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横刀贵妃养成指南>第 107 章 分娩
  朝会的时辰虽说已改成冬日时,但还是稍早了些,赵祚起身时天还没亮。路殊即将临盆,身子疲乏,早上也不再这时候起了,他动静虽已很小,却还是吵醒了她。几乎只是睁了一瞬间的眼,赵祚貌似趴下跟她说了什么,路殊也是刚听完便抛在脑后记不得了。

  他巳时下朝,看见小狐狸坐在榻边晃悠小脚丫,迷迷瞪瞪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撅着小嘴不大高兴。

  “药喝了吗?”他问。

  路殊摇头,委屈地抽抽两下,对赵祚抱怨道:“我浑身疼,我难受。”

  她脸颊圆圆鼓鼓的,还嘟着比纽扣大点的小嘴巴,现下在宫里养得精细,肤白如凝脂,气色也恢复许多,细柔柳叶眉,唇上泛着一点殷红。赵祚脱下外套,把内侍和丫鬟遣退,坐到路殊身边把人抱着哄了哄,还没一会儿,便又把人哄睡了。

  黄肩吾后晌前来暖阁请脉,说她爱睡是好事,减轻些伤口痛苦,也能更好将养调息,同时吃些温润补品为佳。小朋友现下刚满八个月,路殊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差不多,平日伺候的仔细,疤痕没怎么留下,赵祚抱她时也能感到一些多余的重量,不再跟只小雏鸟似的轻轻飘飘。

  路殊坐在他怀里,兴高采烈问:“五哥哥,过两日是不是要举行祭祀大典?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祭祀是要见血的,你现下正有着身子,好生待在暖阁休息。”

  “可我太想去了!”路殊诉苦道:“悄悄把我藏着一起带去吧,好不好?”

  赵祚听着她胡言乱语,懒得搭腔,可谁知小狐狸又开始拉着他的手撒娇道:“那我想见见我爹娘和栖迟,都好久未见了。”

  “为何又要见他?”

  “好歹也是我的发小,我现下分娩在即,想跟他聊两句,宽宽心嘛!”

  他思虑一下,左右拗不过,便松了口道:“太尉近日公务较忙,朕过几日再宣他,明日叫岑青进宫。但你要听话,不许干什么出格之事。”

  “一定听话!”她兴奋地弹了一下,笑道:“谢谢夫君。”

  赵祚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路殊立即狗腿地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乖巧道:“哥哥果然最疼我了。”

  赵祚吃她这一套,路殊心知肚明,且想见岑青也并非全是因为挂念他,更多则是要打听陶谦知的事——自从那晚见过面,陶谦知就像蒸发了似的,说好了要在外头守着她,怎可能连魏去非都到了他还没到?之前在身边打听了个遍,宫里的所有内侍丫鬟全都同一副说辞,而且怎么问都问不出破绽,竹其明明是最不会撒谎的,竟然也说没见着他,简直是奇也怪哉。

  岑青往常公务与禁军统领抬头不见低头见,再怎么着也会见着陶谦知,况且他绝不会信口开河,因此她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再求证一番,以免出什么事。

  第二日,岑青于晌午时进了趟宫,入阁觐见。路殊穿着整齐,坐在桌边等他进来吃饭,打算用好吃好喝贿赂一顿,好叫人说实话。岑青一进门,她便把下人遣了下去,免得她们到时候胡乱插嘴扰乱黑白。

  “栖迟,你吃了没?”她问。

  他愣了愣,对这般热情殷勤有些不适应,但确实也不生分,直接答道:“还没,这不刚忙完,陛下宣进宫,给我放了半天假。”

  “那正好,你看这一桌,河鲜海鲜鸡鸭鱼肉全部都有,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全是刚从水路运河送到京城来的,保证新鲜,快来!”

  岑青后背发凉,坐下抄起筷子,问:“你干什么?无事献殷勤,非......”

  “给你脸了还?”路殊拍桌,“不爱吃别吃,我有正事问。”

  他讪讪嘟囔道:“凶什么凶,我就知道你准没好事儿等着我!”

  “我问你,你这几个月见过谦知没有?”

  他神情微动,回忆道:“见了啊,都是同僚,经常见。”

  路殊松了口气:“那你有没有向他打听过叛贼越狱那晚的事?亦或是......他同你说过什么没有?”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岑青低声抱怨,“他能说一句绝对不说第二句,能沉默解决的事就不会开口,禁军的大事,他怎么会主动跟我说?”

