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消停的还有那场震动朝野的新年爆炸案。刑部的案卷送至太极殿，太极殿的批复也很快就下来了。
李敬安送李中仁出长安城。城门口无数挑着担子的菜农出出入入，人流熙熙攘攘。无人知晓此刻路边站着的布衣，就是不久前还权倾朝野的中书令李中仁。
李敬安问：“爹有何打算？”
李中仁答道：“我先去看看韩斯。”借着他笑了一下，又说：“怕是要被韩斯笑话了。”
“然后呢？”李敬安追问道。
“然后。”李中仁抬起眼，望向西北方向，“然后？然后，我大概会去灵州。”
“灵州？”李敬安先是一惊，继而仿佛被这春日阳光击中了心扉，粲然一笑。他轻轻摇了摇脑袋，笑道：“好久没听人提起灵州城了。”
李中仁也笑着，雪白的须发在阳光中轻轻抖动着，仿佛李敬安幼时在青柳巷见过的琴弦。他想了想道：“若是先去韩斯处，大概是会错过杏花开的时节。或许到时，我会邀韩斯老儿与我一同前去。韩斯从未到过西北边疆，也从不知杏花的模样。带他去看看，与他一起尝尝之义曾对你讲过的灵州城的杏花酒。想想，必定别有一番滋味！”
李敬安摇头道：“韩斯现在在自己的家乡安度晚年，爹您这样贸然前去，人家怕是不愿意和您走呢！”
“他会的。”李中仁依旧笑着，“他会的。”
看了看日头，一旁站立的卫允上前道：“李老，李大人，时间到了。”
听了这话，李敬安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太阳——已将近卯时。既然如此，李敬安便不多说，只是道别：“儿子就不送爹了。”
李中仁也看了看太阳，继而回头看了看城墙上闪耀着金光的“长安“二字，停顿了片刻，继而坐上了牛车。
“启程！“万青下令道。车夫得令，高高扬起草鞭打在牛背上。黑牛叫唤了一声，迈开步伐，摇晃着鼻环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向前走去。
李敬安站立在那儿，望着牛车缓缓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等了良久，还是卫允上前道：“李大人，该回去了。“
李敬安淡淡点了点头，回过身来，对着卫允深深作揖，低声道：“家父此案，多谢卫大人！“
卫允连忙扶起了李敬安，道：“此乃在下职责所在，大人何须客气！“
其实在得知了当年所有真相之后，李敬安已生了敬卫允之心。即便卫允与周王有着说不明道不明的关系，可是卫允当年在张梁一案中所做的，与李中仁何异？而若说卫允曾经因为李中仁许诺的相位落空而对李中仁有所怨恨的话，在李中仁主动求死后，卫允对李中仁亦多了几分敬意。若说昭德朝是一艘乘风破浪之巨轮，昭德帝是那个掌舵者，那韩斯与李中仁便是风帆。所谓的国之重臣，便是伴随这个王朝一同走过黑暗，最终却将光明主动让与君王独享。
两人转身，同往长安城内走去。
其实李中仁离开长安城，卫允丝毫不担心李中仁的安危。他很明白李敬安遍布大周的眼线势力有多么强大。他此时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在下有一事，想听听李大人的意见。“
“卫大人请讲。“李敬安缓缓道。
卫允挥了挥手，散开了身后的随从，低声道：“大人是否觉得，二皇子最近动作颇多？“
李敬安听他如此讲，便知他担心的是同一件事。他点头道：“大人所讲的，也是在下担心的。“
卫允接着道：“虽说皇上本无让二皇子继位之心，可二皇子眼线广布，势力仍在。在下心想，二皇子若真要争夺大统，必定只有一条路走。”
李敬安很明白卫允所指的那条路。或许是春日和风造成的错觉，或许是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发出的富足气息松懈了两人的戒备，此刻的他与卫允，仿佛相知老友。他也就毫不避讳地说出了口：“孟言文想要继位，除非长安城只剩下他一位皇子。”
卫允一听，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大人所想，与在下所想，不谋而合。“
其实李敬安早知他与卫允皆是各为其主，因此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只是他李敬安拥护邦王一事，朝野无人不知。而卫允与周王的关系，此刻还是个秘密。因此他淡淡道：“大人请放心，有秦王殿下在，还有左安县与右安县在，孟言文不敢太过猖狂。起码在长安城内，他动不了手脚。“
卫允听他这话，知道他还是保留了些，便道：“长安城内，如李大人所说，在下也不担心。那么如今要紧之事，便是劝各位皇子莫要轻易出长安城。“
