人将这玉佩交给小的,命小的交给秦王殿下,还让小的转告殿下,他已找到真凶,请殿下前去接应!”
秦王自然认得那是邦王的玉佩。邦王不会轻易请他出手,除非是迫不得已!
“备马!”他大声道,疾步朝外走去。
那菜农忙跟着他跑了出去。一随从将他一把拎到了马上,低声道:“带路!”
那菜农还没来得及点头,那马就如闪电一般飞奔了出去。
骑马从此处赶到牛头村应需两个时辰。
路上,天色渐渐暗了。
秦王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
这几日,因野泽一案,长安城内议论纷纷。孟言文也得了消息,所以令人带了信儿给他:“其他人不论,但当此削藩关头,陈之义不能死。”秦王为了这句话专门去了一趟皇陵:“若真是他所为呢?”
孟言文不屑一笑:“别人不清楚,父皇肯定明白。陈之义真正效忠的,并不是邦王。他效忠的,是张后。只要外人没看透这一点,他就没有必要动手。”
秦王不禁脸一红:“哥怎么知道的?”
孟言文玩味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道:“这件事,无论刑部有多少证据,都不可能是陈之义干的。”
孟言文在皇陵呆了这么久了,说话的套路一点没变。秦王每次从他那里出来都是云里雾里似明非明。
“可是万民书已经递上去了。大臣们也都要求处决陈之义。”秦王道。
“他们懂什么?!”孟言文不禁有点动气,“这么草率就要求杀一军的少帅。若是杀错了,他们可愿意替陈之义领兵上阵?或者以死谢罪?尽是一群说话不嫌嘴酸的废物!”
秦王默默低下了头,玩着手里的一只茶杯。
孟言文看他这样,微微吐了口气,宽慰他道:“只要有李中仁和霍达在,处决的诏书就不会太快下来。这段时间,你要留心长安城内的动向。有的人藏得极深,不容易找到。”
陈之义不能死。起码,他不能死在削藩前头。
若没了陈之义,任由南部打上来,孟言平定不会放过他。
可是,当他们赶到牛头村时,那菜农院内黑灯瞎火的,不见人影。
“搜!”秦王下令道。
那菜农立即就慌了,大呼了一声:“娘子!”便冲了进去。
他们点起了火把,只见院内还残留着一滩滩血迹,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已经断了气。而屋内的一应物品皆已打烂。
菜农冲进灶房,不停地唤着他的夫人。
“相公!”灶膛口一个女声颤颤巍巍。
他忙摸了过去,一双手在黑暗中抓住了他。那声音几乎快哭出来了:“相公,你可回来了!”
他将他娘子扶了出来,检查了一番,见没受伤,便问道:“今日来的那几个人呢?”
那小娘子受了惊,一时还说不出所以。她挪动着麻木的双腿,强撑着到了院内,见了一群凶神恶煞打折火把的人,立即吓得又躲到了那菜农的身后。
“莫怕莫怕!”他忙安慰她道,“这是秦王殿下,特意来接今日那几人的。”
秦王见她吓成那样,少不得缓和了脸色,走近了两步,轻声道:“莫怕,你告诉我,今日,这院内发生了什么?”
此时,一声响亮的哭声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原是那小娘子怀里的孩儿终于醒了。白日间怕他哭闹,小娘子只得努力堵着他的耳朵,将他哄睡。
她慌忙地将罩在婴儿头上的布挪开,不停地哄着,边哄边道:“今儿白间,来了一群人,从房顶上窜到屋内,跟原先那几人打了起来。我听见动静,不敢出来。”
“那你可知他们都去哪儿了?”秦王着急问道。
“听着声儿,是往后面山上去了。”那小娘子头也不抬说道。
秦王一听,带着人便朝后边山上跑去。
那菜农见状,也忙跟了上去:“这里的山路不好走,外来的人容易迷路。而且晚上还有狼群出来。”
秦王脚也不停地问他:“那齐复的家奴之前可有来过?”
那人点头:“先前齐大人来,停了半日,说要来山上转转!”