  “那他状态如何?还好吗?”

  他在桌下的手互相僵硬地捏了捏,表面还是大大咧咧道:“好着呢,我后来自己向宫里打听过,那晚他貌似被临时抽调去了内廷,回太和殿去了,不在行宫,你问他做什么?”

  “我......”路殊烦躁地揉揉头发,低声答道:“其实那晚我见他了,他说好会在我宫外守着的,后来叛贼被我所杀,魏去非和陈实秋他们都来了,谦知竟然没来,你不觉得奇怪吗?”m.qikuaiwx.cOm

  “禁军上千号人,他哪怕就混在院外看一眼呢,也不会不来的呀......他们都跟我说他没在,我不大信。”

  岑青开始自顾自夹菜,亲手给她剥了只虾递过去,被路殊嫌弃地拒绝,探身又倒回了他盘里。他习惯了,也不生气,只耐心劝道:“他或许真有公务,应当也是后来才知你出了事,安庆军当时虽不在内廷,但好歹也耳听六路。我打听过,连小道消息都说是陛下亲手把你抱进的殿里,后来还一夜愁白了头,你也看在眼里,还有何疑虑?”

  路殊见他神色认真,完全不像是胡说的模样,便彻底垮下肩膀,有些内疚道:“我并非不信陛下,我知道是他来寻我,把我抱进来,还亲自放了血喂我。我此番只是想确认一下,谦知是不是真的没来。”

  “他那晚有公务,听从调配也是身不由己。你现下已经无碍,谦知兄自然也就放心了。”

  他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跟陛下好好过吧,别想这么多了,疑神疑鬼的。”

  路殊无言,只好点点头说知道了,趴在桌上看着他狼吞虎咽。

  “陛下宠爱你,又过着这样的神仙日子,还垂头丧气做什么。”他嘴里塞得满满,撕下一只鸡腿递过来,“你看这鲜椒鸡,知道在顺捷楼卖到什么价吗?上次我爹要待客,差我去买几道菜回来,竟然花了我整整一贯钱!当时还觉得味道好,贵点儿也值了,可现在我看见宫里菜肴的肉量和口味,这真才是鲜嫩多汁有滋味,简直不知道甩了酒楼多少条街......”

  他巧妙地把话题岔开,知道一提起宫外,她必然会问这问那。岑青在心里紧了口气,怕问多答多错多,路殊脑袋灵光,又对他了解得很,到时若是真说漏什么东西,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幸好不出所料,路殊一听宫外的琐事,立刻眼睛闪着光问道:“是吗?一贯钱啊?我之前爱逛的都是些小摊铺子,很少到大秦楼去的,听说过那里菜价酒价炒的甚高,竟是这么夸张了?”

  “可不嘛!那只鸡......”岑青气着比划道:“也就这么大,就我现在吃的这只半截大小,辣椒段没宫里的甜脆,鸡肉口感也不够鲜嫩,反正这东西不能比,一比就得让人觉得吃亏上当!”

  路殊皱眉认同道:“是呢,抬价这种事......只能说明京城的商人官员们更有钱了,愿意泡馆子、追捧歌伎名厨,并非是坏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什么都炒高价,前段时间皇上出宫视察的时候给京郊东苑栽了盆花,估计也就是闲来没事随手培的,但贵就贵在这花的品种,是南边官船带回来的某种黛蓝色小花,我也不知学名是什么。反正现在传开了,一包花种从南边上来,只有两三粒,卖到百金,谁能想到!”

  “什么花这么新鲜?”

  “就一盆蓝色的花,花芯鹅黄,开得还挺旺,小小几只簇成团,我没亲眼见,听说的。”

  路殊回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憋不住般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黛蓝小花!那是我涂的色!”

  她笑到拍腿:“什么花种子,都骗人的!你可不要买!估计是南边的私商搞的噱头,知道京城的人有钱,骗你们买的。”

  岑青大惊:“没骗人啊!那盆植种出来我见过,确实是蓝的,我爹就买了!”

