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张栋的用意

　　但你真的拿着一个蝴蝶结去她跟前的时候，是根本讨好不了的。

　　1

　　说要请客的张栋，把北飞和斯姣带到五道口的一家港式创意餐厅里。此刻，张栋已经换掉了西装，穿着一件紧身衬衣。虽然他脸圆圆的，但身材很紧实，胸口肌肉在紧身衬衣的帮扶下一览无余，看样子是健身房的常客。而北飞在白T外边，套了一件薄夹克，身材用“单薄”两字形容都嫌太过。

　　点菜基本是张栋一人完成的，他还很贴心地让斯姣选了甜点，接着对服务员说：“您好，再要两个杨枝甘露。”

　　斯姣和北飞听见“两”个的时候，略微有些不解。也许是张栋也爱吃吧，斯姣这样想着。

　　北飞喝了口茶，问：“说吧，你怎么想请客了？”

　　“我拿到门博的offer了。”

　　“门博是啥？”

　　“不跟你提过吗，是我最想去的那家咨询公司。”

　　“好像有点印象。”

　　“我刚走到校门口，就收到offer邮件。本来下午还有一家事务所的面试，但也没必要去了。”

　　斯姣自顾自地点点头，因为此刻她明白了在楼下碰见出门的张栋，很快又折返的原因。

　　北飞又问：“招几个人呐？需要实习么？还是直接录用了？”

　　“直接录，几个人我也不清楚，和我一块进终面的还有一个奇怪大姐，不过是个大美女。”

　　“大姐？”

　　“29岁的本科毕业生，在英国念的书，也不是什么名校，虽然群面表现也算中规中矩吧。我估计是个VIP。”

　　斯姣嘀咕了一句：“29？”

　　张栋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斯姣身上。

　　“老王啊，不介绍介绍？”张栋边说，眼睛边往斯姣身上瞟。

　　“少来。”北飞夹了一片面包，蘸上冰淇淋放进嘴里。

　　“咋？”

　　“你不是知道她是谁，才这么殷勤地请我吃饭的么？”

　　“老王，你可是高看我了，我哪能知道。”

　　这时，斯姣大方自我介绍起来：“你好，我叫白斯姣，王南是的朋友。其实我很早就听说你了。”

　　“哟，没想到，我在这小子这儿还有这种被提到的待遇！”

　　斯姣没再多说，因为她不知道北飞跟张栋说了哪些，又没说哪些。而且，为什么北飞会做出“因为知道她是谁，张栋才请客”的判断呢？

　　“你们好你们好，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又是人未到声先至。

　　但这个声音斯姣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秦织莘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餐厅，在北飞正对面自然而然地落座。北飞也有些吃惊，他不知道张栋还留着这手。

　　服务员端了两碗杨枝甘露来：“打扰了，您的杨枝甘露。”

　　张栋殷勤地把其中一碗摆到秦织莘面前。

　　“你说不饿，就给你点了个甜点。”

　　秦织莘刚一坐下，目光便热情地集中在对面的北飞身上：“这样搭才对的嘛，我还以为我一没看着，你又要在白衬衣西服裤外边搭牛仔了呀。”

　　秦织莘的语气里全是笑意，北飞端起手边的茶杯又啜了一口，没做出任何回应。

　　但这句话却将斯姣瞬间石化。

　　她突然觉得那件牛仔外套正从遥远的宿舍楼冲她裂开嘴，讽刺地笑着。

　　另一碗杨枝甘露此刻摆在桌子正中央，可斯姣怎么也不想伸手去拿。她的余光落在碗心洒落的晶莹柚子粒上，每一颗柚子粒，都映着四人的表情。

　　这僵持的场面只维持了半分钟不到，斯姣突然伸手去端过那碗杨枝甘露，一勺便吃掉了碗心的西柚粒。

　　2

　　杨枝甘露中的芒果汁缓缓浸满唇间，斯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张栋知道3018。

　　当初，北飞并不是一开始就答应加入地下铁，所以回学校以后，跟张栋讲了这件怪事。后来签署协议的时候，王东同说不能对其他地球人透露地下铁的存在，之后北飞就跟斯姣说了这事。斯姣也只能跟北飞反复强调，让他跟张栋打个招呼，不要再说出去。