“那可有地方藏人?”秦王又问。
那人摇头:“四处都可藏人。”
这话并没有什么用处。
秦王还是只能带着人一寸一寸地搜索过去。
可此处群山连绵,山山相连,道路错综复杂,极难行走。密林深处,不时传出狼嚎。
“就凭我们几个这么找下去,怕是找到天亮也找不到。”一人道。
秦王一想,的确如此,可此事不好惊动地方官府,便命所有人分成三组,朝不同的方向寻去。
京兆尹府都是精兵强将,可从来没有到过这么黑的地方。火把只能照亮十步内的范围。出了亮圈后的黑暗简直如同地狱,若盯住一个地方看,仿佛鬼影随时都会出现。而他们正在寻找的这一群人,一个养尊处优,一个弱不禁风,其余两个倒是好点,可此时就算没死也是身负重伤。秦王平时极为敬爱邦王,一想到邦王落难,心忧如焚。
一行人一边呼喊着一边寻找着,快到天亮时,才找见了一具横在密林中的男尸。秦王赶过来看了一眼,立即叫过了那菜农。那菜农一看,立即道:“殿下,前边,是个山崖。”
秦王一惊,顾不上说话,立即朝山崖的方向奔去。
一出那密林,一股烈风袭来。天地间立刻充斥着一股水流的轰鸣声。崖下,是汹涌而过的河水。
秦王心中立刻涌起一阵绝望。他的声音不禁有些发抖:“派人去崖下找找。”
“是。”
身后的几个人立即转身找路朝崖下去。剩下的人以刚才所发现的尸体为中心,努力寻找着可能留下的血迹。
快到天亮时,忽然,前面来报:“殿下,前面一个山坳里似乎起火了,燃起了浓烟。”
“可那边没有人家住,这几日也没有雷电,怎么会起火呢?”那菜农道。
秦王眼睛一亮,立即带人朝那边去。
那烟的规模并不大。此时虽然是深秋,但是此处湿度较大,晨昏日暮皆有浓雾,所以火势并未蔓延。
他们是迎风方向,一路上都能闻见一股奇妙的味道。秦王听见自己的心子跳得越来越快,心中的紧张几乎快将他逼疯。
菜农常年在山里奔波,跑起来的脚程竟然比他们还快。秦王带人努力跟着,鼻子被清晨的冷空气刺痛,眼睛也酸胀难忍。
“快!”他不时对身后的人吼着。
奔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终于见着那浓烟是从一个山洞口冒出来的。
菜农看见了,脚步又快了些。他奔到了那洞口,踩过还在冒烟的火堆,一看,欣喜着转过身来朝秦王大喊道:“他们在这儿!”
秦王一喜,险些栽了个跟头。跑进一看,果然见李敬安趴在洞口,身上溅满了血迹,一息尚存,见到他们,竟还有力气朝他们挤出了一丝笑容:“有救了!”而洞内,邦王身负重伤,血流了一地,已经是奄奄一息。还有一黄衣男子,满身是血,气息微弱,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剑。
“可就是这三人?”秦王欣喜问道。
可那菜农皱眉:“齐大人的家奴不在这里。”
秦王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找到邦王与李敬安已是万幸。他安排了几个人将这三人先抬下山去,剩余的人继续寻找那个齐复的家奴。可李敬安一把抓住了秦王的袖子,以最后一丝意念强撑着道:“我们,已经找到杀害野泽的凶手……殿下,请殿下赶紧派人,回长安……邦王身上,有一张帕子……请殿下务必,交到皇上手里……”说完这话,他耗尽了力气,昏死过去。
秦王听他这样讲,亲自去邦王身上搜寻,果然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带血的帕子来。那帕子他认得是宫内之物。想了片刻,他站起身,吩咐道:“下山找几辆牛车将他们立即运回长安。沿路小心防卫。”
几人伤势极重。他们砍倒树枝,制作了简易担架,又铺上了厚厚几层的松枝与枯叶,才将三人小心翼翼地转移下山去。
只要他们还没回到长安,危险便没有解除。秦王调动了大部分兵力护送这三人,只留下两人继续寻找齐复的家奴。带着伤兵赶路颇为消耗时间,看那三人的伤势,是受不得大一些的磕碰的。一路上秦王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一丝风吹草动都看在他的眼里。
酉时他们终于到了长安。京兆尹府已得了消息,早早地就在城外候着了。
