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商铺冷饮热销,官家也命宫中启开冰井冰窖,赐冰臣下和后妃。
进入中伏后,卢太后开始焦头烂额,并非是燥热难忍,而是官家再次抱恙。
就今日的日参,便有外臣旁敲侧击,官家姗姗来迟,且面色青寡难言,可是玉体不妥。
龙体关乎国运社稷,事关重大,卢太后哪能承认,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但她比任何人都焦灼。
宫妃已有数日不见天颜,官家对外称减膳避殿,但医官出入御前是不争的事实。
卢太后多方询问,官家拒绝透露太多。
他禁止任何人刺探病案,大费周章地隐瞒病情,自有他的道理和打算。
卢太后是母亲,更是臣属,大是大非面前,她得冷静地听从君主的安排。
不过,放在那里的人不能白放着,得眼明心亮地替她盯着,免她后顾之忧,夜里方能安心好睡。
眼见着这场病熬到末伏稍有起色,官家饮食已经逐步恢复正常,卢太后紧绷的脸才舒缓下来。
经过这次的提心吊胆,她开始有了盘算。
官家深坐内殿时,无一嫔御能近前,却要求韩钰娘伺候汤药。
她让人特别留意韩钰娘,将其每日的言行送来慈寿宫,得到的都是,韩钰娘入殿后只为官家掌扇。
嬷嬷去翻了记注案回来,禀道:“记注案上没有行.房记录,不过官家瞧着似乎有那种意思。”
卢太后非但不喜,还甚是愁烦,“官家怎么想的。”
嬷嬷问:“娘娘,可是要阻止?”
“庶臣之女,就是妆点后宫也是好看的,为何要阻止。”
她捏着额角,“官家至今无子,已教我心急如焚。”
嬷嬷谙得她的意思,只是,“生出皇子……”
这还用说,卢太后嗤道:“记名到南月名下。”
嬷嬷想了想,问道:“卢娘子那里要不要通风?”
“费那些神做什么。”
卢太后挑了挑眉,手拢发鬓,“做皇后就得容忍后宫的百花齐放,莺莺燕燕,哪一个皇后不是这样熬过来的。”
她越想心越乱,问道:“永王那边怎么说的?卢家呢,可有消息?”
“枢相递过消息了,永王虽未直言,但卢家的人他有意无意地在接触。”嬷嬷不太懂,“娘娘不必急于这一时吧。”
卢太后敲着额头,“我也不想,但到底要未雨绸缪。”
嬷嬷担心的是,“永王不像是好拿捏的人。”
卢太后无奈地笑道:“你都看出来,我又何尝不知。可放眼朝野,有些威信的也就他、赵元词、赵元训。赵元词素有仁德的贤名,但为人淡泊,无意储位,赵元训他母族傅家和我卢家素来不睦,更难拿捏,唯有这个赵元词,出身差些,但野心不小,这几年明里暗里不知拉了多少大臣到他的阵营。”
……
明日兖王府来行纳吉礼,沈雩同失眠了,坐在榻上一遍遍地梳着头发。
曹娘子见她屋中亮着灯,进来坐在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还没睡呢,小宝儿想什么?”
“没想。”沈雩同依偎进阿娘的怀抱嘟囔了一声,十指揪着发梢。
做母亲的哪里不知女孩的心思,曹娘子挨了挨她的额头,笑道:“我出嫁的时候也是这样,整夜都睡不好。”
沈雩同眸光微亮,“那时阿娘在想什么?”
曹娘子点她的头,噗嗤一笑,“在想你爹爹会不会是我的如意郎君啊。”
沈雩同也忍俊不禁。
曹娘子替她挽上头发,一边道:“兖王那边行了纳吉礼,不久便是过大礼,我们回礼已然备好,倒是你,也该给些表示。”
沈雩同是什么都会一点,可也不精,她想了想,“那做香囊吧。不过我绣工不好,估计拿不出手。”
“多少是你自己的心意,这就够了。”曹娘子轻拧她的脸颊。
沈雩同想着母亲的话,心里也不多想了,早早地睡下,翌日不等福珠儿催促又早早起身梳洗,去跟爹娘用了朝食。
福珠儿好不习惯,再三问她要不要睡回笼觉。
“不用不用,等人来呢。”沈雩同在内院前站着,日头出来竟也不躲,将额上晒出一层薄汗。
福珠儿只能回去拿伞来,才撑开遮上,就见主母跟前的侍女从前庭趋行而来。
侍女笑吟吟道:“阿郎已着礼服前往祢庙了。娘子让小娘子莫急,先回厢房静候。”
沈雩同回去闺房,挑选做香囊的布料和丝线。
约等了有半个时辰,侍女又来告知。宫中使者着玄端服,执雁来去祢庙行纳吉礼了。
她还补充,“大雁是十六大王亲自射下的。”
木落南翔,冰伴北祖。雌鸟随雄鸟迁徙,顺应阴阳往来。而大雁又为情鸟,失偶再不成双结对,取其忠贞之意。
沈雩同颊面微醺,侧首自镜中窥得自己窘迫的神色,直呼口渴了,叫福珠儿取水来。
