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今日他去查探段阿浦的生平,竟没发现段阿浦的半点不堪。
却原来,段阿浦当真如此磊落的一位君子。
“那赵芙当日在锦绣布坊见到的是令胜明,因为他在布坊的差使便是掌柜,那一日虽然是去卸任的,但出于对他的尊敬,那布坊里的伙计估计还是称呼他为掌柜,不然,赵芙不会从别人口里知道令胜明这位拍花子的身份是掌柜的,因为不知道布坊里还有另一位段掌柜,所以惊惶之下,又是匆匆离去,所以就以为他就是锦绣布坊的掌柜了。”关月聆道。
“而赵芙跟赵丹提起这事时,跟赵丹说当年的拍花子就是锦绣布坊的掌柜,那赵丹当夜闯进锦绣布坊时,段阿浦身为新任掌柜,在布坊内点货算账,赵丹问起锦绣布坊的掌柜,那段阿浦自然地承认自己就是,所以,气头上的赵丹便对段阿浦下了毒手。”
赵丹知道:拍花子=锦绣布坊的掌柜=段阿浦,
却没意识到:拍花子=锦绣布坊的掌柜=旧掌柜令胜明。
赵丹说无论他如何毒打段阿浦,那段阿浦都没承认自己掳拐赵芙的事,那自然是因为段阿浦当真不是拍花子,更没做过掳拐小娘子的勾当。
若是赵丹能保持冷静,理智下多想想,或许会领悟到,眼前的掌柜的是不是过于年轻了?可得知妹妹多年耻辱遭遇的赵丹沉不住气,更不会两相对质,于是酿成了惨剧。
赵丹看着令胜明的人像画,听李少尹说清楚来龙去脉,原本的桀骜不驯,都化为了懊悔,浑身直抖,拳头握得关节咔咔做响。
听说,在左辅都尉府当差时,这赵丹便性子冲动,行为暴躁。
若非如此,也不会犯下如此大错了。
“混账,你们说的,是真的?当初拐走我妹妹的人,是这个令胜明?”
“便是他,也轮不到你来管。”李少尹呵斥,“身为官衙捕吏,不禀告上峰查清事实,擅自用刑残害无辜百姓,罪加一等。”
赵丹烧得通红的眼睛与李少尹对视了许久,终究慢慢垂下头去。
关月聆在一旁看着,不住地打了几个喷嚏。
“四娘,你身子不舒服,早点回府休息吧!”李少尹跟关月聆这般说完,向小七呵斥:“我让你带人去查案,你怎地偏偏还找四娘?”
“哎,我是想,四娘那么聪明,肯定能派上用场的,这不是,四娘马上就找到突破口了。”小七嬉皮笑脸,看着海棠与关月聆离开,眼中眷恋。
李少尹一掌拍在了他后脑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死心啦,四娘那般姿色,你可高攀不上。”
“哎,头儿你别开玩笑了?我是想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么?”小七瞪了李少尹一眼,嘀咕:“就是四娘真愿意跟我,我也护不住这么一位娇娇娘子!”
“有自知之明便好。”
“那是,所以平时多看几回,养养眼么?”
*
关月聆回府当夜便病倒了,接连在榻上躺了好几日。
海棠从云草堂直接拿了药回扶风榭煎熬给自家女郎,倒也没惊动府上太多人,唯有关亦笙过来看看自家四妹时,得知了她帮京兆府查案的事,心疼。
“又是帮谁查的案子?人家给你多少银子了,值得你如此折腾自己?”
关月聆从被衾里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十两?还是二百两?”
“二两!”关月聆有气无力。
关亦笙登时哭笑不得。
“可那位段大郎君太无辜了!”关月聆愤愤然。
“奴婢也觉得段大郎君真是无妄之灾。”给关月聆送药的海棠也叹息,而后咬牙,“女郎查这个案子,是应该的,说到底都是那令胜明不是,拍花子都是狼心狗肺的家伙。”
因为关月聆病了,许久没到京兆府结算酬金,那小七又跑了一趟,她们才知道,获悉令胜明明面上是良家百姓,暗地里是拍花子后,李少尹开始针对令胜明的人际关系进行排查,很快查到了青衣巷里有两位跟令胜明亲近的人家,发现这两家人亦有掳拐的嫌疑,等拘捕后审讯,才知这令胜明跟他们在暗地里经营着一个拍花子的组织,不仅掳拐小娘子,还贩卖婴孩。
根据这两户人家提供的线索,李少尹顺藤摸瓜地逮住了这个组织的泰半人手,然已远赴他州物色娘子婴孩的令胜明等人却迟迟未归。
“不过别担心,我们头儿已经在青衣巷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令胜明一露面,我们就马上将他捉拿归案。”小七信心十足。
至于段阿漳,听说李少尹上门将此事告知他时,那段阿漳依然如先前那般精神恍惚,行为呆滞,服侍他的老翁闻知真相后倒是嚎啕大哭。
“那赵丹倒算是还有点良心,知道自己害错人了,又知段二郎现况,着赵芙将自己存下来给她赎身的银子送去了段家,可人都没了,那有什么用?”小七唏嘘。
关月聆不语。
若是能顺利逮着罪魁祸首的令胜明便好了。
这之后几日,关月聆都在休养,而玉姨这些天拿到扶风榭的请帖,多不胜数。
都是邀请关月聆出席宴会的。
自从那日在镇国公府的赏花宴亮相——虽说是没呆多久就提前离席了,还是有不少郎君见着了关家四娘的花容,再听说了容敏郡主、以及奉宁侯府跟关家的这层关系,欲与关家走动开的人家多了起来。
听说嫂嫂便也因此多了几家大户世家彼此邀约,闲话间自然不免要好好商议关四娘的婚事,那新集了几家郎君的画册子就摆放在房里的案几上,让关月聆挑呢,等挑好了再找时机相看。
不过是因为这几日关月聆卧病在床,嫂嫂耐下性子,不敢多催罢了。
那关月聆不翻那画册子,却不妨碍玉姨跟海棠怀着八卦之心,对送来的郎君画像品头点足,说着哪位郎君模样俊俏,哪位郎君容貌风流,哪位郎君家世深厚。
“先前啊,那大奶奶给女郎介绍的郎君,哪有眼下送来的这些条件好?”玉姨感慨,“有意跟女郎结亲的,都不会超过一个巴掌。”
“去了冯夫人的赏花宴一趟,女郎倒是成香饽饽了。”海棠笑。
“他们是见我能出席露面,以为我身子不错,却不了解实情。”关月聆坐在榻沿,看着手里的请帖,“等他们知道了我身子薄弱,生孕艰难,恐怕都会知难而退了。”
“女郎您还年轻,身子的事,多多休养便能好转了。”玉姨宽慰,“以前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如今不过是几月才病一场,不便是好多了么?”
