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斯姣转身上了楼梯，北飞赶忙追上，问：“你去哪？”
斯姣：“你刚来过，没发现最顶层的办公室吗？”
北飞：“办公室什么的我倒没注意，但我找到了能直接通到屋顶的楼梯，还能看见隔壁剧组，走，带你看看去？”
斯姣却在北飞说话的时候，大踏步往上走，甩了他近半层。北飞又赶紧往上追，边追边嘀咕：“你们星球这几千年，光进化腿脚了？”
他又问：“你要去那间办公室？找谁？”
斯姣：“找总导演。”
北飞：“啊？为什么？”
斯姣：“姜俊轧组，替廿九讨回他的机会。”
北飞：“怎……怎么讨？”一口气跟到四楼，他已经有些喘，斯姣却丝毫不见改色。
北飞便大呼：“你怎么不喘？”
地球上的压力与引力环境都比意第人造的更为舒适，而且来地球之前，她专门接受了「空穿」训练，身体素质得到进一步加强，北飞自然跟她没法比。
斯姣：“总导演可以不管姜俊倚老卖老抢走编剧统筹，但他轧戏这事儿，总导演还会不管吗？”
北飞努努嘴：“还真不好说。”
斯姣：“那就去说着试试。”
眼见她就要上五楼，北飞抢先一步拦住她：“诶，你不考虑一下后果吗？万一这事捅出来，不但没捞着好处，还害了小廿呢？谁知道这里边有多少事儿啊？”
斯姣：“捅破了就换个剧组，弃暗投明。”
北飞露出复杂的表情，依旧拦在斯姣跟前。
“不跟小廿先说一声？”
斯姣：“要是他能这么想，还用我们在这么？”
两人僵在楼梯间，斯姣知道北飞的顾虑，但她看见了另外的东西，不指望北飞能跟她一样看得见。
但半分钟不到，北飞突然舒展眉心微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小廿太没自信了，按他现在的路子走下去，迟早在这野生丛林里被野兽大卸八块？所以想推他一把？”
斯姣一愣——怎么会……这小子明白她想的？
北飞：“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他就是个秀才，但这里全是兵，还各个都欺软怕硬。我支持你，我陪你去。”
见斯姣反而不动了，他催促道：“愣着干嘛？”
斯姣：“哦，走吧。”
就在这时，楼梯栏杆间隙，一双熟悉的眼睛闯进北飞视线。
又是那个女孩。
“你怎么跑这来了？”北飞跨了几步挡在她身前。女孩看见北飞和斯姣，露出相似的神情，心想“我还没问你们呢”。
嘴上答道：“让开，不用你管。”
北飞语气强硬起来：“保险赔偿你拿了，馒头也给你了，你还想怎么着？难道还要去找导演说小廿坏话？”
女孩压低声音说：“照平常的时间，导演很快就会离开。不想惹事就给我滚开！”
北飞不依不饶：“是谁想惹事？那个姜俊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时，斯姣上前一步，对女孩说：“刚才九导跟我提了你。”
斯姣说完这句话，女孩的神色发生微妙变化，少了些剑拔弩张的气势。
“他知道你困难，为了你女儿，什么活都在做。”斯姣继续说，“他也知道，你假装受伤，也是为了钱。”
这时，女孩下意识捂了捂口袋。
北飞：“哈？小廿知道？那还……”
斯姣扯了扯北飞的衣角，在外人面前，她还想给廿九留点面子。
女孩一直低着头。
斯姣继续说：“九导说，他帮你在剧组里找了个场务兼职。”
“他还借了我一千块钱。”女孩低声说道，“我女儿病了，姜俊本来答应我，如果今天的事成功，就借我看病的钱，但被你们搞砸了。我没想到，九导会拿钱给我……”
北飞问：“你说你早点找小廿借钱不就好了？干嘛招惹姜俊那种人？”
女孩答：“天下怎么会有免费的午餐？我知道九导对群演不错，但我的麻烦不是一次能解决的，我必须一直赚钱。”
北飞又问：“难道姜俊能一直给你钱？”
女孩：“他以前也给钱找我干过拉踩的事，只要是他看不惯的人，他都能找到办法搞走。”
