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祝逼王东同关了时歇堂，王东同不干，北飞更不干。
但王东同却不似平时那般，劲儿一上来，谁也拦不住，反倒轻巧地问北飞：“老祝已经给了两条路，你不如选选？”
北飞愣了。
“咱们不是签过合同吗？”
王东同摊手：“计划赶不上变化，老祝可是我们头儿的朋友，我还要吃这碗饭，只能靠你自己了。”
“你……？”北飞算是服了这个踢皮球的。
老祝又问他一遍：“小南，呃不，是小北，选一个吧。你现在高几了？还有空天天往地下跑？不用学习啊？”
北飞又求助般看了王东同一眼，心想：大哥，我都快要被赶走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王东同任他如何装可怜，自是岿然不动地靠着柱子，心无旁骛当着他的局外人，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留这小子在地下铁，还用得着时歇堂？现在看来，那个S.J.没有干预他的工作，反倒还能派上这么个用场。算是他起先想错了。
孤立无援的北飞，见面前的怪大叔说得越来越像模像样，仿佛他今天出了这个门，就立马要被地下铁除名。
老祝看他不说话，一拍大腿，道：“行，那就这么定了，既然小王把你交给了我，那打今起，你就回地球好好学习，少惹你妈生气，还有你外公，啊，听话。”
不是……怎么回事？北飞一头雾水，终于急了：“你刚不是让我二选一吗？那我选第一个，第一个，我不用时歇堂了！你不能转眼就耍赖吧？”
“好，那就这么定了。”
北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直默不作声的王东同突然说话，感情这哥们刚跟那装傻，就等现在跳出来落井下石？
北飞自然不会知道，王东同也是刚刚改的主意。本来见老祝要越权，他气不打一处来，但突然想到，要真能借机停掉时歇堂，他可省下一大笔电费！这正是他最近头疼的问题，为了省电，连监控他都按着星期限流开。
见老祝皱起眉，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王东同连忙吹风道：“老祝，你刚才说让他二选一的，咱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能说话不算话吧。再说，我捞个考古对象，也不容易。”
老祝问北飞：“那你自己说说看，来这耽不耽误学习？”
北飞感觉王东同在后边扯他衣角，还小声劝他“这老头倔，见好就收”。
北飞只好被人卖了还反过来硬着头皮数钱，答：“不耽误。”又忍不住嘴碎的毛病，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我那成绩，没得可耽误。”
见老祝还在犹豫，王东同拉着北飞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老祝啊，那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关了时歇堂，你就安安心心好好休息，就你那个心脏，别没等这小子猝死，您先走了，我们不打扰，不打扰了。”
北飞就这样，被连拖带拽到走廊上，一出门，迎头又撞上斯姣紧闭的房门。他不禁心想：也不知道玩游戏差点猝死这么丢人的事，有没有传到斯姣那去。
王东同要离开时，北飞叫住他，问：“你们这么大的地下铁，就不能好好配个医生吗？我这手是哪个兔崽子打肿的？”
王东同的眼神晃了一眼斯姣的房门，笑而不语，只答：“我们地下铁不仅没医生，隔音还不好。”说完便甩手离开了。
北飞站在老祝和斯姣的房门中间，摸不着头脑。又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大叔说的奇怪的话——“少惹你妈生气，还有你外公”。
不是，这人谁啊？还专门问候我妈？
2
第二天晚上，斯姣到酒吧上班，却看见林有才早早坐在了店里。见她走过来，便朝她挥手。
“嘿！斯姣。”
斯姣套上工作围裙，走到他桌边问：“你怎么来了？”
“咋？不欢迎穷人？”
斯姣从口袋里掏出点单板，问：“要喝点什么？”
林有才往椅子里稳稳一靠，答：“不急，今儿有人请。等他来了再点单。”
斯姣撇撇嘴，心想你不早说，便回了吧台。准备好工具和原料，一字摆开，刚要开始调酒，北飞突然出现。斯姣一眼便看见他的两只手，肿得像两只粽子。
北飞注意到斯姣的目光，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却见斯姣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11车，北飞满脸困惑。刚喊出：“哎——你去哪？”就听身后传来：“服务员——点单。”
