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华去后殿查看了孟言泰，转回前殿，却见皇帝坐在那儿。皇帝抬头看见她，微微笑了笑：“皇后回来得正好。有一件事，需与皇后商量。”
张锦华接过安忆怀手中的热茶，轻轻放到皇帝面前。
皇帝轻轻将一份奏折推到了张锦华面前，道：“礼部今日呈上了和亲人选名单。”顿了顿，他又道：“汉阳自请和亲。”
张锦华打开礼部的奏折，浑身一颤。
皇帝埋着头，不让张锦华看见通红的双眼，低声道：“此事，还未定。汉阳与皇后亲近，寡人想请皇后，帮寡人，再劝劝汉阳。”
张锦华正欲劝皇帝，皇帝却摆摆手道：“夜深了，皇后该歇息了。汉阳，这几日，便会来找皇后。还请皇后备着。”
张锦华无奈，只得送走皇帝。此时夜已深，汉阳自然不会冒然打搅她。这几日她并不外出，只是在宫内等着汉阳。
秋分已过，日短夜长，天色早早便暗了。张锦华读完一册书，料想这一日汉阳不会来，便打算歇息。只是她才起身，只见一人影从幕帘后走出：“母后！“
张锦华一惊，来者正是汉阳。她上前去拉汉阳的手，却直觉得那纤纤细手的冰凉使得她心房一颤。汉阳满眼憔悴，握住了她的手，还未来得及说话，身子便忽地软了下去。她嚎啕大哭。
张锦华见她悲伤如此，不禁也涌出了眼泪。只是她此刻无法劝慰汉阳，只得抱着她纤弱的身子，跪在冰凉的地面上，等待着那颤栗平息。
不晓得过了多久，汉阳的泪水渐渐流尽，嗓音也隐约沙哑。紫烟端上热茶，与张锦华一同将汉阳扶起坐下。娟儿端进热水，随着紫烟一同退下。张锦华细心替汉阳整理妆容。汉阳直直看着张锦华，强笑道：“那一年，母后才进宫，儿臣听见宫女说，那一年的秀女中有个姓白的姑娘，生得好容貌，能将真妃娘娘比下去。儿臣早有心见一见母后，可惜母妃管教甚严，不许儿臣轻易出宫。等到母妃走了，好容易见了母后，才明白，原书中描写的那样绝色风姿的汉家女儿，是有的。”
张锦华将自己的锦绢在热水里轻轻绞着，温柔道：“人人皆爱美。本宫也常想，西施究竟生得如何容貌，竟能叫鱼儿在水中沉沦。”
汉阳微微低头看着张锦华在水中的倒影，道：“西施究竟如何，谁也没见过。可她终要如母后，才不负盛名。”
紫烟进来端走了已凉的水，合上了门。此刻殿内就她二人，还有一盏半明不暗的灯，只映亮小小一方空间。
汉阳的手已经暖和了过来。她放下茶杯，恢复了往常的神色，道：“想必母后已经得知，儿臣自请和亲。”
张锦华点头：“此事尚未告知波斯。若你此时改变主意，尚来得及。”
汉阳轻轻摇头，身子微微前倾，道：“儿臣决心已定，岂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儿臣今日来找母后，是想与母后说说话儿。波斯遥远，一旦出嫁，儿臣今生便再无福尽孝于母后膝下。”说着话，汉阳的双眼又泛起了泪光。
张锦华忽地喉头也有了些许哽咽。她握住汉阳的手，道：“其实即便不是李敬安，朝中也有不少青年才俊。譬如工部的李冰，才思敏捷，见识广阔……”
汉阳抬眼，微微摇头轻笑：“一切都逃不出母后的眼睛。”
张锦华一愣，喉头的哽咽渐渐消失。
汉阳垂下眼睑，道：“儿臣失礼，还请母后体谅。”
张锦华松开手，淡淡道：“李敬安将此事告知本宫，也是为了公主的将来考虑。他无法给公主想要的，但也不忍心公主远嫁。”
汉阳转移目光，看着殿内的黑暗，道：“儿臣今日来，也是想请母后转告李大人，自儿臣决心和亲起，儿臣便不会再出宫，自然也不会再见李大人。但儿臣和亲，并非为了李大人。儿臣于皇兄府中见过几次李冰大人，的确是个人才。只是儿臣不愿耽搁李冰大人的仕途。儿臣今日来，是有一事请求母后。母后若能答应儿臣，儿臣此生都将感激母后。”