李敬安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卫允，道：“如今中书令一职空缺，而卫大人乃皇上心腹，此位非大人莫属。中书令统辖六部，协助天子处理政务，实权犹在丞相之上。且如今霍相带兵出征，对于朝廷政务也是鞭长莫及。长安城内事，自然是由大人进言皇上最为合适。“顿了一顿，李敬安继而又道：”在下先行恭贺大人高升了！“
其实关于中书令之位，卫允自然也是认为非自己莫属。且如今，正如李敬安所讲，霍达远在南部削藩，或几年之内都不能回朝。他卫允，不仅仅能继任中书令之位，更是能够成为集相权实权与中书实权于一身的权臣。今日听李敬安如此说，卫允更是确认中书令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因此他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笑道：“多谢大人！只是在下才疏学浅，远不及李老，怕是难以胜任！“
李敬安何尝不知卫允难以胜任中书令一职。当初皇帝与李中仁找了霍达回朝接任相位，也是认定了卫允之才难以胜任丞相一职。更何况，从前有两个权臣分享权力，都为昭德帝所不容。如今，又怎会在此关头任由一人独揽相权与中书之权？一个人若是在此时坐上了中书令的位置，便也是离死不远了。
卫允很聪明，可是不足够聪明。他只当李中仁求死，是为了帮助朝廷稳定民心，却未看出皇帝集权中央的决心。当初皇帝放权给六部，便是削弱相权与中书权的第一步。而他更未看出，李中仁的求死，实乃求生的唯一一条路。
可依照此时李敬安与卫允的交情，还远不到点播卫允的时候。因此李敬安只是笑道：“大人何必过于自谦！在下就等着喝大人的高升之酒了！“
“若是有那一日，大人必然是寒舍的坐上之宾！“卫允笑答。
与卫允道别后，李敬安回到了礼部。此时礼部众人待他与先前并无差别。这其中自然也有邦王关照的原因。李敬安盘算着朝中的局势，思索着是否要将自己所得告诉张锦华。他注视着眼前摊开的信纸，反复问着自己一个问题：若此时除去李中仁并非皇帝本愿，那皇帝是否会在此时辖制张锦华？
在曾经数个皇帝可以削权张锦华却又最终停手的关头，李敬安也想过“人之常情。”或许皇帝也是人，或许皇帝心中仍然眷恋当年的明月阁。或许皇帝还不至于无情到除去人生中所剩的唯一安慰。
而后，他又想到，对于此时的张锦华，张梁一案已经有了结果，即便那个结果仍与真相相去甚远。皇帝为了给张锦华编织一个假象，设计引诱张锦华去寻找藏于文渊阁中的案卷。而他李敬安，也是这设计中的一环。对于此时的张锦华，最重要的并不是当年的仇恨，而是如今的削藩。
在李敬安一生中的很多个时刻，他都会想起李中仁教导他的以国家为重。所谓的以国家为重，便是张锦华当年放弃数次可以手刃仇人的机会，只是因为大周不能没有昭德帝。所谓的以国家为重，便是陈之义明知昭德帝将他与张锦华互为要挟，却仍义无反顾奔赴前线浴血开疆。所谓的以国家为重，便是此时，他李敬安，必须暂时压下这一切，待到削藩结束之后再告诉张锦华真相。
“更何况，她可是个比谁都聪明的人！”李敬安瞧着窗外一株已经盛放的杏花树，笑自己多虑。
李中仁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张锦华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白芍去找她时，谈起此案，张锦华逗弄着乳母怀里的孟言泰，淡淡道：“他本不应该下手如此快的，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可那作祟之人如此久还未露出任何破绽。“白芍看着案子上盛放的一盆水仙草，忧心忡忡。
“即便未露出破绽，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至少可以确定，此人乃某位皇子。”
窗外春光明媚，雀子早早地就在枝头闹了起来。杏花又开了。小宫女们还在院子里打闹着。若有人能从高空俯瞰此时的长安城，便能看见一片如烟似霞。
每年杏花开的时节，张锦华总是会怀念灵州。即便她不说，灵州城也会伴随着春日夜间稀薄的雾气闯进她的梦里去。梦里，也总是大雾弥漫。她总是急切地想要去某个方向，想要见某一个人。可是梦里的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她在雾里迷了路，着急地团团转。路过一个赶牛的农夫，她想要上前询问自己身在何处，话就在舌尖，却说不出来。她的鼻头上渗出汗珠。一转头，农夫就消失不见。她看不见前方。她看不见，就在她的周围，杏花在无声飘落。梦里的她多么渴望有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出现，笑着问她：“你在找我吗？”可是梦里什么都没有。
