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虽然被斯姣和北飞搅局，但林有才说自己是状元这事儿，老祝不会让他轻易翻篇。
他接着盘问：“你们县多少人？”
林有才答：“哥啊，我们虽然是小地方，也有小两百万人口。但这跟我讨不讨女孩喜欢，有关系？我就是北京市状元，又咋着？我缺的是脑子吗？哥我缺的是脸啊。”
老祝白了他一眼：“知道你没皮没脸。”
一杯自来水下肚，林有才的战斗力却仿佛满血复活，当了这么久靶子，终于决定反击。
“老祝，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说要请我喝酒，结果从刚才一直数落我到现在，到底想干嘛？”
“有才。”老祝的声音突然变得走心，“你最近是不是在追一个女孩？”
林有才一怔：啥玩意儿？在这等着我呢？
“是……是啊。咋了？”
林有才一边答着，一边在脑中理逻辑：一个从2045年穿越回来的老头，盘问一个2018的青年人感情，能为了什么呢？
2018年的时候，老祝四十多。他和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会是什么关系？
情敌？不会，老祝又不是William，越老越骚。
老丈人？
——啊，靠谱。
理完这一层逻辑，林有才恍然大悟，
于是一拍大腿，对老祝说：“你是要给我五百万吗？说吧，你女儿是谁？我铁定不娶。”
但他话音刚落，老祝的脸立马变黑。嘴里还吐出两个字：“韦筝。”
“啥？”
一瞬间，林有才以为他出现幻听。
怎么……还听到韦筝了？难不成日有所思，夜有所听？
老祝接着说：“你不是问我女儿是谁吗？我女儿，是韦筝。”
接下来的十秒内，林有才先后经历了：卧槽，我特么，我去，我靠，我……
“叔……我错了叔。”
就差直接给老祝跪下喊爹了。
“您数落，您随便儿问，想怎么盘我就怎么盘，我皮糙肉厚，耐盘。”
但老祝却“唉”了一声。
这一声叹气，让林有才压力大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朝吧台边招招手，才发现斯姣和北飞俩小孩正在那津津有味地看戏。
斯姣走过来：“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林有才指了指老祝的空杯子：“再来一杯那啥啦飞扣他，给我叔加满。”
斯姣迟疑了片刻，问：“LaphroaigQuarter？”
林有才故作镇定地答：“对，就这个，满上。”
“请问需要加冰吗？”
老祝答：“不加。”
斯姣：“好的，稍等。”
回到吧台时，看见北飞连椅子都坐不住了，捂着肚子在地上边打滚边乐：“笑……笑死我了。”
斯姣拿了个威士忌杯，在一旁倒酒。也不明白北飞怎么能开心成这样。
老祝公布身份后，林有才浑身不自在，但老祝倒变得和气起来。又问：“有才啊，你说你追韦筝这事，到底有戏没有？”
林有才眨眨眼，为难地答：“叔，这事还得赖你。”
老祝瞪起眼睛：“赖我？”
林有才连忙答：“您看啊，您穿回的可是2018年，要是您再往回多穿个500年，比如说，咱就穿回明朝！在那个年代，您闺女嫁给谁，我有戏没戏，您不就一手遮天了吗？”
“我说你个臭小子，能不能把这点小机灵花在追女孩上。”
“叔啊，你是不知道，您女儿就不是那种能追来的，所以我再怎么瞎折腾都，没用。”
老祝问：“那你什么计划？”
老祝问完这个问题，好像打开了某个阀门，林有才突然不说话了。
斯姣送来酒，看了一眼林有才，感觉气氛有变。林有才抬眼对斯姣道了声谢。
接着对老祝说：“叔，不瞒你，我现在就只想卯劲先考上研，然后赚钱。”
老祝问：“那我女儿呢？”
林有才答：“我知道我有内涵，但就是，我这长相吧，还不足以让她想来看看我的内涵。您刚问我有啥优点。当年，考上县状元，就是我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但是，然后呢？来北京也七年多了，跟当年那个傻小子相比，我没多少长进，反倒丢了不少东西，比如，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劲儿。因为，我发现这里很公平，所有的好东西，只要是真的好，很快就会被看到，而且是被很多人看到。一开始，我也会争一争，但后来慢慢明白，所有好东西都有一个好坑，它会自己找着路掉进去，就算一不小心掉进一个没那么好的坑里，也迟早会爬出来，找下一个坑。所以，我还有什么可争的呢？我是个什么坑，心里还有点数。”