张锦华从容一笑：“请讲。”
汉阳转视张锦华，忽而笑道：“是否有人对母后讲过，母后动真意的眼神，像极了沙场杀敌的将士！”
这话不需要别人对张锦华讲，张锦华也很清楚。
汉阳继续道：“儿臣自幼长在母妃身边。母妃的诸多作为，即便不告知儿臣，儿臣也知晓一两分。母妃多年苦心经营，无非是为了取代废后成为皇后。儿臣住在皇兄府中时，曾问皇兄，母妃将结局如何。皇兄告知儿臣，母妃作恶多端，不仅杀害了母后未出世的孩儿，还曾杀害后宫多人。即便父皇与母后不动母妃，天道昭昭，母妃也终将有其惨淡结局。那一日屈子庙祭拜，母妃因心魔作祟，见得异像。五皇兄心生疑惑，前去请教四皇兄与大皇兄，才知母妃祸乱后宫多年。五皇兄讲，这些事，父皇与母后必定知晓。这数月来，儿臣尽孝于母后膝下，得母后教导，敬爱母后。儿臣请求远嫁，实因不忍亲眼看见母后与母妃相杀！母妃出宫，借名替大周祈福，实则是为了躲避天谴！母妃罪恶滔天，儿臣绝不敢请求母后宽恕于她！只是母妃一人之错，绝不应波及五皇兄。五皇兄心慈仁爱，恪守本分。儿臣愿和亲远嫁，替母妃赎罪，替大周祈福！”奇快妏敩
这一番话叫张锦华动容。她忍住泪意，轻声道：“鲁王贤德，本宫绝不会迁怒于他。”
“谢母后！”一颗泪珠滚落，汉阳俯首行礼。
张锦华扶起她，替她擦拭泪珠。汉阳眼含感激，继续道：“儿臣出嫁之日，母后当送儿臣出嫁。母妃也当回宫，与母后一同替儿臣挽发……“
“本宫答应你，绝不在你大婚之期为难她！“张锦华赶紧说道。
汉阳一愣，眼泪连珠般落下。她紧紧握住张锦华的手，哽咽道：“儿臣得遇母后，是儿臣的福气！“
张锦华再也忍不住泪意，任由眼泪滑下：“你大婚当日，本宫当以国礼，送你出嫁！“
“汉阳，谢过母后！“汉阳此刻尽了所有力气。她深深颔首，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天道昭昭，人各有命。她只是一个出生天家的女儿，比不得皇子们可以扳动权力。她所能做的，不过是请求张锦华看在几个月来尚算亲厚的母女情份上，送她远离这罪恶中心。
心中的托付都已说出。汉阳又与张锦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道别。紫烟进来，扶张锦华前去歇息。她替张锦华更衣，卸妆，拆发髻，扶她上床躺下，放下三层幕帘，熄了床头的灯，准备退下。
只是忽然间，一片黑暗中，张锦华唤她：“紫烟！“
紫烟站在黑暗中，问：“娘娘还有何吩咐？“
张锦华的声音低低的，仿佛怕是惊扰了明月下清风与桂花的低语。那声音在黑暗中挤出一道缝隙：“你说汉阳会不会恨我？“
窗外的清风依旧在天地间回荡着。此时，是桂花开的好时节。就连闭着门窗的殿内，都是湿漉漉的清冷桂花香。
紫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等了一会儿。等到幕帘内再没有声音时，她退了出来。
第二日，她前去太极殿与皇帝商议汉阳的婚事。只是才进太极殿，她便被一股莫名的凉风惊着打了个冷颤。她上前，见皇帝手边的茶碗里还剩下半杯茶，上手一碰，却也是透心地凉。她一惊，转头问安忆怀：“皇上今日还是未用膳？“
不等安忆怀回答，皇帝柔声道：“这几日累了些，胃口也差了些。“
她一听，眼圈儿忽地一红，轻声道：“皇上胃口再差，也得保重龙体！“
皇帝听她声有哽咽，便从奏折里抬起头来，握住她的手，拉她坐在身旁，道：“刚好皇后来了！寡人想着，皇后宫里有一道鹅脂腌笃酸笋汤，每每喝了，总觉得身子暖和不少。若皇后不嫌麻烦，寡人向皇后讨一钟儿！“
