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打开,齐贺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便愣在原地。
自齐贺与沈弗辞相识开始,鲜少认真端详过她,一则是碍于身份,即便沈弗辞将他当作玩伴之流,但到底身份有别,齐勇日日在他身边耳提面命,生怕齐贺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惹得公主不高兴,二则是此人的恶劣玩性深入他心,让他下意识觉得沈弗辞没什么好看的。
所以一直以来,齐贺都不去看她,也没想过看她,西北一行之后,变成不想去看她,他还尚未来得及将这之中的差别捋清楚、想明白,就又猝不及防地见着她如此模样——鲜花入鬓,一头乌黑秀发盘起发髻,留下两缕垂在身体两侧,手臂抱着今日裁剪下来的鲜嫩花枝,本该争奇斗艳的场景被她一衬反而显得落俗。
花香都沁入发间与袖间,一场微风,裹挟其中香气,沈弗辞从齐贺身前走过,他垂下眼,仅能闻到淡淡花香。
花车由三马拉着并列前行,四周原本是重重青色帷帐,风一掀,便轻飘飘地摆动起来,宛如人间仙境。
沈弗辞看了眼,干脆利落地说,“拆掉。”
仙女入境,一句话又打入凡间。
人这才想起来这可不是什么仙女,而是俗世里的公主。
拆掉?!
在此等候的宫人面面相觑,而后怕公主降罪,有人便立刻上去将青纱拆掉,也不敢问为什么。
齐贺听到这么一句话,像是清醒了似地猛地抬了下眼,在堪堪窥见前面人之时又生生压了下来。
这看起来就顺眼多了。沈弗辞心里想,总得叫人人看清楚她是谁。
她抬脚准备上车,一边的守卫主动伸手扶她上去,低眉敛目地沉默着。
沈弗辞的动作一顿,“齐贺?”
齐贺复又低了头,“是。”
身前的人没了动静,过了会儿搭着他的手上了车。
分明只那一刻,心中却犹如惊涛拍岸,齐贺收回手,跟在车驾旁边,腰侧佩刀冰凉,他伸手握着,手却冷不下来。
“今日竟然是你来,”沈弗辞盘腿坐在车上,经人提醒又稍稍注意了下自己的仪态,克制地摆出了副优雅的姿态来,“我送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吧?”
车马启动,沈弗辞晃了下,左手重重地拍到了栏杆上。
“前面小心些,”齐贺皱了下眉头,压低声音说,“收到了。”但是不知道是何意。
“那就好。”沈弗辞重新坐直身子,轻声说,“希望以后不要恨我。”
只可惜,后一句刚出口便被行车声音淹没,并未落到齐贺的耳朵里。
花车选定十二名官家之女在其后跟随,能被选中的都是有才有貌之人,且是由皇帝亲自下旨择定。
因此一家之女得以进入其列,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尤其是年龄适合的女子,今日也是出风头的好日子,日后择婿也能再多添上一点要求——毕竟可是参加过诗会仪式的。
沈弗辞坐在花车上,幸好今日阳光不算烈,透着股怜爱似的温暖,跟随其后的小姐们都是花般美丽,却又有万般不同。
有的清丽,有的张扬。
有的大胆,有的羞怯。
这样的情景,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
谢洵是不想来凑这个热闹的,他本就不爱凑热闹,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一直回想起荣犀说过的话。
沈弗辞能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她了。
一大早的,荣犀就出了门,说他也要去看,至于谢洵去不去,他管不着。
抱着这么一种诡异的好奇心,谢洵一早在酒楼上找了间雅座,这里临街,看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京师中的主干街道已经被黑袍军分隔开来,保证公主的车驾能够毫无阻隔地在其中行驶。
按理来说,公主临街,坐在酒楼上多有不敬,但达官贵人们不愿意跟百姓同街而行,显得他们与百姓并无不同,便临街选择雅致的地方待着看,一直以来皇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间久了,民间胆子也大了,临时漫天要价的不少见,谢洵看着年轻,穿得也简单,一出手极为阔绰,小二便赶忙将人引到雅座,又上了一壶好酒,悄悄地关门出去了。
谢洵一人独酌,在窗边随意靠着。奇快妏敩
今天确实太过热闹了,到处都是人,不需要刻意去听,他就能知道楼下的、街边的人都在说些什么。
他们在谈论今年花间诗会都有哪些贵公子和贵女要参加,往年最有文采的是谁,是否娶嫁,婚后如何。
有人的地方津津乐道的往往都是他人的私事。
谢洵听得没意思,却在分神的时候听到了“清晏公主”四个字。
“公主往年也不参加,听说是觉得没意思,也不知道今年怎么出来了?”
