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大周华后传>第 194 章 渡河夜袭
  渡河的计划定在半月之后。陈之义真正开始着手挑选渡河士兵时,发现并没有先前预想的那般艰难。原在南部一年多来,总有士兵趁着战事停歇之际到附近的河流里戏水玩耍。

  所以当自愿报名的人数呈上去时,陈之义都笑了。他看着那几张写满名字的纸,摇头道:“我只当这军中之事多有瞒着将军的,没想到竟然也瞒着我!”

  一副将在一旁看了那名单,也笑道:“属下原以为这军中不正之风多是少帅带起来的!如今看来,他们竟然也背着少帅在外玩耍啊!”

  陈之义伸手将那名单扬到荆良面前:“瞧瞧瞧瞧!我们费尽心力巴巴地想法子让他们不要沉下去,谁料人家背着我们早学会了浮水!”

  荆良却颇不以为意:“他们那功夫,也就是在浅水处扑腾两下罢了。如今我们面前的河又宽又急,河流之中还有暗漩,凶险异常。依照属下看,该绑的还是得绑。不仅要绑,还得属下带着他们多多练习才是。”

  一旁那副将听了,不经意瞧了陈之义一眼,道:“阿良的话也颇有道理。咱们的兵虽然会水,但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水。此战不容有失,一旦打草惊蛇,必定再难有突破之时。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陈之义当然懂得这一仗的重要。因此,他又下了道令,从附近村庄招募会水的村民,以每天一袋蒸包的奖赏,专门训练士兵们浮水。不到一日,就召来了十余名村名。其实此地颇为富庶,村民们来此也不为奖赏。他们倒是想着尽快送走驻扎于此的大军,然后回到自己往常鱼米炊烟的平静日子中。陈之义也去一同训练,毕竟他要带领此一百人先行渡河,他自己也必须尽快熟悉水性才行。

  到了渡河之夜,陈家军的军营一片寂静,只有灯火还如往常。

  “水流平缓了很多。”此夜无月,阴云掩埋了星光。河水流动的喧嚣声仿佛灵州城冬日里的第一场白雪,低沉却永不断绝。荆良站立在一棵高大的盛放着浓香白花的树下,悄声道。

  原有战事未起之前渡过河的村名替他们标识出了曾经出过事的地方。

  “此番渡河,“陈之义低声道,”不在求快,不得打草惊蛇。下水之后,我们的领队便是阿良,不再是我。所有人必须跟随阿良的方向与速度,不得随意变换方向。明白了吗?“

  “明白了!“一群人悄声道。

  陈之义交代完毕,往对岸望去。那里的塔楼灯火通明,巡逻兵的身影来回走动着。

  等到戌时,阿良抬起右臂,握紧右拳,朝前轻轻挥了挥。这百人就在荆良的带领下,悄无声音进入了那宽广的大河。

  此时已是五月。江南已经异常炎热。他们下了水倒觉得清爽异常。水流缓解了白日的燥热与焦灼,似灵州城的杏花酒般安抚着他们急跳的心。

  荆良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他同村民们商讨过,渡过此河最多只需三个时辰。因此,他们有把握在破晓之前到达对岸。此时最重要的,便是保持隐蔽。

  因有着竹筒等物的保护,渡水尚不算太累。只是在水中,众人都有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也是张锦华那一年在大海上飘荡时的感觉——天地广阔,海却不是归处。

  寅时十分,陈之义抬头,见对岸已近,已能看到地方停在河面的大船。那船头亦又巡逻队来回走动巡察。

  渡河队伍再次放缓了速度。这一回,连水面的波纹都近乎停止了。

  依照先前的计划,百号人分流,朝不同的船游去。

  “这样的战船,一般是不会携带粮食的。“尚在计划之时,陈之义便与陈全道,”为了保证船身沉稳,船的底部都是用沙袋堆积。只有船头部分,为了保证航行速度,底部会空出。且敌方战船数量不小,为了防止地方察觉,凿船必须同时进行。因此,此行所有人的第一个凿点都应是船头下部。然后是船中,船尾。所有人到位之后,不得擅自动手。待收到信号之后,再行动手。“