张锦华见他双眼通红，心中不忍，不愿再给他添那新的烦忧，便笑道：“不过是一道汤！皇上喜欢，随便派个人来不就是了！巴巴地等臣妾来！阿合！“
阿合忙上前：“娘娘！“
张锦华道：“吩咐做一道鹅脂腌笃酸笋汤给皇上送来！“
“是！“阿合得令，立刻跑出殿外去了。
此时一阵风涌尽殿内。皇帝深深吸了一口那醉人的桂花香，道：“好久没去桂宫了！这个时节，明月阁的花应当开得最好！皇后可愿同寡人前去看看？“
“臣妾遵旨！“张锦华故意说得轻快，”那道汤也得炖一个时辰。臣妾同皇上去赏花，回来刚好能喝上那汤！“
皇帝乐得一笑，转头叫安忆怀取出一件梅青色的披风给张锦华系上，道：“这是今儿才送进来的。你瞧这颜色，是高丽新出的梅青色，虽不及月牙白雅致，却也轻快，寡人看了很是喜欢。本想着得空了亲自给你送去，可一直忙着。“
那颜色似翠非翠，似青非青，倒有些陈年搁旧的底蕴。
出了太极殿，夜幕早已降临。天地辽阔，漫天繁星闪烁，清风细语无忧。张锦华忽地想起多年前，仿佛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曾独自站在一片杏花林下，眺望着远处的军营。灵州。原来那样深刻的名字，如今再想起来，却也仿佛是前世悠久的故事了。她偶尔想起来的场景，大雪，集市，灯火，杂耍，人群，酒香，这一切，仿佛都只存在于梦中。那十年，不再是边陲小镇的十年，而是她身在长安的一梦十年。那是一场绚烂无比的美梦。
浓郁的桂花香充斥着天地的每一个缝隙。她猛吸一口，仿佛这么多年，这桂花香一直都在。这桂花香使得长安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可亲。这偌大的天地，偌大的皇宫，她张锦华不过是极其渺小的存在。仿佛多年以前，她仍在长安，不过只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女童。她听母亲在月夜下与教习学琴，琴声清冽。她坐在小板凳上，随着风声抬头，便看见了漫天繁星。
到了桂宫，皇帝下轿，来扶她。她握紧皇帝的手，与他一道缓缓朝明月阁走去。
搬出明月阁并没有太长的时间，多处院子都已空落。皇帝握着她的手，缓缓道：“霍达来信，道，他察觉，南部依旧没有放弃暗杀。长安城内自然是干净的，可出了长安便难保安全。因此他求情当此之际，勿派任何皇子出长安，尤其是邦王。“
张锦华小心移动步子——桂宫空落，树叶凋零，景状凄凉。她道：“霍将军的担忧很有道理。无论哪一位皇子，如今一旦出了长安，便会成为南部的目标。其实许多事，本就在六部的职责范围之内，本就无需皇子实行。“
皇帝点头：“没想到当初一念之仁，放过了孟言平一条性命，却倒是助长了他的戾气。本看他庸碌无为，却有胆子与南部一起造反！倒也不算是白活了这么一遭！“
张锦华少听皇帝说此讥讽之言，便知皇帝心中有着恨铁不成钢之意。她道：“孟言平自然没那个胆子造反。想必南部不过是挟他为名号罢了。“
到了明月阁，安忆怀上前推开院门，一股强风扑出，几乎迷了张锦华的眼。皇帝侧身护住张锦华，待那阵风散去，才又携带着她往里走。
月光如水，桂树圆融。此时的明月阁仿佛别处人间，无丝毫的烟火气。
皇帝携她走到月光下，抬头注视那一树灿烂桂花，笑道：“寡人还是喜欢这院子！当初，寡人在这院子里见到皇后，心中那般亲切，仿佛这院子与寡人，这么些年，都在等皇后。仿佛皇后来了，这天地才算圆满。“
张锦华亦抬头，却忍不住鼻酸：“臣妾也喜欢这院子！臣妾还喜欢鸣泉宫！这院子有桂花，鸣泉宫有槭树。臣妾很喜欢和皇上一起站在这里。“