　　所以，北飞那句“你不是知道她是谁，才这么殷勤地请我吃饭的么”，难道就是指他也知道地下铁？

　　这种思绪很好地阻断了斯姣被秦织莘吸引走的注意力。不过，她还看出了些许蹊跷。秦织莘是张栋表姐的闺蜜，可这两个人的熟悉程度，却像是亲姐弟似的。也不对，是张栋更加照顾秦织莘，而秦织莘对这些照顾表现得习以为常。

　　张栋给秦织莘夹了一个水晶虾饺。

　　“晚上也不能什么都不吃，吃个虾饺，补充蛋白质。”

　　秦织莘的眉头微微皱起，没动筷子。

　　北飞低头看了好一阵手机，斯姣见他屏幕上显示的东西，是大片大片的文字，不禁觉得惊讶又好笑。惊讶的是，北飞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静下心来读长文章，好笑是出于自嘲。五年了，北飞也确实变了。或许，这不算是变，是他那我行我素的特质，被环境训练得更加娴熟了。

　　秦织莘显得很烦躁，她是那种永远习惯把握主动权的女人，可在这张桌上，她却操纵得力有不逮。

　　率先开口的人是张栋。

　　“老王，你家妹子都不怎么动筷子，你也不知道招呼招呼。”

　　斯姣听见“你家妹子”这个称呼，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用余光去瞟秦织莘的反应，秦织莘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汤。

　　北飞闻声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斯姣空荡荡的碗。斯姣察觉到他眼神里透露出的不知所措，便主动伸手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答：“我其实也不太饿，就喝点汤吧。”

　　张栋却不依不饶。

　　“我记得，你和老王是高二就认识的对吧？”

　　“嗯？是。”斯姣点点头。

　　“不过你后来是不是有事就消失了？老王那段时间可消沉了。”

　　话虽如此，张栋语气里却带着笑意，秦织莘面色不改，可她内心却已经明白了张栋这次组局的用意。

　　她也决定采取行动，抬眼做出刚想起的样子问道：“南是，虹泰可给你消息了伐？”

　　张栋听到虹泰，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

　　“没。”

　　“再等等吧。就算面试过了，他们也要求长期实习考察的。这两天有面试新公司了伐？”

　　“没。”

　　“嗯。你简历没问题的呀，投的地方也不少。没关系的，再等两天就有面试了。”

　　张栋看了看北飞，又看看秦织莘，笑道：“问题不是公司来不来找他，是能不能把他从寝室请出去吧。”

　　斯姣注意到这句话的话外之音，似乎与她正在寻找的答案有某种关联。不过不管张栋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心思邀请她来吃这顿饭，这个男生都是她进一步了解北飞情况的绝佳突破口。

　　秦织莘听了这句话，皱起眉，问：“南是……？唉，你要是累了，就多歇几天。要是寝室休息的不舒服，也可以来我这住。”

　　张栋和斯姣应声同时抬起头，望着秦织莘。但斯姣很快把目光收回，余光落在北飞的表情上。

　　北飞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轻轻答道：“不用，谢谢。”

　　但这更让斯姣怀疑，秦织莘提出这个提议可能不止一次了。

　　饭局的后半段，张栋和秦织莘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主要是张栋提问，秦织莘有气无力地回应。北飞的视线很少会从手机屏幕离开，也很少去动筷子。

　　斯姣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之后的计划：曼迪和廿九需要治疗，北飞怎么看着也有些不对劲，整天又丧又自闭，到底是他真的变成了这样，还是有什么心结没打开？这么算下来，地球上就有“三”个病人了……

　　“嘿，走啦。”

　　斯姣专注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抬头发现，是北飞在喊她。

　　3

　　吃完饭后，秦织莘开车走了，张栋和北飞打算回学校。

　　“你准备回去？”北飞问斯姣。

　　斯姣摇头：“我去金融街那边。”

　　“去那干嘛？”

　　“找林有才。”

　　“哦……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斯姣回绝了他的提议，“除了找林有才，我还想自己体验一下这座城市。”

　　“是嘛，那注意安全。”

　　“嗯。”