秦王吩咐道:“将他们安置在府内。通知邦王府和李府,叫他们自己派人去照看。本王需进宫去。”
“是。”
他微微笑了笑,拍马朝皇宫去了。
夜色凄凉。
可到了宫门,他却停住了。他想了想,转进了西街的一家酒肆。
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何会停在这里。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何突然想要饮酒。
他只是默默在那儿喝了两瓶,看着宫门的守卫换了班,又想了许久,才起身进宫去了。
很多年以后,一次黄昏,他坐着与张锦华一起饮酒时,又记起这一晚。可张锦华什么也没问,他也什么都没说。尽是些前尘往事了,在他心中如云如烟。
皇帝召见了卫允,下令待秦王带回的三人养好伤后,再重查此案。接着,他拿着那帕子,去了椒房殿。
“这帕子,可是你宫里的?”他问。
张锦华探头一看,点头答道:“是这儿的。”
皇帝将那帕子扔到桌上,沉着声音道:“寡人猜想,这上面,是你的血。有人拿了这帕子去威胁陈之义,逼他认了莫须有的罪。”
张锦华默然不语。
皇帝见她不说话,便道:“这件案子,寡人已经叫卫允去重查。他是清白的,寡人不会为难他。但你要明白,寡人不为难他,是为了大周,也是为了你。此次之后,寡人会遣他回灵州去。有你在这宫里,寡人也无需担心他会有异心。”
“他怎会有异心。”张锦华轻笑道,“是皇上多心了。”
皇帝冷冷看着她,站起身,放下那绢子便走了。
张锦华握着那绢子,却流下泪来。
紫烟忙替她擦了泪,道:“有孕时还是少流泪才是。”
可有孕的人总是比平常时候容易流泪。
张锦华低下头,看着那绢子,麻木道:“去查查这绢子是怎么流出去的。”
可皇宫外,寒冷中,长安的灯红酒绿更加鲜艳。
对于秦王,此刻的长安,就像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风吹动海水,将它冲向未知的方向。无数繁华,都将零落。
他出了皇宫,骑着马,也不着急回京兆尹府。他想找人说说话儿,却不知要去哪里。西市东街转了良久,他忽然记起一人来,拍马便朝城西而去。
到了一府前,两小厮瞧见他来了,立刻笑嘻嘻跑下来替他牵马:“秦王殿下今儿怎么有空到我们府上来?”
秦王一夜未睡,又辛苦操劳,双眼通红,疲倦不堪。他笑着把马交给了他们,问道:“四哥呢?”
那两人答道:“殿下来得不巧,我们殿下出门去了,怕是今晚不回来了。”
“那也无妨。”秦王笑道,“我困了,在你们这儿睡一宿。等四哥回来了,你们再来叫我。”
“原来殿下是看上我们府上的清净了。”一小厮笑道,将他迎进了府内。
这是赵王的宅子。院内曲曲折折,假山小桥,流水曲折,一步一景。更妙的是,赵王这人虽喜享乐,却极为顾全隐私。这宅子内随处可见高过人头的绿竹,走过几步,回头已无来路。绿竹也将宅子隔成了小小的几处,每一处都是一片小小清净天地,种着各色四季花草。他早已猜到赵王出门去了,也的确是图这儿的清净。
“入冬了,有一株梅花开了。小的领殿下去看去。”那小厮道。
他拎着一盏灯笼在前面慢慢走着。秦王跟在他身后,默然想起幼时,有一年新年,长安城落了大雪。他拎着一盏宫灯,踏着雪,要偷去霁月殿看梅花。半道上,他遇见了与他一样拎着宫灯的邦王。他们俩同披着绿色披风,顶着寒风,踏着白雪,悄悄到了霁月殿的墙边。
霁月殿的红梅最为出色。雪天里,即使在一片黑暗中,那红色也能抓住人眼。
“真好看!”他赞叹道。
“想不想要?”邦王问他。
他点了点头。邦王一笑,蹲下身道:“你爬我肩上,我给你撑上去。”
秦王从小就是练家子,当即就扑到了邦王身上。邦王站起来,顶着他,刚好够着最低的那枝。秦王伸长了手,折了一枝扔到邦王脚下,然后就要下来。可邦王道:“一枝哪儿够,多折几枝!”说着,他往墙根靠了靠,试图站到墙角突出的浮雕花纹上。
“左边点!”秦王伸长胳膊努力够着。
邦王听着他的指示,往左边挪了挪。可谁想,他脚底一滑,竟然摔倒。
秦王自幼心智坚硬,摔痛了也不叫,还帮着去扶邦王。倒是邦王忽然摔倒,“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可他抬眼看到倒在自己前方的秦王,便笑问:“可摔痛了?”
