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皇帝出了明月阁，他才道：“皇上，韩瑞良来了。”
皇帝停下了脚步，叹道：“终究是让他找着了。”
安忆怀笑了笑：“老奴倒想知道，他是如何找到的。”
皇帝听了此话，转过身来，眼神多了一丝玩笑：“你这个老滑头！”
到了太极殿，韩瑞良果然已经等着了。
站在一旁的，还有秦王与卫允。
皇帝看着这些人，微微皱了皱眉，问他们：“这么早，是有什么事？”
三人微微迟疑。最终还是卫允上前说道：“回皇上，海棋，找到了。”
“找到了？”皇帝知道自然是找到了，“人呢？怎么没带来？”
卫允回头看着韩瑞良。韩瑞良畏畏缩缩答道：“回皇上，海棋他……死了……”
“死了？”这倒是皇帝没想到的。
这消息将安忆怀也惊了一跳。
“怎么死的？”皇帝急忙追问。
韩瑞良低头答道：“臣一直都知道，海棋想回乡隐居。本想着，这个当口，他不会蠢到回乡。可臣抱着一线希望，还是派人去了他家乡。他果然就在那里。只是最近秋雨连绵。海棋家的旧房子，是依山而建。山体塌方，海棋也就被埋在了里面……”
这话虽听了，皇帝可并没有信。他又问道：“派人查验了，的确是海棋？”
卫允的语气不容置疑：“回皇上，千真万确就是海棋。”
海棋一死，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皇帝略想片刻，问：“可查到他私逃的原因？”
卫允掏袖，呈上了一封信和一本册子，道：“这是从那塌方处找到的。请皇上过目。”
皇帝接过那封信与册子，看了看，冷笑了一声，又将那信扔到了桌子上。
“这信，是一份朝廷官员的名单。韩瑞良，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韩瑞良立刻跪下了，大呼道：“皇上息怒！此名单，乃一份收受贿赂买卖官职的名单。臣身为吏部主事，竟然未能察觉吏部有如此贪腐之事，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冰冷的目光如寒冰要将他刺穿：“这份名单，牵涉十数位朝廷大员。如此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韩瑞良吓得瑟瑟发抖：“回皇上，臣的确不知。若不是秦王殿下与卫大人及时派人搜寻了那废墟，臣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份名单。皇上请看，那册子上记载的，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这些官员的考核评定，都是由下面的人来完成的。他们即便要行贿，也到不了臣这儿来。还请皇上明察！”
“你一句不知道，就想逃过去！”皇帝恨恨说道，“你是吏部掌事，却对自己衙内的事一无所知！你这样，如何担得起尚书一职。依寡人看，不如革了你的职，再选一个愿上心的人来做！”
“皇上息怒。”此时卫允说道，“韩大人的确有管教不严之责。可此事究竟怎样，毕竟还没查清。不如等查清后，再行处置。”
卫允的缓冲并未起到太大效果。那拍案子的声响几乎将韩瑞良的魂给震了出来：“寡人如今就开始查这件事！你回去给我幽禁思过。等最后结果出来，再处置你！”
“谢皇上！谢皇上！”韩瑞良保住了命，已经是感恩戴德。
“滚下去！”皇帝怒不可遏。
韩瑞良听了这话，仿佛听到了佛法妙音，立刻退了下去。
等他走了，皇帝才缓了口气，问殿下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王与卫允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答：“回父皇，这件事实在是奇怪得很。那海棋，的的确确是韩大人找到的。儿臣和卫大人得了消息赶过去时，海棋已经死了。至于他究竟怎么死的，我们也没看见，都是听韩大人一面之词。儿臣和卫大人接管了海棋的尸首，连夜运回了京兆尹府，派了仵作查验。那海棋，的的确确是被塌方压死的。”
“可这名单和册子，你们是如何找到的？”死人已矣，如今重要的是那册子。
“这便是更奇怪的地方。”卫允道，“按理说，韩大人能够找到海棋，自然也能够找到这名单和册子。可是韩大人当时什么都没说。这名单册子，是地方官员在清理了塌方废墟后发现呈上来的。”
“所以，难不成，这韩瑞良才找到海棋，海棋便死了？”皇帝不解。
卫允迟疑了一下，道：“皇上，臣有个猜想。”
“说。”皇帝一向信任卫允的直觉。
卫允的语气犹疑：“臣觉得，这名单册子，要么是韩大人故意留给我们的，要么就是有人要给我们看。”奇快妏敩
“此话怎讲？”皇帝心中也有此想法。