　　北飞一直目送斯姣的背影消失才离开，要是五年前，他不会轻易让斯姣一个人走，可现在的他，早没了那种轴劲。

　　斯姣所说的“体验”，就是她不打算先回地下铁再定位到林有才家，而打算坐一坐地球上真正的地铁，也想看看大城市地铁，是不是真像研究所记录里写得那样拥挤不堪。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五道口人潮涌动，有打扮潮流时尚的男人女人，有背着书包低头走路的年轻学生，有恩爱牵手搂抱的情侣，有牵着小孩满脸苦楚的家长，也有悠然自得拿着把蒲扇穿着汗衫的大爷大妈。

　　从排到了站外的长队伍便可分辨地铁站的位置，斯姣站在队伍最末尾，很快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站在她身前的，是一个身穿线衣外套与牛仔裤的女人。女人时而看看手机，时而看看队伍长度。

　　因为百无聊赖，斯姣干脆观察起身前的人来，这女人梳着公主头，头饰是一只黑色蝴蝶结，蝴蝶结刚好横在斯姣眼前。这让她突然想到林有才，记起他曾说过一句奇怪的话：别看女孩都喜欢蝴蝶结这种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东西，但你真的拿着一个蝴蝶结去她跟前的时候，是根本讨好不了的。

　　女人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可半天没说话，大概是没打通，于是又拨了一遍，还是没人应答，便十分焦躁地把手机放在手心里揉搓，又向前望了望。

　　进了站，斯姣学着别人的样子，先过安检，然后下到地铁层，在门两侧排队。

　　没过一会，广播响起“前往西直门方向的列车即将到站”的声音，接着一阵风从黑压压的地铁轨道口猛烈吹来，伴随着轰隆作响的咔嚓声，远处仿佛驶来一个巨型怪物，张牙舞爪，闪着诡谲的灯光。慢慢地，地铁终于到站停靠，近看便能发现里边已经盛满人，仿若一个笼子，看向外边的人目光涣散，冷漠地望着玻璃外与己无关的风景，但更多人不愿抬头，埋在了手机里。奇快妏敩

　　斯姣一下看呆了，几乎是被身后的人撞着挤着，搬进了车厢。等她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手环，站稳脚跟，发现面前低头坐着的女人穿着眼熟，头上戴了一模一样的蝴蝶头饰。原来，就是刚刚排在她前边的那一位。

　　真是厉害。斯姣心想，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找到一个座位，不简单不简单。

　　恍惚间，下一站已经到达，随着地铁的减速，斯姣差点没站稳，一个趔趄就往左边倒，为了不踩到别人，她借着手环的力单脚站立，却突觉脚尖一阵生疼，原来是被别人踩了脚。她只得在找到新的重心后，进一步缩小活动范围。

　　斯姣低下头，正好可以看见那女人的手机屏幕，上面花花绿绿的，似乎在放着什么节目。女人原本紧皱的眉头，随着屏幕里播放的内容，一点点被抚平，还时不时咧嘴大笑。

　　斯姣对这幅景象很敏感，曾经娱司还在的时候，他们的产品用户大都是这样的表情。娱司经五年前那一场混乱后倒闭，这打破了原先一家独大的局面，大大小小的娱乐公司如雨后春笋般生长起来。

　　提供能让人忘却烦恼得到快乐的产品，听起来是多么美好的事业啊。

　　但斯姣太明白，人们不会满足于快乐，他们永远渴求更刺激的事情发生。快乐只是一件美丽的袍子，袍子下面，既有贪婪，也有暴力，总之，是无穷无尽欲望的栖息地。

　　眼前捧着手机的女人，焦躁和愁苦都从她脸上消失，换来的是一副陶醉的脸孔，而此时地铁里这样的脸孔，数不胜数。

　　斯姣了解过地球上的娱乐正借助互联网和科技的载体茁壮成长，不过直到亲眼看见这幅景象，才真切感受到地球上娱乐势力的不容小觑，一股麻醉的风潮正在这里滋长弥漫。

　　但她知道这种风气一旦降临在一个文化和政治根基都不牢固的星球，将带来多大的灾难，于是一股惋惜与惊愕之气不觉在胸中涌动。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3018更新，第 84 章 张栋的用意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