两人还没爬起来,就听院墙另一边传来一声惊呼:“谁在外面?”秦王一惊,拉着邦王就要跑。可邦王翻了个身,捡起了那枝梅花塞到他手里,朝他一笑,然后才拉着他飞也似地往前跑。秦王心内忽然一阵愉悦,不禁笑出声来。
可他们终究跑得不够快,很快就被宫人逮着了。宫内人都知道,贤妃极其爱护自己宫里的花花草草,不轻易给人的。更何况他们的生母都让贤妃十分厌恶。
那一夜,皇帝刚好就在贤妃这儿。宫人抓着他们俩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才要发问,邦王就抬起头来道:“都是儿臣的错,跟七弟没关系。请父皇责罚儿臣!”
皇帝听了这话,心里的怒气减了大半,问宫人:“他们偷了什么?”
宫人小心翼翼呈上那支梅花,道:“两位殿下偷了皇上赐给娘娘的梅花……”
贤妃走出,看见那宫人手里的梅花,一把夺了过来,但见花瓣皆有凋落,且折横处不甚齐整,树汁已经流出,立即着人打了灯笼去院内查看。接着,她转身回来,脸色不太好看,可碍于皇帝在跟前,不好动怒,只得疼惜道:“你们要梅,若好好向本宫来讨,本宫岂有不给你们的道理?你们半夜这样偷偷取梅,又不带剪刀,这梅……哎……”她重重叹了口气,眼眶瞬时就红了。
皇帝见兄弟二人友爱,本想放过他们,可又看贤妃如此心痛,只得正色道:“身为皇子,却行偷盗之事,是为大过。禁足两月,罚抄三百遍道德经。去吧!”说完,皇帝站起身,朝他们悄悄挤了一下眼睛,转身回去了。m.qikuaiwx.cOm
第二日,秦王坐在书桌前,打开了道德经,不想动笔,又因前夜没有偷到梅花,心中不爽,便撑着头望着窗外的白雪发呆。可不一会儿,太极殿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大把红梅跑了进来:“小殿下看,皇上赏的!今早才剪下来的!”
秦王看见那红梅,眼睛一亮,跳下凳子跑过去接了过来。那红梅颜色鲜亮,娇艳异常,有些花朵的花心里还堆着雪。他喜不自胜,立刻问道:“皇长兄那里可也有了?”
那小太监答道:“也有。皇上命剪了两把,一把送给小殿下,一把送给长殿下。这会子也该送到了。”
听了这话,秦王更为高兴。他命人取了一瓶子放在书桌上,灌了清水,将红梅插了进去,对着它们痴痴呆呆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安安心心抄起道德经来。
而他当时不知道,当日,那梅花的确是剪了两把。那小太监先是送去了邦王处,邦王看了看,嫌一把太少,便吩咐那小太监将两把合成一把,都给他送去了。
“殿下!”那小厮轻声唤他,抬手一指:“殿下请看!”
秦王从回忆中醒过来,只觉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月光下,一树梅花仿佛处于人不能至的仙境,朵朵艳丽。一阵风过,轻盈的花瓣当风抖着,开合之间,仿佛那日皇帝对他们的眨眼。
只可惜,此处是白梅,并不是红梅。
其实白梅更美。白梅更像女子皎洁的肌肤,也更能衬托出人性的高洁。
可他心里还是想着那红梅,想着那一夜的月光下,邦王塞到他手中的艳丽花枝。想起往事,他有些动容,吩咐道:“有劳了。下去吧,不到明早不许叫我。”
那小厮见他一脸疲倦,便低低道了声“是”,然后退了下去。
他又呆呆看了一会儿那梅花,然后取下了剑,挂在树上,走进了屋子,倒头便睡。
赵王处的确是好。没人会想到他在这里。要找他的人只有等他明天睡醒了自己出现。
黑暗中,他仿佛睡着了。可是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慢慢滑落。
若不是异母该多好!他心里想着。若不是异母,他何须这般为难!