老祝半天没接话，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点评——
“小伙子，挺乐观。”
林有才嘿嘿一笑：“您别不信，我以前还玩摇滚呢，虽然现在啊，只听得动民谣了。”
听完林有才的话，老祝算是了解了情况，只能独自喝闷酒。
林有才以水代酒：“叔，走一个？”
老祝跟他碰了个杯。
林有才又开口道：“我能问问，您吭哧吭哧穿越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老祝笑了，答：“不能。”
林有才：“好，我不问了，都在酒里。”
他不问，也因为他不敢问。
老祝来自未来。
来自一个所有答案都已揭晓的世界。
可是对老祝来讲，他并不想面对那些答案，所以才回到2018年。
2
老祝走后，林有才还留在座位上。北飞晃悠到他对面坐下，还给他推过来一杯酒。嘻嘻笑道：“林大哥，我来赔罪，赔罪。”
林有才一甩手，答：“没事儿，不就喝点自来水么。”说着端起酒，“请我三杯，当没发生过。”
北飞问：“林大哥，你怎么不问问祝叔，将来娶他女儿的，到底是谁啊？”
林有才一边晃酒杯，一边盯着杯里的冰不断撞击杯壁，眼神逐渐深邃。答：“我讨厌剧透。”
北飞看着这个有点深沉，还有点忧郁的林有才，一时不太适应。
酒过三巡，客人基本也走光了，斯姣一边看越聊越开心的林有才和北飞在那开怀大笑，一边收拾吧台。
这时，曼迪朝她走来。
“斯姣，待会再收拾吧，过来一下。”
斯姣放下手头的活，跟着曼迪来到窗边的座位上。
曼迪掏出一摞现金，递给斯姣。
“到今天，你一共工作整15天，这里是1500块工资。没法给你转账，所以我今天特地去取的现金。”
斯姣很吃惊。“不是一晚上70吗？”
曼迪答：“那是基础工资，还有绩效。再加上，你的表现，很出乎我意料。很谢谢有你，真的。”
斯姣本想说，最近生意一点都不好，哪来的绩效。但她看见了曼迪眼里的真诚。
这是认识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她不作为一个老板，不作为一个歌手，也不作为一个女神，而是作为一个朋友，在和她对话。
斯姣收下工资，轻声道了谢。
曼迪正准备离开，斯姣叫住她：“曼迪。”
“怎么了？”
“我暂时没法还你衣服，我还没交伙食费，还欠着林有才钱，所以暂时没钱买衣服，这套衣服可不可以再借我半个月？”
曼迪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等会啊。”
过了几分钟，曼迪回到酒吧，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你也太老实了，我让你这么穿，你就真不换衣服。这是给你搭配的另外三套衣服，拿去试试，不合适我再帮你换。”
斯姣又是一惊：“我……”曼迪的举动确实太出乎她意料，她不敢伸手去接。
“收着吧，我什么都缺，除了衣服。等你赚够钱了，再还我。”
“谢谢。”斯姣接过袋子，抿着嘴，又道了声，“谢谢。”
曼迪离开后，斯姣却停留在某种情绪里，一时走不出来。
口袋里塞的钱，是她来地球后拿到的第一样属于她的东西。
作为学族人，毕业后又留在研究所，对于工资，她既无忧虑，也无欲望，并没有多少概念。
可是来地球后，从那场透心凉的沐浴开始，她便一步步意识到，没钱，就会饿得缩在角落，只想节省体力，无法思考，乃至丢掉体面，一心只想活下去。
而直到现在，她还欠着林有才伙食费，还是一个靠施舍活着的人。
这让她开始怀疑，在意第她又是创造了什么价值，才让她配得上那样衣食富足的生活？
她假设了一下，如果她不是生在学族——不——假设她不是生在意第，而是一个地球人，她将凭什么活下去？
现在她整天能见到的自力更生的地球人有这么三个：林有才会做饭，所以在3018当厨子，挣伙食费；廿九会拍电影，哪怕工作环境艰辛又心酸，但也够养活自己；曼迪会开酒吧，会唱歌，还会那么多乐器。
但，他们都不能离开3018，因为一个共同的原因——这里不用付租金。
钱真的好重要。斯姣想，如果她想在地球上正常公平地活下去，她就要赚钱，她要有赚钱的本事。
而这么没用的她，竟然还参与了整整两年专门诋毁地球人的工作。
何其，荒唐？
挫败感，从未这么强烈地紧紧把她攥在手里。
3
收拾完酒吧，斯姣走向林有才和北飞的那张桌子。