  “黛蓝可能是真,但绝不是一个品种。前几日京城下过几场雷雨,那花淋过水肯定褪色,而且不是陛下栽的,那是我刨土自己弄的,拿颜料和着涂了。”

  “啊?倒了八辈子霉了这!”他心痛道:“用真金白银购的!我跟他说别上当别上当!下次进宫找你要两盆!他非说什么追随陛下,万金可鉴其心......这哪儿跟哪儿啊!你也真是!你刨土分场合行不行?你上辈子是个蚯蚓吗你!”

  路殊缓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隆起的腹部,冲他反驳:“我怎么了?我哪知道这会被人拿去做噱头啊?”她又毫不示弱地回怼道:“我是蚯蚓,那你是什么?屎壳郎?”

  “算了!跟你说了也白搭。”他暗自决心要把这冤枉钱捞回部分来,便接着埋头胡吃海塞,不清不楚地问:“你什么时候生?最近吗?”

  “黄太医说可能是下月,现下才八个月。”

  “都八个月了怎么还不生?”

  路殊吼道:“怀胎十月你不知道吗!白痴!”

  “你吼什么!”岑青极力反抗:“我就问问,不懂不能问吗?”

  “你问点有常识的不行吗?”

  岑青盯着她的肚子若有所思:“还真是,才成亲没两年,你这肚子都大起来了。”

  “生不生的,也是顺其自然。”路殊掩着嘴悄悄冲他透露道:“先前那个什么......那个东西,我用了一段时间,后来便没再碰,差不多没两个月就怀上了。”

  “两个月啊?那说明陛下效率不错。”

  路殊哈哈大笑起来,骄傲地眨了眨眼:“陛下可厉害了!”

  “什么时候小皇子生了,记得叫我进来喝满月酒。”他给自己盛了碗辣肚汤:“这些菜,待会儿全部给本将军打包回府。”

  她大方摆手:“给你重新做一份温好,想要多少都有。”

  岑青吃得风卷残云,看着人也不胖,但胃口倒是石破天惊的大。路殊坐在桌对面托腮看他吃,外头齐公公宣说皇上回来了,这才起身出去迎。事先知道她和岑青在偏殿的小厅里聊天,赵祚就直接来了偏殿,岑青立即擦擦嘴,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赵祚压根没有赏他半个眼神,只敷衍地一点头道:“爱卿先吃,朕和贵妃就不陪了。”

  路殊挥手把内侍叫来嘱咐:“把这个厨子赏给岑府吧,让他待会儿跟岑将军一起出宫。”

  她没多待,转身跟岑青挑眉告别后,便牵着赵祚离开了偏厅。他们刚出去,路殊就忍不住笑,迫不及待跟他讲道:“五哥哥!我有个好玩的事说给你听!”

  赵祚也笑:“何事?”

  “几日前你不是带我去了别苑吗?你在里头忙的时候,我在外头玩土,还栽了盆花给你看,记得吗?”

  “记得,那盆被你染了色的白花灌木?”

  路殊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就是那个!不知是谁把这盆花传成是你亲手栽的,搞的京城里头高价卖花种子,岑中书还花百金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也有人信?种出来不就知道不同了吗?”

  “不不!那花真是蓝色的,估计也是官船带回来的新品种,只不过不值那么多银钱,就是因为是‘陛下亲手种的’,才一下子成了千金难求的好款式。”

  赵祚无奈摇头:“罢了,也算是帮南边的船商做个宣传。现下小殊已成了京城百姓谈论的名人,要是传出去是贵妃亲手种的,大约比朕栽的还值钱。”

  “我是什么名人?”路殊张开嘴,兴致勃勃地拉着他胳膊追问:“我不是向来最没存在感的吗?这种好事还有我一份啊?”

  “你在宫里独一份得宠,怀着龙胎,又亲手斩了叛贼,和腹中孩子一起大难不死,是如何的好福气?”

  路殊呆呆叹道:“哪有说的这么容易,我那晚很努力地护着肚子,他一直朝我腹部刺,还好小朋友听话长得慢,否则我用起刀来真的不便,差点就要一......”

  “好了!”他捂住路殊的嘴:“乖,不说了,朕听了心慌。”

  “没事的!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是肚子里没有多一个,估计连伤都不会受。”

  赵祚笑道:“朕亲眼所见,你下手可真不轻。”

  “是吗?我都还没仔细问过,那时天太黑,我只看到他掉了半条胳膊,其他地方还有伤吗?”