  “什么样的信号?“陈全问道。

  可陈之义只是狡黠一笑,并未回答。

  卯时一刻,河面已无一丝波澜。

  沉闷之中,天地之间,忽地起了一阵清脆的鸟声。

  “什么鸟,这时候还叫?“船上一巡逻的小兵嘀咕道。

  还没等他想出这究竟是什么鸟,那阵啁啾声再次传来。片刻之际,不远处的丘陵之间也传出了一阵应和声。那声音在天地间飘荡着,愈发衬托出此时的空旷与安静来。

  “大约是半夜饿了起来找虫子吃呢!”那小兵又想。

  可是,还没容他将那鸟儿接下来四处搜寻可能的虫子的有趣画面想完,就听见水下传出一阵整齐的斧子撞击木板的声音。

  “什么声音?”一领队模样的人率先反映了过来,跑至船舷边,打着火把,朝下望着——可水面黢黑,瞧不见任何东西。

  那阵撞击声越发响亮,越发急促,船上的人也越发混乱焦急。

  “下船舱去看看!”一人大喊道。

  听到指示,一些小兵立刻就跑下了船舱。可他们还未跑到底部,便被眼前的情形惊呆——河水已经淹没了船舱底部,贮藏的刀箭都已经浸泡在了水中。

  “报告,船舱进水了!”一小兵赶紧往上跑。

  “什么?”领队的人更是惊慌。

  可不止这一艘船进了水,几乎所有的船都在同时进了水。

  “水下有人!”终于有个人大喊了一声。

  还不待船上的领队发令,一群人就已跳入了水中,朝水底游去。

  “记住,一旦凿开了洞,就立即游开!”出发之前,陈之义严肃道,“他们见船进水,必定会下水查看。比浮水,我们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旦凿洞成功,就立即攀附着船身往岸上去。去到岸上,脱下我军衣裳,换上他们的衣裳,混入他们的人里。不要夺剑,不要伤人,越是隐蔽越好。”

  可水下黑暗,即便他们会水,也只能靠着肢体乱撞来寻人。而此时,陈之义的人早已上了岸。他们只抓住了几个没跑开的人。慌乱之中,双方的人都拿着武器乱刺。浓血从伤口涌出,立即就消散在了冰凉的河水里。

  “少帅!”荆良上了岸,在岸边焦急地等待着陈之义。

  陈之义拖着受了伤的小腿爬了上来,一把捂住了荆良的嘴。他脱下了湿透了的衣裳,试图与荆良在一片慌乱之中混上船。可此时,背后不远的城门打开,一队人马正往外跑来支援。奇快妏敩

  “怎么办少帅?”上船无路,荆良着急问他。

  此时天边已经隐隐现出亮光。

  夏季南部的天空总是亮得格外早。若再拖下去,所有还活着的陈家军都将暴露。

  陈之义按住荆良因寒冷而发抖的双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类似火引子的东西来。他咬开盖着盖子的头部,用力朝一块石头上砸去。

  “啪”一声,那东西炸裂开来,响声震天。

  正在荆良震动之际,那玩意儿又“咻”一声窜上了天,发出一阵尖利的鹤泣声。

  原自从见识了秦王响天箭的威力后,陈之义便琢磨着也要制出类似的可传递消息用的器具来。临行之前,秦王曾赠予他几只响天箭,并告知他,响天箭之所以传音千里,乃是因为里面加了火药的缘故。而火药遇水则熄。他知此行凶险异常,因此便用油纸袋包裹好带了一只。

  响天箭立刻将消息传递到了对岸。

  “将军!”一副将听见那声响,立刻转头看陈全。

  此时陈家军已经登船,就等待陈之义的信号。一见响天箭,陈全挥手:“攻!”

  瞬间,陈家军三十余艘战船燃起火把,战鼓雷鸣,震动天地。

  “打过来了!他们打过来了!”一个小兵瞧见河对岸一片通红,惊慌叫道。

  这一岸所有人几乎都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朝对岸看去。

  霞光初现。陈家军的战火更像是初夏时节新开的月月红,仿佛要将整片天一起烧掉。

  卞城城墙上立刻响起了仿佛能穿越天地的苍凉的鸣笛声。

  “所有人,不要慌,列队!”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大吼道。

  可所有人此刻都手足无措,一时反应不过来。

  “列队!”那人再喊了一次。

  既然无船可用,那便只能在城前迎敌。

  即便是手足无措,过了那片刻,所有人便又开始列队准备迎敌。裹油点燃的弓箭已经备好,只等着陈家军的战船进入射击范围。

  “少帅,现在怎么办?”荆良焦急问道。

  陈之义四下一看,除了河边的几丛水草,实在是没有别的可以躲避的地方。且此刻天色已经开始发亮,若不能在陈家军赶到之前躲避起来,定是凶多吉少。陈之义令荆良捡起两人脱下的湿透了的衣衫,然后悄悄滑到水草丛中。只是此时这边也已是战火通天。两人为了躲避敌军视线,必须将头完全埋入水下。

