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捡了个不知哪班的班花。

　　1

　　双开门打开，S刚踏进5车，左耳边“倏”地飘来一阵风声，她快速向右一闪，接着看见王南是收起拳头就往门外钻，可门仿佛认得人似的，迅速合上，王南是连根汗毛都没来得及钻过去。

　　他一脸沮丧，满身怒气对S喊道：“怎么是你啊？要是王东同，我这拳头就出去了，打晕就跑！现在好了吧，门又关了！”

　　但吼着吼着王南是的声音慢慢变小，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女孩和刚出去时相比大变了样，不仅头发放了下来，浑身都湿漉漉的，脸色也铁青，身体僵直。

　　S不理会他的暴躁，反而问：“你不是被铐着吗？”

　　王南是眉毛一扬，得意地答：“那个脚铐笨死了，我当时看它会追着我的脚踝跑，还以为多厉害呢。后来我脚肿了，那脚铐就往外长了一点儿，我伸进去一根手指，他就又长了一点，我继续往里伸手指，然后就把脚拿出来了。”

　　这只脚铐的学名叫「蹿蹿」，因为空穿过程会有非常剧烈的物理旋转，所以地下铁的每一节车厢都可以随时随地长出蹿蹿，防止人在空穿过程里因撞击受伤。也就是说，蹿蹿的本意不是束缚，而是保护，正好被这小子误打误撞破解了。

　　但S没告诉他的还有，王东同可以在6车看见他这边的全部小动作，估计也是故意放水水。

　　但刚才路过6车的时候，她没见到王东同的身影。

　　半小时前，王东同在监控里看林有才把S带去房间洗澡，便冲去9车质问林有才，林有才说有钱不赚白不赚，何况看这姑娘也怪可怜的。王东同只好作罢，让他不要掉以轻心，再接再厉，便回10车睡觉去了。

　　王南是见S不理她，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掉缸里了？”

　　S心想，可不就是掉缸里了吗，但没答话，径直往墙边上走。

　　到了一处墙角，她停下脚步，伸手放在墙面上，左敲敲，右敲敲。

　　“你在干嘛？”

　　王南是像小跟班一样，S敲到哪，他追到哪。

　　S摸到一个稍稍凸起的地方，对着敲了三下。一瞬间，整个5车变成镶嵌在大片橘红之中的透明方形管道。王南是下意识抱头蹲身，大喊：“又捣什么鬼？”

　　“我把窗景关了，你看到的是地下铁所处环境。”S说，又查了查第三脑，“现在室外1548摄氏度。”

　　王南是缓缓站起身，宛如脚踩看不到尽头的橘红沙滩，头顶固态的橙红晚霞。震惊得说不出话，瞪眼死死盯着四周神秘又迷人的景致。

　　“这是哪？”他目光呆滞着问道。

　　S答：“地壳和上地幔层的交界。”

　　直到此刻，王南是才真切意识到，这不是谁的恶作剧，他是真的闯进了外星人的宇宙飞船。而眼前无论长相还是体型和一般地球人别无二样的女孩，也竟然真是来自遥远时空的外星人。

　　S又敲了三下，窗景恢复，大片大片的橙红色岩浆消失，5车的墙壁恢复了原先的银白。

　　她又继续沿墙摸索，两侧的墙体检查完后，她抬起头，眼神突然像鹰一般锋利地咬住一个地方，那里有一小块灰斑。

　　王南是也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心想这个外星人在做什么？

　　S用眼睛量着5车前后左右的距离，很快锁定了一个角落，快步走了过去，席地坐下，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

　　折腾一晚上，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衣服冰凉地贴在身上，浑身又黏又冷，再加上头晕脑胀，她现在呼吸粗重、心悸难耐，这些都是S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感受。

　　可她顾不得许多，实在是太困，太累了。

　　很快，S失去意识，呼吸节奏也减慢。

　　她睡着了。

　　2

　　不知过了多久，S睁开眼，却发现一双眼在直勾勾盯着自己。

　　“你醒啦？我头一回看见比我睡得还快的人。”王南是说。

　　S看见他手里握着的东西，很像听梦器。

　　“你拿着什么？”她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伸手就要去抢。王南是倒也没跟她争，老老实实双手奉上。

　　S确认刚在他手里的确实是听梦器后，气得嘴唇微颤：“你……”

　　“诶——是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我可没偷。”他举起双手作出投降模样，一脸无辜地看着S，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竟还有些像个无害的小姑娘。

　　可越是这样，S看着越来气，恨不得一拳打上去。但她很快为这样的想法吃惊，从小到大，她可从未动过暴力解决问题的念头。

　　原来人被逼急了，风度和体面这些罩在外边的糖衣，轻易就能被剥掉。

　　王南是又突然问：“阿秋是谁？”

　　阿秋？S对这名字很陌生。但一想到听梦器刚在他手上，便警惕地问：“你听了我的梦？”