妖娆地烂在椅子里的林有才，因为醉酒，颧骨像被画上腮红，他对面的北飞没喝酒，胳膊肘抵着桌面，手掌撑着腮帮，歪头静静看着对面的醉汉。
斯姣说：“要打烊了，回去休息吧。”便开始收桌子。
可林有才却死死握住杯子不松手。北飞连忙活了过来帮忙，对林有才说：“林大哥，今天喝好了，该回去睡觉啦。乖。”
北飞的这声“乖”，温柔又酥麻，斯姣胳膊硬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林有才还是不松手，笑盈盈地说：“我没醉，这才哪到哪啊。兄弟，刚聊到哪了？接着——嗝——聊。”
北飞跑去给斯姣端了把椅子，加在桌边，对她说：“斯姣你先坐会，他这一时半会还哄不好。”
接着，便对林有才说：“刚聊到，你怎么就看上韦筝了。”
“对！”林有才连连点头，“对！一见钟情，就是爱情的最高境界。你懂我！”
北飞学着rapper，捏起拳头捶左肩，又朝林有才比了个手.枪，答：“我懂你。”
林有才激动地抬起手，露出只可意会的笑容，又问：“我跟我前女友为什么分？就因为我穷吗？”
北飞答：“不——还因为你丑。”
林有才又一次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对！太对了！你懂我！”
北飞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我懂你。”
林有才像个得了奖励的孩子，开心地站了起来。
斯姣终于收回那个杯子。
“你还挺有办法。”她对北飞说。
北飞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答：“我妈也老喝酒，小时候，还能经常见到她的时候，偶尔见识过醉酒的人什么样。”
斯姣并没追问。
北飞却问她：“刚刚曼迪跟你聊什么了？怎么感觉，你有心事？”
斯姣答：“她给我发工资了。”
北飞：“那是好事儿啊。”
斯姣答：“但还不够我的伙食费。”
她话音刚落，林有才的大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北飞火速伸手，挡在他俩之间，生怕林有才一个没站稳，就朝斯姣扑上来。
“没钱，那就，挣。挣。”
斯姣却异常认真地问他：“怎么挣？”
林有才答：“我帮你们想过，嗝，想过这事儿。你和老王，有那么多智器，要学会，套……套……套利！”
北飞：“套啥？”
斯姣解释道：“就是利用信息不对称，低买高卖，无风险赚钱。”又接着问林有才，“怎么套？”
林有才答：“你不是说，你有……有记忆带吗？那玩意儿，可以……哐哐……哐哐……往脑里边装知识点！你要是啥……啥都能会，可以去B站当up主，教考研科目，火了你……你就能赚钱了。”
斯姣追问：“什么是B站，什么是up主？”
这回换北飞来给她解释了：“就是一个视频网站，林大哥的意思是，你可以当老师，录课程，然后上传，如果看的人多了，就能挣钱。”
斯姣问他：“真的可以吗？”
北飞思索了两秒，答：“我看，靠谱。”
斯姣越想越欣喜，当即拉开第三脑，搜索“B站”、“up主”、“考研”这些关键词。
北飞见她开心，也笑了。
“斯姣。”
“嗯？”
“我可能得有一段时间没法来了。”
斯姣停下手头的搜索，问：“为什么？”
“我们年级要分班考，是挺重要的考试，考完，还要开家长会。”m.qikuaiwx.cOm
“家长会？”
不知为何，此刻冲进斯姣脑海的画面，是北飞的那场梦——爸妈专程回家，只为打他一顿，而他却笑得格外开心。
“嗯。我开学考得有点砸，就算为了外公吧，这回我想努把力。”
“哦，好。”
北飞继续叮嘱：“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可要小心，别被他们欺负了。”说着，又看了一眼结束回光返照趴回了桌上的林有才。
“嗯。”斯姣答，“那我们，都加油。”
北飞愣了。
他从未想象过，斯姣嘴里会出现“加油”这个如此地球人的词汇，而且，还是对他说的。
“我……我一定好好考。”他激动地回应。
我也一定好好挣钱。
斯姣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3018更新，第 21 章 酒桌长出老丈人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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