  “你用刀把他划得没个人形,已看不出原先是何长相了。”

  路殊惊叹:“我有那么狠?我扑过去是想戳他眼睛,可天太暗又看不清,只能下狠手乱刺。姜谭兴一直用膝盖踢我腹部,我便直截了当地给他抹了脖子。”

  赵祚刮了刮她的笔尖:“小狐狸学会护崽了。”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小声道:“当然要护,再怎么说也是我肚子里的小小狐狸。”

  赵祚又凑近她耳边亲了亲,两人一起回到暖阁,他想起件事,便对正在榻边蹦跶锻炼的路殊道:“小殊,去把点心吃了。”

  “好。”她转转眼睛,调皮地走到赵祚身边说小话:“五哥哥......那今晚我们还能不能闹呀?”

  “不可,上回把太医都惊来了,你还不长记性。”

  路殊立刻委屈道:“其实没那么夸张......你不是也很喜欢吗?我们动作和之前一样轻一些,就不会吵到小朋友了。”

  赵祚毫不让步地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强压心软,一副义正言辞道:“不行,朕在这儿批会儿折子,你乖乖去把燕窝和核桃酥用了,全部吃完。”

  她做个了反胃的动作,坚决摇头:“我真的不爱吃!前两日是什么春笋鲫鱼汤,现在又是什么核桃鱼油和血燕窝的,我真的不想吃了,核桃酥我也不爱吃。”

  赵祚皱眉责怪道:“春笋是废了大功夫给你存的,鱼虾也是变着花样做,为何不爱吃?核桃酥今天新弄,都没尝过怎知不喜?前两天的桂糖奶香糕你也不好好吃,最后全塞给朕了。”

  小狐狸抱拳阴阳他道:“黄太医都说了不应进补太过,你想让我生不下来吗?”

  “没大没小,什么混账话。”他伸手在路殊的腰间轻掐:“让你每日加一餐进补,朕想尽法子让后厨给你按着方搞花样,就是为了让你按时吃。”

  “可我不爱吃鱼虾和点心。”

  齐公公在旁边插了句话,笑着道:“后厨有新鲜羊肉,贵妃您要是想吃,奴才立刻让他们做去。”

  “她最近有内火,不能吃,去把燕窝喝了,实在不行便加些冰糖,总之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祚铁面无私将她训的委委屈屈,左右又不能不喝,只好全部硬塞进去,随后不高兴地从他身边离开,坐得远远的,不再跟他说话了。晚膳又被催着吃莲藕丝瓜、海鱼和蹄花,吃的路殊实在忍无可忍,几次撂下筷想哭鼻子,却都被赵祚再次威逼利诱一番,最终还是为了小朋友长好一些,而被迫妥协。

  总算熬到晚上,赵祚今日貌似有些忙,多在桌边坐了一个时辰。

  “还没看完?”她坐在窗前朝赵祚伸着手,两条腿催促似地乱晃着。赵祚刚忙完,听到她叫,便走过来,把她托起圈在怀里。

  路殊又没皮没脸道:“还想亲!”

  脸上和唇上如愿以偿地落下好几个吻,她亦是无师自通,牵住赵祚的手移到自己腰间。

  “还想让陛下帮我更衣。”她凑近赵祚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又细细地下移到颈侧,小蚂蚁似地啃啃咬咬。路殊身下一轻,被赵祚小心地放倒在有些狭窄的软榻上,哄着睡了。

  又这般平静且快乐地度过了二十六七天,她竟还是没生。

  永徽五年,农历三月初一,丝毫不知情的路殊已经皮得要命,依旧闲不住。紫宸殿内步行几乎难以赏尽,现下年味还浓,她便在午后牵着赵祚到那片宽广到吓人的殿前遛弯,晃悠到那处壮观的石壁跟前,见上头一角上雕着九条巨龙,四角卧着虎,便抬头仔细瞧了瞧。

  “圣王感期而兴,则有白虎晨鸣,雷声于四野。”

  那虎刻的极为精细,正巧又在摸得着的地方,她便伸手去摸了摸虎身,一路将手移到巨虎头部停下,正要回头给赵祚比划这石雕有多光滑,话音还没从喉咙里蹦出来,身下就一阵坠痛,感到有温热液体缓慢顺着双腿流下。