　　王南是答：“我又不会用那玩意儿。只是听见你一直喊，阿秋，阿秋。怎么，是外星小男友？”

　　S没理他，既然他没有窃听她的梦，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个阿秋是谁，等她有力气了再去想吧。

　　S拉开第三脑，想看看自己睡了多久。wWw.qikuaiwx.Com

　　“你就睡了半小时。”王南是抢先答道。

　　S先前只觉得这个人野蛮，可没想竟还能提前猜到她的心思……实在，太烦人。

　　S说：“地方这么大，我在这睡，你去那边。”

　　可她话音还没落，王南是便结结实实挨着她坐下了。

　　“我才不过去呢。你刚到处乱摸，找的是摄像头吧？”

　　王南是一边说一边瞅S的表情，“你选的这块地儿可是监控的盲点。对不起了小姑凉，挤一挤，挤一挤哈。”

　　S万般无奈，竟被这臭小子给看出来了！难道今晚都得忍着这个混蛋？……

　　两人并排龟缩在墙角的小空间里，S蜷起身子，一手抱着腿，一手抱着另一侧手臂，浑身僵冷。王南是一只腿伸直，另一只腿屈着膝，像瘫烂泥一样靠墙半躺着。

　　他又开口道：“给我讲讲阿秋呗。或者，给我讲一讲你们星球？”

　　“阿——嘁——！”S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紧接着，感觉额头上多了什么。

　　才发现，是王南是伸过来的手，正搭在她的额上。

　　“你干嘛？”

　　没等S去打开他的手，王南是便快速拿开了：“我靠这么烫！”

　　他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S，见她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发丝还未全干。

　　“刚你睡觉的时候，我就看呼吸不对，脸蛋也跟猴屁股似的，以为你病了呢。但一醒来见你这么中气十足，我还想着是我看错了。现在怎么着，真发烧了！”王南是的语气竟还带着些责备。

　　说完他就脱下校服，又接着脱了T恤，上身一下子光了。

　　“把你衣服脱了，换上我的。——我不看。”说完王南是把衣服塞给S，站起身，走到邻侧墙边，贴墙站着，为了S放心，还用胳膊挡住眼睛。

　　“快点啊！别婆婆妈妈的。”王南是大喊。

　　S本想拒绝，但她现在连说“不”都觉得费力。又细想了想，没必要逞一时之能。犹豫片刻，她支撑着脱下那湿冷的上衣，换上T恤，又套上校服。

　　瞬间，伴着一股淡淡清香的体温包裹了S，这是她自从来了地球后，头一回感受到温度。

　　面壁的王南是问：“好了没？”

　　“嗯，好了。”S尽量喊道，但虚弱的声音还是细如蚊蝇。

　　还好王南是耳朵尖。

　　他慢慢转过头，看见S穿着他的T恤和校服，脸色惨白如纸，他见犹怜，倒有一瞬的错觉——自己捡了个不知哪班的班花。

　　王南是回来后，S轻道：“谢谢。”

　　她把换下来的内衣连同西装外套在地上铺平，希望能快点干，但看着内衣有些不好意思，便又叠起收在了外套下边。

　　王南是重新挨墙坐下，但这回他没贴上去，而是距S隔了半个人。毕竟没穿上衣，怕挨着女孩，让女孩不舒服，他虽不要脸惯了，可还没完全甩掉男孩的青涩。

　　他侧过头对S说：“我叫王南是，音就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个’难事’，但字儿是东南西北的南，是非善恶的是。你也可以叫我北飞，就是把南和是分别取反义词！但我不是杠精，’是非’的’非’不适合我，所以改成了’飞船’的’飞’。哎你还是喊我北飞吧，地球人都叫我小南小南的，我还是喜欢北飞，更酷一点。好了我说完了。那你叫什么？”

　　解释自己名字的时候，王南是突然想起，外公老说，哪天要出现个“有心人”，才治得住他这厮“难事”。但一想到外公，他又隐隐担忧起来。

　　他平常走读，并不住校，有时候游戏打晚了也直接去张栋寝室凑合一晚。唉，也不知道今儿又一夜未归，外公会不会担心。

　　接受了王南是的衣服后，S的态度缓和下来，答：“我叫S.J.。”

　　王南是奇怪地问：“什么？字母S？字母J？”

　　S：“嗯。”

　　王南是：“你们星球都这么省事的吗？诶不对啊，那哥们不是叫王东同？和我还挺像。”王南是顺便思考了一下，会不会这个1000年以后的同龄人，真跟自己有什么亲戚关系。

　　S摇摇头：“就只有我们族会这样起名。”

　　王南是：“我看不好，这名字不像人的，倒像是机器编号。”

　　S心想，本就是模仿机器取的，但没多做争辩。

　　在王南是的概念里，这些外星人应该和人类存在区别，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发现任何区别——这小姑娘看着犟了点，但也会睡觉，也会生病——除了，这个冰冷的名字。