北飞皱起眉，问：“他看不惯小廿？为什么？”
女孩答：“我不知道。”
斯姣一直皱眉思索。
北飞问：“所以你到底来干嘛？”奇快妏敩
女孩：“我掌握了姜俊的罪证，我要告他。”
斯姣：“什么？”
女孩：“他不仅在跑别的组，而且把这个戏的本子带了过去。”
北飞张大了嘴：“他还偷剧本儿？”
女孩：“我要去告诉导演他干的那些勾当，就当我给九导的报答了。”
斯姣连忙说：“可九导借你钱，没想要你报答。”
北飞对斯姣挤挤眼睛：“她这瓜比咱们的有分量。”
女孩又说：“导演马上要走了。你要是不怕我反悔的话，就拦在这继续问吧。”
斯姣还没答话，北飞把身子一让，女孩便冲上了楼。
“哎——”斯姣想要阻拦，北飞却伸手拉住她。斯姣瞪了他一眼。北飞立马撒娇道：“别这么凶嘛。”
斯姣还想追上前，北飞却说：“来不及了，你听。”紧接着，楼上传来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
斯姣捏起拳头，满心惋惜，如果廿九知道这个女孩因为拿了他的钱，为他来告状，心里不知会是什么滋味。
她问北飞：“你知道我为什么拦她？”
北飞答：“你怕影响她前途呗。”
斯姣：“那你还拦我？”
北飞：“我刚才不是说了原因嘛。”
斯姣：“……”
北飞见斯姣的表情，不像接住了她的玩笑，连忙答：“她的瓜比我们靠谱。我们顶多能告告小状，还没证据。但这女孩可当了姜俊那么久的棋子，没准都能把他祖坟挖出来。”
斯姣：“但如果我们去，谁都不会牵连。”
北飞：“你说得没错，但也因为这样，导演会相信我们两个小毛孩吗？”北飞边说，边看了看斯姣还没换下来的校服。
斯姣：“可是……廿九大哥一定不会同意这女孩给他出头的。”
听完斯姣的话，北飞却蓦地动了动眉。
斯姣追问：“你想说什么？”
北飞看了楼上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小廿，都付钱了。”
空气陷入一阵尴尬的宁静。北飞意识到刚刚的表达有些暗黑，害怕被会错意，连忙伸出两只手在胸前摆了摆，补充道：“我知道小廿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借钱。我的意思是……这女孩想报恩，我们不干涉，也没错吧？”
斯姣：“所以你觉得，可以用一个人的前途换另一个人的？”
北飞感觉话题越来越严肃，便朝斯姣笑笑，故意摆出一副耍宝的轻松姿态，答：“我可没这么说。”
对话在此处戛然而止，斯姣转身下了楼。
2
3018晚饭时间，林有才准备了一大桌饭菜。
虽然饭桌上只坐了廿九一个人。
林有才端来一大碗排骨汤，朝坐在窗边发呆的白斯姣喊：“说先赊一个月伙食费不是逗你玩的，快过来吃饭。”
廿九也喊道：“就算不饿，也过来坐会吧，喝口汤。”
斯姣起身。
林有才抱怨道：“煲汤的人说话不管用，你这借花献佛的，倒挺心安理得啊。”
廿九问他：“曼迪呢？”
“嘿嘿，惦记她呀？”林有才一脸坏笑地望着廿九。
“她还是不吃晚饭吗？”廿九又问。
林有才答：“是哟。美女都成了仙。”
廿九起身，在厨房间拿了一个大碗，底部铺好米饭，又回到桌边夹菜，很快，米饭被盖满了糖醋带鱼、青椒肉丝、鸡蛋虾仁和油菜香菇。
接着，他又准备盛汤。
“诶诶，好了好了。汤给她留了，在锅里。”林有才阻止道，“就知道你又要给她留饭，但哪次不是浪费了。”林有才不满地说。
廿九把碗盖上，放进电饭锅保温，回到座位。林有才搓搓筷子：“开动开动咯！”接着问斯姣：“听说你和北飞那小子，闹了点不愉快？”
听完这句话，斯姣没有任何反应。
廿九问：“你听谁瞎说的？”
“不是你跟我说，他俩在你那就开始不说话了？而且那小子周末都来跟咱一块吃饭，今儿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不粘着斯姣了？”
斯姣舀起一勺汤，轻轻吹凉，依旧没有回答。