福珠捧着银瓶,意味深长道:“听闻大雁最是忠贞不渝。”
沈雩同拿过银瓶,板起脸来吓唬她,“信不信我让阿娘撵你出去。”
“是,奴婢知错。”福珠儿捂着嘴偷笑。小娘子是真不知道,她根本唬不了人。
“知错就好。”沈雩同气呼呼道。
她就是晓得自己不会撵她出府,气焰简直嚣张。
纳吉礼顺利结束,使者授雁离开,回宫向太皇太后复命。
午后宫中再次遣出使者,执雁往沈府问名。
过完文定,沈雩同待嫁,让她阿娘押着做香囊。
小小香囊一半不到,那针脚让曹娘子大为震惊,不得不妥协安排给府中绣娘。
沈雩同闲在了家中,每逢二十五的相国寺庙会,邱萱便来约她玩耍。
邱萱主意大,两个小娘子总是乔装一番,去庙会上看古玩,逗宠物,买杂嚼,听艺人说书。
偶然间她碰到过赵元训,赵元训好像一直很闲散。
他还是叫她小圆。他问:“小圆,你紧张吗?我很紧张。”
说不紧张那也是不可能。
过大礼那日,男方请的是宗亲里高寿的老王妃,老王妃与媒人来送礼书。
沈桃月带她躲在外面的窗棂下,听到小黄门字正腔圆的唱名。
“三金”,销金衣裙不计,珠翠团冠和义髻无数,另加南番玻璃……好事成双,每一类都按双数来报。
事后回礼,沈雩同不免感到羞愧。
香囊她绣得极是敷衍,只怕再厉害的绣娘都不能挽回。m.qikuaiwx.cOm
杨咸若将香囊呈给赵元训时,他足足端详了半刻钟,心底疑问始终不得解。
这到底是鸭子浮水,还是鸳鸯戏水?
几日后,兖王府遣人通知沈家,明日要来乞日。
翌日,宫使执雁而来,告知沈家长辈,吉期定在了七月下旬二十五日。
七夕恰在眼前,沈雩同还能同家中女孩乞巧。
沈家于前日就搭起乞巧楼,设针线,笔墨,鲜花和水果。
沈雩同答应和邱萱乞巧,便捉了一只蜘蛛,给福珠儿用盒子养着。
七夕这日,都没到晚上,沈桃月已然等不及地出门去了。
沈雩同才吃过早膳,让曹娘子强硬地拉去洗头。
曹娘子说:“乞巧日要用木槿叶洗一次头。”
她把木槿叶的汁倒在沈雩同打湿的发尾,轻轻地揉搓,“我儿过的最后一个乞巧节,可要出去?”
“去啊,拜织女。”
她阿娘洗头总是把水弄到她耳朵里,沈雩同不舒服地抠着耳朵,嘀咕一句,“我以后也还过。”
“主母娘子哪有过女儿节的。”曹娘子按住她脑袋,淋了最后一次水。
头发洗完,她站在石头上晒干了,松松挽在脑后。
福珠儿把木槿花煎的水端来,她将脸侵在里面。
晚上在白矾楼和邱萱碰面,沈雩同送她水上浮,邱萱送她磨喝乐娃娃。
邱萱还叫了好些女孩,她们一起拜织女,品尝糕点,后面又纷纷拿出自己的蜘蛛盒子。
不想让邱萱得了巧。她的蜘蛛结出的网最是周正好看。
赵元训知道沈雩同去乞巧了,他在宝慈宫坐了许久,然后告辞去了官家那里。
赵隽龙体欠安,作为臣弟他理当探视。
太皇太后问王之善,“官家那里是什么情形?”
王之善道:“翰林医官院没怎么去了,但卢娘娘因这事上火,也招了医官。”
“她哪能不急啊?卢家和永王接触的风声,连我这个深宫里的老婆子都听到了。”
老人家冷笑道:“我们凤驹才没那个心思。”
朝堂上的事王之善不敢言论,道:“大王往后来的少了,或许能免去卢娘娘的忌惮。”
太皇太后点头,“不来也好。”
孙儿婚期在即,她心头安稳,对向嬷嬷道:“日子近了,你代老身去看看沈家小娘子,有些话,你说也是一样。”
她心里所想,贴身伺候的人多少都拿捏得准,把这差事给她,也是充分信任。
向嬷嬷欣然领命。
大婚前一日,沈家族中长辈去兖王府铺房摆设嫁妆。
沈桃月爱看热闹,非得跟着她娘去。
那新房设得极是喜庆,里头件件都成双成对,宫里的嬷嬷还说,不够的即刻去置办,只要新娘满意。
成婚前夜,新房不能空着,沈家人离开时记得撒桂圆红枣压着,又留了自己人守房。
沈桃月揣着丰厚利市回来,府里已经来了好些宫人。
原是太皇太后跟前的嬷嬷来了,在和沈雩同说话。
沈桃月趴在影霞纱上,什么都没听着,就只见沈雩同又惊又羞。
她把耳朵往里贴了贴,被她娘揪了耳朵拎出去。
“阿娘你干嘛!疼!”
“这是你能听的,也不害臊。”
她娘手劲可真大,把她耳朵揪得通红。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晓镜图更新,第 16 章 第16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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