  陈之义腿上的伤口处还在不断地向外渗血。经过三个时辰的水中漂流,两人的体力都已经耗尽。荆良更是在水中瑟瑟发抖。陈之义见状,上前紧紧抱住荆良。他想着,水让人冷,抱着荆良,或许能让水别贴上他的身子。荆良从一旁的水草中折了两根,分给陈之义一根,然后叼在嘴里,紧紧贴着陈之义的身子,因体力耗竭而不断地不受控制地流泪。

  他们不知道此时其他人尚在何处,有多少人已经死在水中。其实最一开始征召的这一百人便知此去是凶多吉少。也正因为此,陈全才会执意让陈之义同行。将军的性命,不比士兵的性命高贵多少。为了渡河,他们除了凿船所需的工具之外,不能再戴其余物品。一旦被捕,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所以陈之义必须要来。

  “我陈家军的将士,都是生在军营长在军营。”荆良劝阻陈之义时,陈之义这样回他,“如果我做不到,那便是让这一百陈家军士兵去白白送死。”说这话时陈之义还笑着,语气也听不出半分悲伤。

  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陈之义也渐渐失去了知觉。怀里的荆良早已晕厥。在陈之义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脑海中却有一段记忆忽然复活。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段事了。他从未想起过这件事。或是这许多年来,因着未知的原因忘却了这段事。

  那一年,他初遇白芪。人群中,他见她戴着一块品相极好的玉,便要偷了去逗她玩耍。可是,飞身去追他的却是白芪身边的白芍。白芪被人掳了去,关在一间小黑屋里。他在屋顶守了一夜,终于等待看押的人离开了,才跳下了屋顶救了白芪。之后,他戴着白芪踏过灵州城连绵起伏的屋顶。那时候的灵州城,依旧是白雪覆盖。他一眼看透天地辽阔,野风无垠。他小心翼翼踢开围墙上的积雪,清道开路,伸手去牵身后那个小女孩,她冻得通红的小手不住发抖。那时候的白芪,的确如李敬安记忆中的那般,眼眸乌黑。因着寒冷,白芪的肌肤更是如荒原上的半边莲上积的冰雪,一触即破。他纵身跳下一户人家的围墙,在下面张开双臂。可白芪不敢跳。她也一夜未合眼,体力早已耗尽。他不敢催她,只是在下面耐心等待着。白芪的泪珠滴落在脚下的雪地里,滴出一个个坑洼。她缓缓俯下身,双手撑住围墙,慢慢谨慎坐下,然后双腿试探性地往下伸。他就在下方,一直张着双臂。等到白芪终于往下一跳坠入他的怀里时,他收紧双臂,牢牢抱住了她。白芪眼睫上挂着的眼泪擦到他冻得通红的耳垂上。白芪呼出的温柔气息撩拨着他的脖颈。他从不曾与女子接触,却仿佛天生般懂得抬起右手,轻抚白芪的长发。那时候,白芪的长发仿佛在寒冷中绽放出山林的光芒,散发出山泉的清香。他耐心安抚她,等着她心绪平静的那一刻。可是他又希望那一刻长存。他希望那一年的那一刻,站在某户人家院墙外的那两个小人,能够永远以那样的姿势相依。

  既然忘了这一段,他自然也长久地忘了下一段。他忘了,他送白芪回府后,独自一人回到军营,面对陈全,无法辩解,受了鞭刑,还被罚在雪地里操练。可他笑嘻嘻的,全不在乎。他在雪地里围着校场一圈一圈地跑着,越跑越觉得身子热乎。葛翼见他这般,便同他一起去跑。葛翼跑到陈之义身边,趁着监察的人不注意,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陈之义饿坏了,接过来,大口大口吃了。然后觉得渴,随手从雪地里挖了一把雪塞进嘴里。之后笑嘻嘻地继续跑。

  明明记得那么多与白芪在一起的时刻,怎么偏偏忘记了那一天呢?他的意识渐渐脱离他的躯体,与冰凉的河水融为一体。

  啊,大概是因为,他每每想起白芪,总是最先想起她那晶亮的眼眸,春雪贴片的笑靥,盈着春风的酒窝,轻微颤抖的发丝。他一想起这些,便忘却了周遭。他再不记得周遭是花红还是柳绿,是盛夏还是严冬。他只记得那个人,而其余的一切,不过是依附于那个人而存在。

  一想到是这个原因,他最后试图抓住自己意识的信念也逐渐放弃。

  当那意识再次回到那具躯壳时,他睁开眼,见自己躺在床上。他的脑子此刻还是一片混沌,疼痛非常。他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艰难地掀开薄薄的被子,挣扎着走了出去。原这是一个院子,院内的士兵们正忙着搬运兵器等。

  一士兵看到他,欢喜跑上来:“少帅醒啦!”