或者,他若不是他该多好。若他不是秦王,不是长安城中最具实权的皇子,若他只是人人都看不起的庸才宋王,若他的父皇不是这般看重他,若邦王不是那般喜爱他,他也就不用这般为难了。
可这些他谁都不能讲。孟言文不能讲,邦王也不能讲。来找赵王,也只是一起喝喝酒说说笑罢了。
“还有那剑。”他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暗暗想到:“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原这一日,他将那帕子交给皇帝时,道:“父皇,有件事,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转过身,略为惊讶地看着他,嘴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容:“寡人最正直铁面的儿子,竟然学会打太极了!”
他耳根一红,默默低下了头。
皇帝看他这样子,心生怜爱,拍了拍他的肩,道:“什么事,说吧。”
秦王抬起头来,长吐了口气,眨了眨眼睛,略为紧张地说道:“父皇,如此看来,陈之义的确是无辜的。既然是无辜的,少不得就要放他出来。儿臣认为,还陈之义清白后,当立即遣他出长安,回灵州去。”
皇帝收起了那帕子,背起手,想了想,问道:“你有何顾虑?”
秦王尽力定住了心神,道:“请父皇恕儿臣无礼。先前,中书令从南部探得消息,称,南部皆惧张后。因张后乃张梁之后,尽得天下人心。而张后以天下人心为由,逼父皇将已经重编的张家军交其手中。据儿臣所知,历史上从无任何一朝的皇后能如张后般亲手掌握如此强大的军队。后宫势力过大,必然会压制前朝。不仅如此,父皇还准许张后与儿臣一起带兵援助陈家军。张后确有才能,边塞大捷,张后功不可没。也因此,天下更为称赞张后。”
皇帝微微眯起了双眼,看着他。
秦王心里十分忐忑,继续道:“这张帕子,儿臣早已认出是张后宫内之物。儿臣想,定是有人拿这帕子逼陈之义认了野泽一案的罪。陈之义竟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张后的性命。陈之义此举,枉顾陈家军声望,置大周朝廷安危于不顾。儿臣不知张后得知此事会如何想。儿臣只知,若张后与陈之义联手,那么大周的天下,终有一日,会落在旁人手里。”
皇帝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笑道:“你进宫前喝了酒,就为了跟寡人说这事?”
他身上的酒味早已散发了出来。秦王忙道:“儿臣绝无干扰圣心之意,只是……”他头埋得很低:“只是……儿臣明白父皇留陈之义在朝中的用意,只是,儿臣想,既然有张后在宫里,陈之义,也不是必须要留在长安的……”
秦王虽手握实权,但从未在朝堂上做出过这般言论。先前,在边塞时,亲眼目睹陈之义与张锦华之情后,他已起戒心。后来,孟言文告诉他:“陈之义真正效忠的,并不是邦王。他效忠的,是张后。”此话虽有偏颇,但并不是全无道理。他从前只是执行皇帝的命令,可如今,他的确感觉到了张锦华对于皇权的威胁。
皇帝问他:“说完了?”
他抬起头来:“儿臣说完了。”
“不错!”皇帝脸上似有喜色,“很不错!”他大力拍着他的肩道:“先前他们都说你不通人意,如今算是开窍了。你说的话,寡人会好好想想。你一夜未睡,连续奔走了两日,辛苦了。等此案完结后,寡人再赏你。下去吧!”
“谢父皇!”秦王低头拱手,退出了太极殿。
看着秦王离去,安忆怀走到皇帝身边,不无担心道:“想必在边塞,秦王殿下必是看到了什么。”
皇帝又掏出那帕子看了看,脸上闪过一丝哀伤:“他看到了什么不打紧。只是他的话确实没错。”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161 章 秦王救援,铁血忠胆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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