廿九站出来替她挡林有才的问话，道：“有才你少说两句。”
这是他维护斯姣的方式。
尽管斯姣话不多，表情比话还少，但廿九能察觉她的情绪，也愿意当她的“情绪保护者”。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个会在各种场合感到不合时宜与格格不入的人。而且，这个女孩对他有一份独有的信任，他珍惜这份信任。
林有才讨了没趣，于是换了个话题，问：“老九，你那个戏咋样了？我今儿把话撂这，以后票房里，肯定有我交的份子钱。”
廿九笑道：“不一定能上院线，但还是多谢了。”
林有才又问：“你还在带群演？那活太辛苦了吧。”
廿九：“正准备告诉你，今天导演跟我说，还让我管剧本。”
林有才放下筷子，嘴里的菜还没嚼完便问：“真的？那我可得以水代酒敬你一杯。好事啊！”说着就举起了杯子。
廿九拿杯子和林有才走了一个，道：“这事，是我得谢谢他俩。”
林有才：“有故事？说来听听。”
廿九把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林有才听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斯姣：“哟，你们这矛盾闹的，挺高级啊。”
斯姣已经喝完了汤，抽了两张纸擦嘴。
这时，林有才又嘻嘻坏笑：“小心哦斯姣，都上升到价值观的探讨了——这可是在乎的表现。爱情呀，它总是轻轻地来。”
廿九对斯姣说：“我又当回编剧，真的要谢谢你们。但姜俊暂时停职，那女孩也因为我变成砸墙的鸡蛋，唉……我会想办法保护她的。”
林有才那管不住的嘴又开始叨叨：“斯姣，你还是太理想化了。你不是还跟老九说不能信命吗？要真不信命，就要不择手段。”
斯姣却突然蹦出一句听着十分状况外的话：“为什么就不能是帕累托改进呢？”
廿九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改进？”
林有才“哟，哟哟”地喊了两声，兴奋得恨不能站起来。
“老九，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刚复习完经济学原理。我告诉你啊——帕累托改进，就是你得了便宜，还谁都不得罪。诶——斯姣，你怎么突然用起这个词儿了？”
自从有了“地球人的规矩就是经济学”这一想法后，斯姣最近恶补了不少地球的经济学教材。但她没心情和林有才讨论这个，而是问廿九：“鸡蛋已经撞了墙，是不是只有碎在地上的蛋壳了？”
廿九的表情有些凝重，答：“还不至于。她还年轻，就算真因为姜俊在横店混不下去了，还有很多路可以走。所以……我得更努力，争取快一点有能力帮她。”
林有才这时“呵”了一声：“要是没你们影响，这女孩按自己的路子走下去，谁先提携谁还不一定呢。”他这句半调侃半写实的话一出口，饭桌上立马又显出一阵尴尬。
林有才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老九，你太软柿子了！你们那一行，不讲理的人多，越是对付这样的人，越要强硬。以后多跟那个女孩学学，我看你就缺她那股劲儿。”
林有才的努力并未成功化解尴尬，餐车里半天没人再说话，不过，现在的沉默不是简单的沉默，斯姣感到心里有一块地方在迅速消化吸收整理这些来自地球人的信息，所以这一阵沉默里，就连呼吸都是思考的味道。倒呼应了林有才热场时丢出来的词——“高级”。
但通过这番聊天，廿九终于知道，斯姣和北飞到底闹的是什么别扭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题。
斯姣出于本能地选择了保护弱者，而北飞也几乎同时出于本能地，选择了成就他。
“内个，你们都不吃了，我就收了。”
林有才像开启了慢动作似的，小心翼翼地端起两个碟子，生怕破坏了如此静穆的气氛。