皇帝松开她的手，绕到桂树的另一侧，道：“寡人在位四十六年有余。史官已经落笔，寡人乃大周开国以来在位时间最长之君主。寡人曾读古籍，也曾问询史官，各朝各代，是否真的有变。史官答，人世变化，何止每日每年。就比如食用的菜品，每朝每代皆有不同。远的不说，就拿近日内长安城内流行马装，也是因大周国力强盛，与北部各国交好，衣食富足之余，民众自然开始好奇新鲜物件。寡人见汉阳着装奇异，得知那是胡装，便知史官所言不虚。岁月看似没有变化，却不曾放过任何事物。又比如那宫门，每三年便要翻新。天地在变，寡人在变。寡人削藩，放权六部，修水利，减民赋，行通商，开科举，都是变。李中仁曾说，民间曾唤寡人为铁血君主，而自皇后出现，寡人竟然放权与皇后。这不仅是官人之变，于史官笔下，也是朝政之变。至于这变是好是歹，寡人不知。只是，每逢变动之口，寡人总觉得已经做出了最好的抉择。当初，封请皇后之位，寡人也曾辗转思量。于私，寡人当然愿意与心爱之人共享这山河岁月。于公，寡人却不确定，将来会如何。李中仁劝寡人，只有立张梁之女为后，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才能稳住民心。民心，乃朝廷之根基。封立皇后，民心大悦。张家军重结，是因为皇后。霍达回朝，也是因为皇后。连南部造反，走的第一步，都是行刺皇后。寡人曾问李中仁，如今再看，当初封立皇后，是否是正确的一步。李中仁答，那是当初唯一能走的一步。“
此刻不知何处而来的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月光。
张锦华于阴影中一笑，道：“臣妾也曾想，当初中书令助臣妾入宫的真正目的究竟为何。是为了牵制废后，是为了延缓立太子的时间，还是对臣妾的父亲心有愧疚？皇上早已知晓臣妾的身份，却善待臣妾，甚至允许臣妾进入文渊阁。皇上为了臣妾，为了民心，重翻旧案，还臣妾生父声名，甚至隐瞒了臣妾生父生前确有异心之事。其实，福天宫之时，若是皇上狠下心收臣妾之权，到了今日，可能世事早已安定。若是南部削藩功成，皇上自然是千古一帝。史书上将记载，皇上在这之前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兴盛大周而走。至于那些宫廷秘闻，权力争斗，都算不得什么。皇上赐予臣妾权力，臣妾每动一步，都会想，这样做是否正确。臣妾之权来自皇上，臣妾是否应当事事顺从皇上。可臣妾想，臣妾所为种种，或也是皇上之希望。臣妾流落汕岛时，发觉天地如此大，即便是大周国土，也有着臣妾无法想象之风土人情。而后臣妾活着逃回长安，却于福天宫遭遇暗杀。那些时候，臣妾明白，原来因着皇上封赐之权，臣妾已然站在了天下制衡点之上。原这天下，不仅仅是皇上的天下，也是臣妾的天下！原臣妾的所为种种，不仅仅是皇上的希望，也是天下人的希望！“
风动，桂树越发显出和美之态。
皇帝沉默走入一侧阴影中，缓缓道：“那一年，吏部贪腐一事爆出，牵涉朝廷权臣与数位官员。他们是否该杀？该！罔顾法纪，知法犯法，辜负天下民心，自然该杀！寡人是否舍不得？舍不得！去了他们，便是去了半个朝堂。那些臣子，多是寡人亲手提拔起来的。大周的江山，有着他们的心血。贪腐案了结后，坐在太极殿上，寡人从来没有那么冷过。福天宫一案之前，寡人曾问李中仁，朝堂之中有多少官员追随皇后。李中仁答，待他回去列一张单子给寡人。寡人与李中仁君臣多年，早已是唇齿相依。他是权臣，朝堂有他一半，寡人说不得什么。可如今朝堂那另一半，寡人想，那是皇后的。福天宫之前，李中仁提请寡人削皇后之权，寡人狠不下心，李中仁便烧毁了那张单子。故此，那张单子，至今未交到寡人手上。他说，皇后不同于权臣。权臣多或为了私利。而皇后之心，与寡人一般，是为了天下。李中仁算是替寡人做了这最艰难的抉择。“