　　“S，J。S，J。……斯人如彩虹，遇上方有知。姣姣兮若轻云之蔽日，飘飘兮如流风之回雪。不如，叫你斯姣吧？SJ正好是首字母缩写。”

　　S转过头来看着北飞，眼神里第一次出现困惑。

　　“你又穿白色衣服，不如灌一个‘白’姓，白斯姣——怎么样？”

　　“不用。谢谢。”S拒绝了王南是的提议。

　　可王南是丝毫没有气馁，反倒愈加兴奋。

　　“白斯姣。白斯姣。”他意犹未尽地一遍遍念着这灵感迸发的大作。

　　S还在地球人实验室工作时，读过不少古诗词，也曾为许多扑面而来的才气惊艳，简单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能勾得她鼻酸。但她不喜欢那个读诗的时候表现出柔弱的自己，也不想成为那样敏感多情的诗人。

　　诗人，都是软弱的。而软弱，害人又害己。

　　3

　　自从起好“白斯姣”这个名字，王南是恨不能每句话里都带上一个“斯姣”，以表彰自己突然迸发的语文天赋。

　　但两人的对话主要还是他负责叽叽喳喳，斯姣始终没怎么开口。

　　王南是问：“你说你明明也是外星人，怎么被赶到这里来陪我关小黑屋了呢？”

　　斯姣苦笑了一下：“我还不如你呢。”

　　她心想：你可是王东同“请”来的考古对象，而我，是被地球人排挤的外星怪物。

　　王南是倒没怎么和她的苦涩形成共振，而且这么半天也说累了，此刻眼皮耷拉下来，终于宣布：“管那么多呢，先好好睡上一觉，其他事明天再说！”

　　可他话音未落，几声“咕——咕——”的声音传来。王南是先摸了摸自己肚子，而后发现这声音是从S肚子里传出的。

　　王南是问：“斯姣你饿啦？”

　　S此刻已习惯了和饥饿感相处，再加上发烧弄得她口干舌燥，一点胃口也没有。

　　但王南是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牛肉干，递到S面前：“从老李那顺的，给你。”

　　S摇头，说“不了”。但王南是硬是把牛肉干塞到了她手里。

　　“越是生病越要吃东西！”王南是学起了大人口吻。

　　S只好收下，但她现在确实什么也吃不下。

　　“睡咯。”

　　王南是说完，便闭上眼睛。

　　可S却睡不着了。

　　这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呢？她还欠着林有才洗澡的钱，虽只有100块，可她又有什么本事能弄到地球上的100块？

　　越想越觉得烦躁，再加上身体的不适，她的困意全被赶走，只呆呆望着对面墙壁。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热热的，S转过头去，王南是正瞪大了眼睛在看她，那热热的感觉是目光在脸上的灼烧。

　　王南是开口便问：“想什么呢？刚刚两秒睡着，现在怎么这么精神了？”

　　斯姣问：“你怎么还不睡？”

　　王南是：“我感觉你没睡，就醒了。”

　　斯姣说：“放心，我不看你的梦。”

　　“哈哈哈。”王南是笑了，他倒没想到这一层。但他感觉，这女孩不开心，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还挺想多管闲事的。

　　“喂——”王南是又拿出那嚣张跋扈的语气，“现在天塌下来了也和我们无关，别皱眉跟个小老太婆似的行不行，弄得我也睡不着了。”

　　天塌下来了，有地面撑着呢，他现在可在地底下——从这个意义上讲，王南是从没感觉如此安全过。

　　斯姣一听，是她让王南是睡不着，轻轻说了声：“抱歉……”

　　但这声道歉却弄得王南是有些难为情。

　　“我……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也总看见外公皱眉，感觉他有好多的心事，而且我最怕半夜里听见，他端着板凳一个人跑去阳台坐着。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太不听话了，惹他生气。我这个人呀，自己的事从来不放在心上，但是一旦想到会连累别人，就浑身不舒服。你说你们是为什么呢？发愁就是把明天的糟心事儿拽到今天来烦，多蠢啊？没心没肺，该吃吃该睡睡，才是对抗难题的最优选择啊——不然明天怎么有一副强壮的身体，去和妖魔鬼怪、去和一塌糊涂的生活，大战个三百回合呢？……”

　　王南是的论调让斯姣觉得新鲜，但却是相当好的催眠曲。听他讲完这篇小作文后，莫名觉得心安了不少，困意也再次袭来。

　　王南是还想继续往下说，却见身旁的女孩已经闭上双眼，唇角微翘，猴屁股脸蛋也已不见，恢复白皙的肤色上染了一抹淡淡红晕，神色分外安详。

　　看这外星女孩终于被哄睡，他禁不住笑了，心满意足，也决定睡觉。

　　但闭上眼，那个疑问又一次在脑中升起：阿秋？阿秋是谁呢？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3018更新，第 6 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