廿九也起身，从电饭煲里取出饭菜，又盛出一碗汤。端着两个碗，朝10车走去。
3
廿九一手端着饭菜一手端着汤，只能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曼迪的门。
门开了，曼迪穿着睡衣，嘴角叼了根烟。她刚完成眼妆，头发随意散在肩头。看到是廿九，浮现了然于胸的笑容，身子一软，靠上门框，食指中指轻轻一拈，香烟从嘴角换到手上。轻声唤道：“阿九，你回来了。”
廿九笑答：“是啊。”又举起碗碟，说，“吃点东西吧。”
曼迪只是淡淡地笑，那会讲话的眼睛已经告诉了廿九答案。
廿九也早知道答案。只要他在车厢，每个晚上都要来给曼迪送饭，但曼迪从来不会吃。他们一般会借这个机会聊上两句。
廿九从口袋掏出一个U盘，递给曼迪。
“对不起，生日会我没来，这是礼物。还有，生日快乐。”
曼迪接过U盘。
“这是什么？”她微微收起下颌，抬眼问道。
“你自己看吧。”廿九有些腼腆地笑了。
“我猜，是给我拍的片子吧。”曼迪一个娇笑，让廿九更加不好意思。
很快他如实交代道：“是拍的你在台上唱歌的样子。很美。”
“谢谢，我很喜欢。”
“你还没看呢。”
“没看也喜欢。”曼迪笑道。
廿九低下头，空气一时沉寂。他又开口问道：“苏叔叔的病怎么样了？”
曼迪答：“就那样。”
廿九本想安慰，却找不到话，最后磕磕巴巴地说：“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去看叔叔。叔叔……他也不容易。”
曼迪却笑着应道：“他那是活该。”
廿九不知如何接话。
曼迪：“饭菜端累了吧？下次别送了。只要你敲门，我都陪你聊天。”
“我不……不是为了……”
曼迪连忙补充道：“我知道，就你和老林真的关心我。”
这脱口而出的撒娇，既表达了感谢，又拉上林有才化解了廿九的尴尬。
“嗯……有才，他就是嘴硬，这汤就是他给你留的，还热乎着呢。你要不喝点汤？喝汤不胖的。”
曼迪笑着摇了摇头。
“阿九，我晚上还要唱歌，得去准备准备。”
“噢，好。那不打扰你了。”廿九答。
曼迪又妩媚一笑，关上了门。
廿九在走廊站了一会，直到林有才走进10车。
“老九啊，今晚聊得可happy？”
廿九从发呆中醒来，端着两只碗的手也已发酸。
林有才一边接过碗，一边嘲笑道：“我说你何必呢，人家有男朋友。”
“你别想歪了。”廿九解释道，“我只是欣赏曼迪。”
林有才：“得，停，打住！每次聊到这你都要夸她一遍，词儿还不重样。九大导演，还是把你的才华省点到作品里吧。”
“我哪有才华？”廿九低下头，苦笑道，“所以，我才羡慕曼迪，真的才华，才支撑起她那么完整的自我。”
林有才露出一副求救的表情：“得，还是没拦住。再说了，你们谁能比我有才？”
廿九：“……”
林有才：“行了，您继续沉醉在羡慕里吧，我去洗碗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有才。”廿九从背后叫住他。
“啥事儿？”他转过头。
廿九：“跟完这个组，我可能还是要回家。”
“你……”林有才的语气瞬间没了先前的轻松，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但和廿九对视几秒后，他最终只是摇摇头。
“那你当初来地下铁是为了啥？”他问廿九。
廿九笑着答：“不还认识了你，你们吗？”
林有才不再说话，离开了10车。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3018更新，第 18 章 撞墙的蛋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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