听及至此，张锦华不禁心生愧疚，原她一直设防的皇帝与李中仁，却是如此这般的光明磊落。
此刻明月摆脱了乌云的缠缚，再次显现出灿烂光辉。张锦华抬头望着明月，见月光映亮乌云的尾巴，大气如翱翔之凤凰。
皇帝走至她身旁，又道：“皇后想得很对。皇后如今所走的每一步，不仅仅是寡人的希望，也是天下人的希望。寡人与皇后政见不一，皇后无需顺从寡人，因皇后之心，与寡人一般，都是为了天下。如今之天下，乃寡人与皇后共主之天下。寡人与皇后，当为后世之楷模。若是他日寡人与皇后兵戎相见，自然也是为了天下。而你我二人，为了天下，自然不会践踏民心。“
张锦华转视皇帝，心中忽地如那年灵州城元宵节吃的元宵，绵绵软软，妥帖舒适。她轻声道：“臣妾之心，当如皇上！臣妾感念皇上之恩！“
皇帝由衷一笑，道了句：“寡人还有折子要看，先走一步。谢皇后的汤！“
此刻守在殿外的安忆怀与紫烟见只有皇帝一人走出，不禁面露惊色。皇帝走过紫烟身旁，柔声道：“皇后还需在里面再呆一会儿。你守在这里，但也别叫她呆太长时间。“
“是！“紫烟遵命。
看着皇帝的依仗远去，紫烟在门外静静等了一会儿。一阵风过，阿合不禁打了个冷颤。他轻声道：“姑娘可要进去看看？明月阁内始终有风，娘娘不宜久呆。”
紫烟点头，轻轻推门而入。只见月光下，张锦华侧身坐在廊下，呆呆望着庭院里的两棵桂树。见紫烟走近，张锦华淡淡一笑，道：“本宫想起，才入宫时，偶尔会梦见娘。娘也曾在这样的月夜里，来这明月阁嬉戏。那时候，梦里总是有浓得化不开的雾。而娘也总是年少的模样。”
紫烟默默站到张锦华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多少年后，紫烟总能想起这一夜。她总能想起，当年张锦华痴痴望着的两颗桂树，还有张锦华落寞单薄的背影。在誓死效忠张锦华之初，紫烟并不确定自己能否随张锦华一起在这权力中心里活下去。而后多年，每每身陷险境，紫烟总能想起这一夜明月阁中令人震惊的美景。
“宣立新帝的诏书，皇上早已拟好。”张锦华怅惘道，“本宫曾对皇上讲，鲁王过仁，难以担当君王重任。即便削藩功成，天下大权尽收，大周也需要一位如同昭德帝般的铁血君主。今日皇上对本宫讲，本宫应当去做本宫认为正确的事。至于将来如何，且看天意。”
“娘娘心系天下，皇上明白，天下明白。”紫烟劝慰道，“至于谁能继位成为新君，还是未知之数。”
这话仿佛是撩拨动了张锦华。她回头看了紫烟一眼，忽而莞尔一笑，道：“本宫倒是糊涂了！这朝中岂止是鲁王与邦王。其实鲁王也好，邦王也好。朝中任何一位皇子都好。只要不是过于昏庸无能，只要众臣仍在，大周就不会亡。究竟何人能继位，也要看他的造化！”
“不错。”紫烟恭敬道，“如今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尽力保住可能继位的皇子，让朝廷不至于失了平衡。”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178 章 帝后之诺，共主天下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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