  朦胧的阳光直射在陈之义脸上,温暖舒适。他问:“这是哪里?”

  那小兵欢喜答道:“这里是卞城啊!我们攻下卞城了!”

  另外的一些人也围了上来。另一人道:“那一日,少帅带人凿沉了他们的船。将军带我们过河,攻破了城门。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岂知卞城的守军见我们渡了河,有接近一半弃械投诚。”

  “那我……”陈之义想问他们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可却因嗓子干痛,不禁咳嗽。

  “将军一渡河便下令分出一队人寻找先行渡河的一百人。”一人道,“我们也是找了好久,才在一丛水草里面找到了少帅与荆良。”

  “其余人呢?”他急问。

  下面的人叹了口气,道:“打仗哪里能没有伤亡……”

  正在众人感伤之际,陈全带着人走了进来。众人行了礼,便又散开各自忙碌。

  陈全命陈之义进屋,让随行的大夫把了脉,确认无事,便道:“此番攻城,因卞城守军弃械投诚,伤亡甚小。先行牺牲的士兵,都已追封为义士,军中自有相应安抚。”

  陈之义当然明白沙场必有伤亡,为此事伤感也是无益,便问:“可有张家军的消息?”

  陈全点头,自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他:“霍将军来信,称抽调的五万张家军已于十数日前启程奔赴长安救援。援军可在半月之后到达长安。我们背后的州县也会各自出兵,于途中拦截叛军。即便作用不大,也能拖一时是一时。”

  那信封边缘的确是霍达的火泥印。他看完信,还给陈全,又问:“可知叛军已到何处?”

  陈全回头与一副将确认,那副将答道:“刚出渤州,为防止与南部大军相遇,叛军取道冀州。而冀州与晋州交界之处有数座高峰阻拦,怕是没那么快翻过去。”

  陈之义微微点点头。如果单从时间上计算,援军必然能够先于叛军赶到长安。陈全见他依旧眉头不展,知他是为了秦王领军一事感到担忧,便道:“于兵家理论,秦王殿下熟悉得很。即便实战经验不足,朝中也还有蒋殷等人,你不必过于担忧。“

  “是。“陈之义答道。

  陈全见他仍有疲惫之态,便嘱托他好好休息,随后带人离开。

  可陈全等人离开后,陈之义仍觉不安。他唤人拿来一副大周地图。他不停想着,若是攻打长安,究竟有几路可走。若是能够预判叛军的攻击策略,然后提前部署相应的作战计划,便可事半功倍。

  可陈全思索再三,还是进屋来,道:“长安防卫一事,你不必过于费神。若真长安危急,朝廷自然会召回更多的援军。我知你与秦王平日交好,但你想提前制定出防御策略交给秦王,却是万万不可。”

  陈之义听完这番话,又埋头于地图之中,冷冷答道:“属下是为大周的安危,问心无愧。”

  陈全听他这话,果真还是像当年的自己。可是朝中武将,哪一个不认为自己是为朝廷的安危着想呢?即便是南边的严跋等人,也是认定昭德帝昏庸而反。可陈全还是劝道:“你问心无愧便罢了,若有人认定你有私呢?”

  陈之义又缓缓抬起头,看着陈全,眼神冰凉:“其余人怎样想,属下管不着。”

  陈全听了这话,嘴角不禁浮上一丝笑意。自己的儿子,他怎能不知他的脾气。他在陈之义对面坐下,缓缓问道:“李敬安可有告知你,楼氏已去?”

  陈之义双眼微合,问:“楼氏是谁?”