卫允的话语缓慢，似在理清蚕茧：“海棋本是在逃。他要逃回自己的家乡，这本就不妥。一个要逃命的人，自然是逃得越远越好，怎么还会逃去一个那么容易就想到的地方呢？偏偏韩大人就朝着这不妥去找了。而且还那样好运就找到了。找到了不说，那海棋还偏偏就死了。死人是说不了话的。海棋在吏部这么多年，官场的险恶早就看遍了。如今才想到逃命，那必然是遇见了威胁。无论这威胁来自何处，他肯定都意识到，韩大人保不了他，所以才逃的。皇上请看册子，朝廷七品官职，起价五万两。五品官职，起价八万两。这名册上记的，总共九十七万两。这样一笔钱，无论在谁手里，都藏不住。臣查了海棋的家底，他的确是从中渔利，可他得的，远没有这么多。海棋是四品侍郎，能够将海棋的盈利压到如此的，吏部除了韩大人，也就没别人了。依臣看，这份名单，韩大人无论如何都是应该知道的，也应是海棋用来保命的！秦王殿下派过去的人一直都跟着韩大人的人，海棋一死，韩大人就通知了臣与秦王殿下，可却从未提及名单一事。”
“可你怎么猜到这是他故意留给寡人看的呢？”皇帝的心绪随着卫允的话慢慢展开。
“这就关系到，这名单的真假。”卫允已想到了更深处，“若这名单为真，韩大人绝不可能放置不管。若这名单为假，便是韩大人故意要留给我们看的，以混淆视听。”
“可……”秦王还不太明白，“若这名单为假，买卖官职一事并不存在呢？”
“这种可能几乎没有！”卫允十分笃定，“即便这名单为假，也不可能全假，必定有部分为真。只要依照这名单查下去便知。”
皇帝看着那名单，问出了核心：“你觉得这名单是真是假？”
卫允嘴角一抽，缓缓道：“皇上要它是真，它便就是真。皇上要它是假，它便就是假。”
这话，秦王又不爱听了。
他冷笑了一声：“本王已经奉了父皇之令暗查此事。此事只能为真。听卫大人的意思，难道因为牵涉的都是朝廷大员，所以就要姑息纵容吗？”
“当然还有第三个猜想。”卫允并不介意秦王的脾气，“那就是……“卫允转视秦王：”韩大人察觉了秦王殿下派过去的人，因此之找到了海棋，却未来得及处理这份名单！”
此话一出，秦王不禁骇然道：“你是说……”可事关重大，话出了口，生生被他截断。
“你的意思，”皇帝也被卫允的推测骇住，替秦王问出了那个疑问：“是，韩瑞良杀了海棋？”
“不无可能。”随着卫允轻轻摇头的官帽一同发生的却是肯定的言语，“虽然操作起来困难些，却也还可行。”
皇帝站起了身，下了殿，慢慢走动着。
他思考了半天，开口道：“寡人明白了你的意思。这事的关键，是在于查清海棋为何要回乡，还有，他是怎么死的。至于这名单，秦王也继续查下去。无论有什么结果，都来告诉寡人。”
“儿臣领命。”秦王立刻抱拳说道。
“你先下去，卫允留下。”皇帝挥了挥手。
“是。”秦王领命出殿。
此刻剩下皇帝与卫允两人。
皇帝转过身来问卫允：“可还有别的线索？”
卫允摇了摇头，道：“海棋的尸首刚刚找到。臣还没来得及细查，就听闻韩大人进宫来了。韩相那边，应是早就知道了此事。”
皇帝叹了口气，苦笑道：“说起来，个个都是国家栋梁啊！”
卫允明白皇帝的意思，也苦笑道：“皇上派了秦王殿下追查此事，此事怕是小不了了。可暗查大员这事，除了京兆尹府，也没谁有这个力量去查了。臣斗胆问皇上一句，皇上此举，可是真个要彻查到底？”
皇帝想了半晌，心内不忍：“海棋已经死了。就算是彻查出来，也是无证可对。仅仅凭借一份名单册子，没人会认罪，也无法定他们的罪。名单上的人，都是重臣。去了他们，就是去了半个朝廷。且不论朝廷大员之间多有联姻，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南部削藩尚未进行，西北的西罗，东边的东瀛，都包藏祸心。此时，这些人，一个都动不得。寡人那日让秦王去查，无非是想告诉秦王，有些事，凭着一股刚硬的性子，是做不下来的。”
卫允听这话里有别的意思，小心道：“请皇上恕臣冒昧，自皇上从鸣泉宫归来后，似乎颇为倚重秦王殿下。”
皇帝倒不介意卫允的猜测。反之，他需要身边有个懂他言语之人：“民间怎么说秦王的，你也知道，说他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此次鸣泉宫一行，王蒙叛乱一事，更是让寡人看清了他忠君为国的品性。如今的皇子中，他是最不知人情世故的。可朝廷需要这样的人。”
“臣明白了。”卫允低声道。
只是这日，卫允刚刚回到刑部衙门，万青就又立刻跑了上来：“大人回来了。”
卫允看着万青满脸懊恼的样子，心中有些预感，问他：“可是有什么结果？”
万青摇了摇头，指着内堂，悄声说道：“周王殿下来了。”
“周王？”卫允一惊，“他来做什么？”
万青凑上来低声说道：“说是给大人送酒来。”
“送酒？”卫允更不懂了。
可是此时来不及多想，他只能先走了进去，恭恭敬敬行礼道：“见过周王殿下！”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85 章 海棋枉死，谜团重重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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