“你最近总是梦魇，吃了孔太医的药，可好些了？”白芍见她神色有变，关心问道。
“好多了！”她笑了笑，“以前梦里总是说不出话来，奔东走西，漫无方向。如今梦里，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可是她所谓的开口说话，不过是梦见兵荒马乱的宫闱之中，她被困在一片火海之内。她自救无门，只得拼劲全部力气喊出一句：“之义救我！”可没人应答。一根燃烧的横梁忽然坠落在地，险些砸伤了她。她急出了泪花，撕心裂肺喊道：“陈之义！”
白芍知她是在担忧前线，便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你说得不错。先前我们想，那幕后黑手或是李中仁。可如今李中仁也去了。长安城内剩下的，也只有诸位皇子了。只是新年祈福之时，德妃并未行动。难道是我们的消息错了？”
只是张锦华还未来得及答话，阿合匆忙走进来，意味深长道：“娘娘，寿康宫宫女来报。太后……太后昏迷了！”
“现在？”张锦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吩咐乳母抱下了孟言泰，问阿合：“孔太医去了吗？”
阿合答道：“已经着人去请孔太医了！”
此事来得突然，连白芍都吓了一跳。她道：“怕是此事有诈！”
紫烟在一旁也觉得不解：“之前并没有接到任何消息称德妃会在今日动手啊！”
还未等张锦华回答，白芍便道：“去回皇后娘娘今日凤体有恙，不宜出行。命孔太医在查看过太后病情之后，前来椒房殿复命。”
“是！”阿合得令，立刻退下朝寿康宫去了。
“在孔太医复命之前，你最好不要出去。”白芍紧皱眉头道。可她的目光掠过张锦华的头顶，落在院内一颗盛放的杏花树上，猛然想起一件事：“霍统领今日何在？“
“今日未曾有任何人回报任何事！“这么一说，这一日宫内的确静得出奇。
“去看看！“张锦华道。
紫烟立刻出去找了一个小太监去寻霍南。可是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答道：“据说霍统领今日病了，不曾入宫。宫内现在只有祁副统领。“
“不好！“白芍看向张锦华。
张锦华自然察觉大事不妙。霍南不在，太后被害。今日之事太过巧合。太过巧合之处必定有人背后作怪。可目前椒房殿仿佛是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困住，消息进不来也出不去。除了耐心等待孔太医的回复，只能按兵不动。
白芍不敢离去，陪同张锦华在殿内坐着。只是坐了半日，等来的不是孔太医，却是祁良生。
祁良生进殿，行了礼，面无表情道：“寿康宫捉住了名企图毒害太后的宫女，还请娘娘前往寿康宫！“
张锦华傲然答道：“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不易经受春寒。请副统领将那下毒的宫女带来椒房殿审讯。“
祁良生面不改色，道：“除却下毒的宫女，太后此刻已经苏醒。安公公也已经等候在了寿康宫。还是劳烦娘娘去寿康宫走一趟，有些话，还是当面问清楚得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挡不住。张锦华冷笑了一声，倒想要看看他们在玩什么花样。如若真的有人要陷害她，椒房殿的殿门必然也抵挡不住。
白芍与张锦华自幼心意相通，且性格刚烈不逊于张锦华。她也冷笑了一声，看着祁良生道：“即使如此，那就由本宫陪伴皇后娘娘去寿康宫走一趟。“
祁良生不动声色，只是道：“臣于殿外恭候皇后娘娘，元妃娘娘！“
张锦华起身，对紫烟道：“扶本宫更衣。“
白芍也跟了进去，低声道：“这后宫的消息，居然先传到了太极殿！由此可见，真是有人存心发难！“
张锦华的眼□□出一道寒光，道：“时过境迁，当年的证据早已湮灭。如今唯一留下的，就是太后这条命。只有太后能证明，当日在月棠院内，是德妃杀害了太后的宫女，并且试图杀害太后。而德妃此举，是因为当年密谋害死了梅才人，德妃害怕太后将过往讲出去，而对太后下手。只是经此一闹，或将孔太医长久以来的功夫全废了。我与阿姐去看看也好。“
白芍点头：“太后曾垂帘听政，想必不至于太蠢。她应该很清楚，如今她的敌人，不是我们，而是德妃！“
到了寿康宫，果然安忆怀已经等候在里面了。见了她，安忆怀的眼皮子微微跳动了一下。他赶紧上来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元妃娘娘请安！“