  陈全缓缓答:“原先的德妃。”

  陈之义浑身震动,眼内忽然升腾起一股杀气。

  陈全见他这样,知道自己的话生了效,又道:“楼氏毒害太后,欲嫁祸于张后。幸而大统领及时赶到,楼氏的奸计被识破,张后请了皇命,处死了楼氏。也因此,鲁王才会请命去蜀州监工,正是为了躲避朝中的风言风语。”

  陈之义听后,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李敬安来信中的欲言又止。忽然间,那一年张锦华于福天宫内产子的凶险情形再次涌现在他的脑海中。他问出了白芍问过的那个问题:“宫内现在的副统领,祁良生,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陈全微微张了张口,犹豫几回,还是道:“祁良生本是王蒙之徒,后被王蒙赶出了皇宫。”

  陈之义不禁一笑:“所以在当年皇帝与太后的夺权之争中,他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陈全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点播陈之义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他站起身,右手握拳,轻轻扣了扣桌案,低声道:“祁良生已被皇上处死。你若觉得为父古板,你也该信李敬安才是。有些事,他不告知于你,定有他的道理。总之,救援长安一事,朝廷自有安排。若非此时的战事只能调动张家军,朝廷绝对会调动其他军队。你若有何想法,可告知于我,我会告知皇上与霍将军。切记,绝不可越过我直接与朝廷通信。切记!”

  陈全离去后,陈之义将前尘后事拉开一想,瞬间便明白了陈全劝阻他的原因。楼氏一去,宫中看似是张锦华统揽,但其处境却是越发局促。皇帝必定会处处设防,限制张锦华与李敬安之间的消息。如今的调动张家军就是一个例子。张家军的帅印至今还在张锦华手里。朝廷担心若调动陈之义回援领队张家军,以陈之义与张锦华的过往,其结果必定是陈家军与张家军合为一体,威慑朝廷。而命秦王领军,若是此战功成,秦王的威望必定大增。即便最后被调动的张家军还会回南部削藩,但日后若是朝廷想要分化张家军,也可从秦王着手。

  陈全说得很对。此刻,即便陈之义是一心为了大周,也不可过分参与此事。

  “更何况,如今邦王与鲁王已去。若是将来……”陈之义缓缓收起了地图,心内似泰山压顶般沉重。他走至床头,拿起自己的配件。那是他出长安之前,秦王带他上龙泉山庄,找庄主萧阿金亲手为他量身打造的战剑。他抚摸着剑身,慢慢想着:“若是将来……若是将来……是秦王当了皇帝……他,大概也会是个好皇帝罢……敬安与阿芪都说,大周的君主,必须是位铁血君主……而秦王,他是那般的讲究律法,刚正不阿……他大概,才是敬安与阿芪口中的铁血君主罢……”

  他慢慢抚摸那剑身,感觉心内仿佛灵州城雪后的荒原一般,空寂无声。

  原这天下,这大周,这众人,谁不是为着自己的“问心无愧”呢?在他初入长安之时,还在驿站,陈全便对他讲过,皇帝之所以不立太子,便是为了避□□血纷争,便是为了替大周保下一位明君。他是皇帝,所以他必定比这天下所有人都更心系大周的存亡安危。早在西罗一战时,他便看清,这天下,没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没了昭德帝。正是因昭德帝正在远远看着这一切,所以这天下,是陈之义愿意为之以血肉为代价来开疆拓土的天下。

  这个道理,张锦华也懂。张锦华也早就看清,这天下,是昭德帝背负着黑暗踩过荆棘换来的锦绣繁华。鲁王去时,他必定是比任何人都心痛。以至于当张锦华听到鲁王过世的消息,她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碎成数片。她来不及研究究竟是谁下的手,她只是惊而转向太极殿的方向,失声道:“怎会这样……那他该有多心痛……”那一夜,她去太极殿,不为分辩,不为安慰,因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刚刚眼见自己半生心血付诸东流的昭德帝。她只是在那里静静呆着,等着昭德帝或要问她什么。

  大周走到这一刻,鲁王已去,邦王已去。张锦华明白,她与昭德帝之间的分歧已去。她是皇后,她是昭德帝曾经亲口许诺的共主天下的权后。既然这天下失去了两位明君,她也该担负起昭德帝一半的悲哀与大周的未来。

  因此,当抽调的张家军回到长安城外时,安忆怀派人去张锦华处传话,说张家军副将请求面见张家军主帅,皇帝已经准许。张锦华略微想了想,道:“请公公回话,本宫要见皇上。”

  安忆怀弯着腰,听见这句话,微微一笑,道:“皇上此时正一个人看折子呢。皇后娘娘想见皇上,这会儿去便行。”

  张锦华也笑道:“去见皇上前,本宫有一句话,想要问公公。”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194 章 渡河夜袭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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