“诶！来了。”还没搞明白状况的北飞，无缝衔接上斯姣的工作。
不到五分钟，斯姣回了酒吧，北飞也刚给客人送完啤酒。却见她端着一个碟子。
“给你。”
斯姣递过来的，是两只卤猪蹄。
北飞：“……”
斯姣：“林有才说的，吃什么补什么。”
北飞听了，竟还有些感动，接过猪蹄，道了声谢。又问：“那你不生我气了吧？”
斯姣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在廿九片场发生的那段说不清谁对谁错的小不愉快，于是，低头看着他的手，答：“嗯。扯平了。”说完便忙着调酒去了。
北飞却端着猪蹄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扯平了？
3
一口气啃完猪蹄，卤得还真不错。突然，北飞眼前一愰，闪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老祝。他怎么也来了酒吧。
北飞打听到了这个怪大叔的来历，知道他从三十年后穿越回来。又想到这人对他家里人那么熟悉，甚至伸手管教他，估计不是个远方亲戚什么的，就是爸妈的哪位同事。
但更关键的，是北飞彻底清醒后终于想起，这个人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
北飞上前拦住老祝。
“内个，祝叔。”北飞扭捏的咬字，听起来像喊了声“猪——”。
老祝见是北飞，又板起脸：“大晚上的你不学习，怎么又跑来了？”
北飞也不跟他解释，决定先说正事：“叔，昨天我不懂事，今天得给你好好道个谢。要不是你，我昨天小命就没了。”
老祝听他这么说，眉心舒展开来，答：“知道就好，那以后还玩游戏么？”
北飞嘻嘻笑道：“嘿嘿，两码事。”
老祝：“……”
北飞又道：“叔，大恩不言谢，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所以，我愿意帮你办一件事，啥事都行，你可以现在告诉我，或者以后再要求我，反正这个恩，我迟早还给你。”
老祝冷笑一声：“用不着，管好你自己，就是对我的报答。”
北飞嘿嘿一笑：“叔，我不趁火打劫啊，您这个要求，我就当没听到，想个新的，随时找我。”说完他便溜了。
老祝摇摇头，继续朝林有才的座位走去。
林有才正低头玩手机，老祝远远望着他，却未走近，那眼神越来越复杂。
过了好一会，林有才放下手机，才看到一直盯着自己的老祝。他用力招招手，咧嘴一笑。可老祝竟摇摇头，还重重叹了口气。
林有才愣住，完全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终于，老祝在他对面坐下，明明看着还挺光溜的脸，硬是被忧虑挤出一道道褶。
林有才战战兢兢地问：“您……您这是怎么了？”
老祝仍盯着林有才，脸上的愁云越发浓郁。
林有才问：“到底咋了？您倒是给我个准话啊。”
老祝摇摇头：“你说你怎么——”
林有才瞪大了眼，等着老祝接下来的话。
“你怎么就不能长得好看点呢？”
林有才此刻脑中只有一个表情：黑人问号，问号，问号。几乎是从胸腔里嚎出一声：“啥？”
正巧，这时斯姣走过去，弯腰问道：“请问二位，要喝点什么？”奇快妏敩
她听见了两人刚刚的对话，于是此刻的笑容里，还稍稍夹带了那么一丝同情：林有才，你也有今天。
老祝接过酒单，捧在手里，翘起二郎腿，立马有了一种贵族公子哥的架势。
“有LaphroaigQuarter单一麦芽Whisky吗？”
斯姣点点头，答：“曼迪备了。”
“不加冰。”
“好。”斯姣转向林有才，问，“这位先生呢？”
林有才还没张嘴，老祝抢先替他答道：“他不喝酒，一会回去还复习呢。给他来瓶可乐吧。唉算了，可乐发胖，他就喝白水。”
林有才被一顿安排得毫无还嘴之力。斯姣想起他刚刚口口声声说有人请客时的得意模样，只觉有趣，说了声“好的，马上来”，临走前还瞥了一眼脸上已出现好几层颜色的林有才。
斯姣走后，老祝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林有才心里直发毛。
他终于憋不住了，弯腰把身子几乎贴在桌面上——拿出他此刻能拿出的最低微姿态——哀求道：“哥，我做错啥了你告诉我一声，行不？”
老祝却突然转变话题问道：“你说现在的女孩，都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听到老祝的问题，林有才脑中出现的第一个人，竟是William。紧接着出现的，是韦筝望着William的那种眼神。
现在林有才心里最有魅力的男人，非他莫属。毕竟，不只有韦筝的目光，那还是曼迪的男朋友。