“你这听说的可不准吧,我听说是因为公主闭门修习了很久,今年想来个一鸣惊人。”
“公主不来诗会也挺一鸣惊人,她……”
“别乱说话啊。”
“知道了知道了。”
“公主去西北的事情你们知道吧,”西北如今成了一个人人提起都有些胆战心惊的词,乍一听到都没人敢说话了,四周立刻静了静,说话那人没注意到似的,继续说道,“听说公主在西北为百姓求来了大雨,西北百姓都说她是仙女,天上下凡来的。”
“……仙女?”“真的假的?”
“不信你一会儿自己看!”
谢洵探出头定睛看了看说话那人,在看到谢游那张脸的时候顿了下,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谢游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这是想借着公主的名号给自己弄点名气。
谢游的手段向来如此。
所以他这次一定会想办法接到沈弗辞的花枝。
此时,门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动静。
不一会儿,小二进来,语气抱歉地说今日来的人实在太多,有位小公子希望能和他分一半地方坐坐,不知道他能不能通融通融。
谢洵同意了。
那个小公子便迫不及待地进来,见着谢洵,还极为谦逊同他见礼,“叨扰了。”
谢洵平时不习这些礼节,只对他点头,“请。”
那小公子也不客气,自来熟似地坐下来,交代小二上些好菜好酒,点了不少。
“实在是今日各大酒楼都满了,没办法才叨扰公子,今天饭钱酒钱一律我付,就当是赔礼了。”那小公子对他说。
本就是对方打扰,谢洵也就受了这情。
还漫不经心沈弗辞但凡有这少年十分之一的大方,也不至于连点月钱都扣扣搜搜的。
那小公子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还很小,脸长得白皙俊俏,一身月白暗纹长袍,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
他看起来对今日的仪式极为感兴趣,一直兴奋地往下看。
但贵公子的教养又使得他不能这样急切,所以一时显得有些局促。
谢洵看着难受,便直接道,“想看就看,一年才一次,想看也没什么。楼上楼下的人都想看。”
那小公子抿唇朝他笑了笑,“一年一次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年年都一样,但今年是公主亲自递花枝,”他看着谢洵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却又安静耐性地坐在这,便问,“你也是来看公主的吗?”
谢洵愣了下,随口“嗯”了声。
那小公子对他的回答极为满意,说道,“公主亲自递花枝极为难得,能看一次也值了。以后未必会有了。”
“为什么?”谢洵问道。
楼下的人分明说沈弗辞是第一次来这仪式,既然只是第一次,难道就不会有下一次?
小公子一瞬间的沮丧,道,“公主总要嫁人的嘛,嫁人者不便这样露面,而且,今年也是她一时兴起,谁知道以后还来不来了。”
谢洵看了他一眼。这少年倒是挺了解的。
“你为什么想来见她?就因为难得?”这世上难得一见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是非这一件不可。
少年这回没回答,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原本兴奋不已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无奈,安静地看着楼下,过了许久才说,“是,就是很难得。而且她也未必是喜欢。”
这世上难得的事情很多,跟她有关的就更难得了,有这一次就真的未必会有第二次了。
“所以我今天一定要来看。”少年对谢洵笑笑。
谢洵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向外面,说道,“只要她想就可以,什么嫁人者不便露面,都是外人一贯说法罢了,没有道理。”
至于嫁人谢洵则闭口不提。他未想过,也不想去想。
这少年和沈弗辞关系匪浅。至少在谢洵看来是如此,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了。
小公子见状也不再说下去,安静地等着公主到来。
过了许久,楼下的人突然骚动起来。
少年笑了下,“你看,来了。”
谢洵飘转的思绪被他的一句话拉了回来,顺着他指过去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了三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花车,看着四周鲜花围绕,还有……
露出来搭在车侧的淡粉色裙角。
那是沈弗辞的。谢洵莫名地想到。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公主每天都在逼婚更新,第 88 章 第 88 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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