张锦华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瞧见殿内人都在，却唯独少了孔太医。她问安忆怀：“孔太医呢？”
祁良生上前一步答道：“回娘娘，孔太医涉嫌谋害太后，已被先行禁足与偏殿。”
“什么？”张锦华勃然大怒。她上殿坐了，问祁良生：“副统领言孔太医涉嫌谋害太后，可有证据？“
祁良生眼内闪过一丝杀气，答道：“这便是臣请娘娘过来的原因。“
“哈！“张锦华笑了一声，眼内升腾起冲天的雾气。她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盯着祁良生：”副统领未经本宫允许，便捆了太医院的掌事，果然是有胆有谋！副统领不是声称下毒之人乃一宫女，如何又成了孔太医？”
祁良生一挥手，一侍卫拎着一个形容尚小的宫女丢在殿上，答道：“回娘娘，经盘查，今日的汤药，就是该名宫女侍奉太后服下的。”
可张锦华一瞧，却又是一惊：这宫女，不就是太后病倒后一直贴身服侍的宫女么？她问那宫女：“今日太后所服汤药，可是你亲自端来的？”
“回娘娘，太后的汤药一直是由奴婢服侍的。”那宫女抽泣着答道。
“太后服用的汤药，可是太医院熬好了，由孔太医的学徒亲自送来，亲眼看着你服侍太后喝下的？”祁良生未请张锦华的命，直接质问那宫女。
“回副统领，太后所服汤药，的确是由太医院煎好，然后着人送来，再由奴婢服侍太后吃下，最后所有的器具再由送来的人送回太医院。”那宫女答道。
“那送药的人呢？”张锦华问道。
祁良生又挥了挥手，一侍卫带着一人上来了。
张锦华见过那人，便问：“你是孔太医的徒弟？”
那人畏畏缩缩答道：“回娘娘，是的。”
张锦华继续问道：“你跟随孔太医多久了？”
那人又答：“三年有余。”
张锦华又问：“太后的汤药，是由你煎熬，再亲自送过来的？”
那人不敢说谎：“是的。师傅每三日便会来查看太后的情形，然后开出药方。奴才依照师傅的药房抓药，熬药，然后送过来，并且依照师傅的指示，看着太后服下，再将所有器具送回太医院。这些事，一直都是奴才做的。”
安忆怀听此人如此讲，便问：“孔太医何时来查看过太后？”
那人答：“回公公，昨日申时。今晨太后服用的汤药，乃新药方的第一碗药。”
安忆怀继续问道：“新药房与旧药方，有何不同？“
“回公公，两张药房，并无不同。师傅讲，太后的身子已经逐渐好转，可见先前用药是有效的。即是如此，就该继续用下去，以观后效。“那人答道。
“既然药方一样，为何太后今日服了药会突然昏迷呢？“殿外传来一个声音。走进来的是德妃。
德妃进来，环视殿内所有人，然后上前对张锦华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张锦华看着德妃，似笑非笑：“本宫听闻，德妃一直病着。今日怎么冒着春寒前来寿康宫了？难道是怕本宫办事不力？“
德妃笑答：“娘娘多虑了。是本宫听闻娘娘今日身子不适，故前来看看，是否可以服侍娘娘。“
张锦华又笑了：“德妃的消息真是灵通。本宫身子不适，太医都还未瞧过，德妃却先得了消息。知道的人会说德妃关心本宫，不知道的人怕是会说德妃在本宫身边安插了眼线呢！“
“皇后娘娘说笑了！“德妃的面容依旧如张锦华第一次在鸣泉宫见到的那般娟秀和善，但说出的话却不似往日尊重了，”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乃是后宫的头等大事。且后宫前朝本为一体。本宫自然对娘娘的安宁格外上心些。再则……“德妃微微低头看了身后跪着的那位学徒一眼，抿嘴笑道：”再则，娘娘爱才，世人皆知。孔太医也是经由娘娘提拔才能执掌太医院。若是孔太医真的谋害太后，怕是会惹娘娘心痛。本宫前来，也是怕娘娘痛心，特来协助娘娘审讯。“
“协助娘娘审讯？“坐在一旁的元妃冷笑一声，”德妃是当本宫死了吗？本宫曾亲得皇上诏令协助皇后娘娘调理后宫。本宫倒不知道，德妃居然如此大胆竟敢僭越皇上圣旨！“
德妃转视元妃，不屑道：“皇上下诏元妃娘娘协理六宫，不过是本着元妃娘娘与皇后娘娘亲近的缘故。合宫皆知，皇后娘娘与元妃娘娘亲如姐妹，如今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元妃娘娘也该多多照看则是。本宫也乃一品妃，且入宫多年，对宫内的规矩，自然比元妃娘娘熟知些。一样的药方，平日里都好好的。今日却中了毒，想必是有人蓄意谋害太后！“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周华后传更新，第 186 章 转机·太后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