老祝似乎看穿了林有才在想什么，突然语重心长地问：“有才啊，既然有目标，为什么不努力一把呢？”
林有才：“我……我怎么努力？脸是爹妈给的，家庭背景也是爹妈给的……诶？要不——”他突然看着老祝的脸，认真地问，“要不，我学你，也穿越回去，当面劝劝我爹妈，好好努力——为了你们儿子的终身幸福。”
老祝皱起眉：“你嘴怎么这么碎呢？你就没优点了？”
“当然有。”林有才挺直了腰板，仿佛这个问题终于带他回了主场，“我，幽默。”
“噗……”
刚好北飞过来送酒，正撞上表演幽默的林有才，他可不像斯姣能憋得住，对林有才的优点报以了直截了当的回应——
在老祝面前放下酒，他便左手举起酒盘，右手使劲拍了上去：“好笑！好好笑！”
林有才嫌弃地打断，又指着他问：“我的水呢？”
北飞毕恭毕敬地答道：“请问，您是要预应力砼管出水，还是球墨铸铁管出水？我们推荐您可以点一杯高锰酸钾与酸工业冷凝三蒸水。”
“什么玩意儿？”林有才眯起小眼睛望向北飞，却只见他挂着贱不拉唧的微笑等他答话。
“第一个第一个，去去去。”林有才朝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好嘞！”北飞鞠了个躬，“我这就给您去水龙头接去。”
林有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找北飞确认，他却脚底抹油地溜了。
老祝敲了敲桌子，问：“除了幽默，还有呢？”
林有才清清嗓子，答：“我要说我当年高考是我们县文科状元，您信么？”
老祝眼前一亮：“真的？”
“是啊，然后就被纪诚中文系录了，一呆就是七年。”
老祝问：“那你既然志不在文学，怎么不早点转行？现在老大不小了，又跑来重新考研？”
林有才答：“谁说我志不在文学了？嗨，不都是生活所迫么。”
老祝叹了口气。
林有才不干了，嚷道：“不是，您拿我开什么心啊？要不今天这酒我请，您放过我行么？”
这时，斯姣又端了一杯水来到他们桌前。林有才正急得口干舌燥，接过来便仰头开喝。斯姣的阻止还没说出口，他那一杯水都要见底。
林有才喝干了水，把杯子放回杯盘，却看见斯姣一脸错愕地望着他。这时，北飞接踵而来，也端了一杯水，在他面前放下，道：“这是我们推荐您点的高锰酸钾与酸工业冷凝三蒸水。”
林有才问斯姣：“那我刚才喝的是什么？”
斯姣答：“自来水。”
听了这话，林有才鼻孔出气儿，凭空打了个“嗝”，响声足震方圆几米。
北飞连忙帮着解释道：“是您刚才自己点的预应力砼管出水。”
林有才大吵大闹：“那是给人喝的吗？哎哟，我现在感觉肚子开始疼了。哎哟，哎哟喂。”
斯姣又接着解释：“曼迪说客人的需求要尽量满足，我才端来的，还专门又带来一杯蒸馏水。”
北飞放下蒸馏水，拉了拉斯姣的袖口，小声道“别理他，碰瓷儿呢”，说完便也拽着她溜了。
4
回到吧台，斯姣问北飞：“你干嘛整林有才？他不是你的林大哥么？”
北飞擦着杯子，答：“不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一档子事儿。”
斯姣继续擦杯子。
北飞：“你就不能问问我什么事？”
斯姣依旧不搭腔。
北飞泄了气，答：“就是我正式来这儿的第一天，当时不是投票要不要留下你嘛，林大哥投的是反对诶！我之后一想到就来气，后劲儿可大了，根本控制不住我这暴脾气。”
斯姣答：“你这突然想起来……是够’突然’的。”
北飞夺过斯姣手上正洗的杯子，说：“今天客人也不多，我来洗吧，你歇会。”
斯姣看到他肿得高高的手背，又感到了不好意思。
北飞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笑嘻嘻地举起那两只粽子，说：“嘿嘿，可爱吧，像不像熊掌？”
“对不……”
斯姣刚开口，北飞抢先她说道：“我听说了，昨晚，你为我拉响了10车警报，还开了一枪。虽然是玩具枪吧，但我很感动。”接着又看看自己的手，说，“所以，就算被个笨蛋扎上几针，也不算什么。没想到你也会为我紧张。”
斯姣不知怎么接他的感动，但看着那对熊掌，竟真看出了几分喜感。
北飞问：“你刚想说什么来着？被我打断了。”
斯姣已经彻底不想再提戳针的事，只答：“你被我感动，那我再谢谢你为我生气。扯平。”
刚说完这句话，斯姣便被客人叫走。
北飞只能原地挠头：“又……又扯平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3018更新，第 20 章 一想到差点失去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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