要真正好转,恐怕要等自己这天赋没了那天才能算。
关月聆不吭声,许久才道:“这些请帖,都给我回绝吧,照实说我身子骨弱,正在养病便是了。”
“女郎?”
关月聆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选什么郎君嘛,自己明明都已经有理想的目标了,就是……
关月聆猛地想起自己已经被拒了,又叹了口气。
唉,阿娘啊,您当初暗暗倾慕阿爹的时候,有被阿爹拒绝过么?
有的话,您心情如何?有被伤得茶饭不思吗?有考虑过另择良枝么?
关月聆才这么想,又睁开了眼睛。
对了,论被拒的经验,三哥应该最丰富才对。
有空问问三哥,是什么让他坚持倾心一位娘子,磐石不动地稳若泰山的?
*
大理寺。
关亦笙看着眼前匣子里放着的婴儿手臂粗的人参,愣了愣,抬眸看着文无叙。
“昨日听你说那四娘病了?”文无叙无视关亦笙眼里的怀疑,淡然道,“看你忧心忡忡,刚好府上有这么一根长白山参,便拿来与你了。”
这么一根参,可是得花上千两银子了,这文无叙,可真够大方的。
是对四妹有意?
可明明上次他想提他们的婚事,他当面拒了,现在是咋回事?
“四娘她,身子还好么?”文无叙似乎毫不在意他的猜忌,继续问。
“还是老样子,或是刚入秋,冻着了,你也知道,她那身子最易受冻。”
关月聆体弱多病,文无叙是知道的,往年他与关亦笙走动得多,每每到关府拜访时,多数时候都在听说四娘又病倒了之类的,而没因病拘在扶风榭时,便能见着那位玉雕般的粉团儿在院子里赏花,还会煞有介事的舞文弄墨,想来,她画得一手栩栩如生的人像画,便是那时候练就的。
这位玉人般的娘子,每次见着自己,总会甜甜地笑着叫自己小哥哥,甚至有次见面,偷摘了她阿爹的十八学士来送人,却因为慌乱中没护,好端端的一朵彤花没了,却对他说:“小哥哥,下次你来,我还送你花。”
但下一次,他到关府的时候,却是寒冬。
她穿得红红的锦袍,在冰雪覆盖的院子里,甜甜地叫他小哥哥。
就如雪色里唯一的一抹艳色。
若说自己心里,对她与对旁人有所区分,或便是在那时起,那瞬间。
从不跟人调笑的他在她雀跃地跑到自己身边时,忍不住逗了她一句:“你说要送我的花呢?”
她抿了抿嘴,回头,看着光秃秃没有一朵花的院子,委屈地仰头盯着他。
被那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于心不忍,正待说什么,却见她微微眯起杏眼笑了起来:“小哥哥你先等等。”
那一等,便等到他快离府。
拜别时,她匆匆地拿着一张卷轴递到了他手里,小脸通红:“我答应送你的花儿呀,就在这里了,小哥哥!”说着便羞得像麻雀一般蹦走了。
他拿着那张卷轴,坐在马车上时才展开,看到的是一株微毫毕现,灼灼红艳的山茶,这画至今收藏在他书房里。wWw.qikuaiwx.Com
从那日起,他便知她画工了得。
关亦笙有想将她许配给他的意思,他并不是不懂。
他说出那般回拒的话,心中也并非波澜不惊。
他不介意她体弱多病,不介意她生养艰难,也不介意她身上那明察秋毫后的秘密,只是,他不知道她的心意为何?
即便她对这门亲事并不抗拒,但她所知晓的如瑾哥哥,也不过是御史台的侍御史而已,对于他隐藏的另一个身份,又会如何看待呢?
他不能因此妨碍到她的终身大事,只能拒了。
听关亦笙说,她为玄夜所吸引,对玄夜颇有好感,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若是,她不排斥玄夜,那自然是好的。
或许,当初自己该将这门亲事应允下来,再徐徐图之?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她靠识别空气破案更新,第 59 章 第5案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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