  她的手还未从白虎浮雕上离开,猛地又是一阵剧痛,疼的她倚靠在那处龙虎壁刻上。赵祚立刻反应过来,慌乱着亲自将她抱进不远处的一座偏殿,命人去把杨姑姑和太医唤来。

  路殊被扶起换了衣裳,见那群姑姑们几乎是随叫随到似地快步走进来,平静地将赵祚从殿内劝了出去。她满头是汗,腹部像是要撕裂似的绞着痛,比她之前那些伤要折磨个千倍百倍,像是凌迟着内脏一般,怎么也缓解不通。

  杨姑姑为她擦了擦汗,温声道:“娘娘待会儿过程中尽量不要大声哭喊,均匀呼吸保存体力,下腹循序用力,听奴婢的引导便是。”

  路殊点点头,随手从身上摸出一只手帕,团成团塞进嘴里咬住。杨姑姑在被下检查了许久,喂她喝下了一小杯药汤,让她放松,不要过分紧张。

  如此折磨着熬半个时辰,杨姑姑几番检查下来,路殊已经有些痛到发抖,只强撑着精神问道:“现下......现下可以生了吗?”

  “可以了,您先放松,保持力气。”

  又过去一炷香的功夫,杨姑姑叫人换了热水进来,一边净手一边冲她嘱咐道:“娘娘宽心,仔细听奴婢引导便是。”

  路殊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渐渐开始用力,咬牙坚持了小半个时辰,孩子却怎么也出不来,痛到她几乎神志不清,胸前的伤口碰见汗水后蛰着疼,整个人有些发昏,闭闭眼立刻便要睡过去。身旁的竹其不停在叫她,吵的路殊难以阖眼,只感到几个姑姑端着热水在不停地帮她擦身,也敦促着让她睁开眼。

  牙都要咬断了,小朋友总算顺利地露出个脑袋,她没忍住痛呼了几声,竟是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那几位姑姑很快取来软垫,将她的坐姿幅度调整好,让她接着用力。

  果然如杨姑姑所说,她胯部骨架较窄,只能不停推着肚子助产。路殊双手抓住床框,浑身颤抖着使劲,好歹是习武之人,忍耐力极强,半个时辰内虽说屡次脱力,但都没有晕过去。

  竹其喂她抿了两口热水,路殊腹部痛到想说胡话,忽然听见门口有些动静,快步踱进一个高大的人影,她刹那间回想起姜谭兴的模样,整个人下意识紧张起来,神志出离模模糊糊,却还是忍不住痛地抓紧了手边的木头,在那个身影走近时猛地动手将他一推,另一只手护住了肚子,呼吸快的像要断了气。

  “小殊!是朕!”

  赵祚拉住她的手,见路殊浑身几乎湿透,坐在榻边,双眼有些失焦,并未回应他的呼唤,只是还在不断挣扎着挤出力气,丝毫没有松懈的样子。

  杨姑姑接过一盆刚打来的热水,转身对赵祚道:“产房血腥气重,皇上快请回避!”

  一盆盆血水朝外端着,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天色都暗了,里头却迟迟不听喊声,也没有婴孩啼哭的声响,赵祚站在外面亦是饱受折磨,好容易听见路殊痛呼几声,生怕里头有个三长两短,一定要自己进来守着。

  他烦躁道:“用心照看贵妃,不必管朕!”

  方才灌下去那碗助产汤药起了效用,杨姑姑也不再分神劝他,跪下看了看孩子,抬头握住路殊的手:“贵妃放松调息,小皇子半个身子已经出来了。”

  路殊迷迷瞪瞪地嗯了一声,忽然想起赵祚还在自己身边,赶紧推了他一下,虚弱道:“快出去等,产房不祥......”

  “不会不祥,你专心,朕陪你。”他顺着路殊的肚子:“小殊,朕陪你。”

  她根本没了力气再劝,只好随意点头允准,被赵祚护在怀里靠着,一手抓着他的外袍,另一只手则握起手帕塞进自己嘴中,在众人的目光中最后用了几回力。一刻钟后,她几乎是把二十年来用过的力气全部花光了似的,垮到了赵祚怀里。

  路殊没有晕,眼前也渐渐清晰起来,腹部的疼痛缓慢散去一缕,听到杨姑姑抄起烧过的银剪断了脐带,撩起温水把孩子简单清洗了干净。

  她撑起胳膊靠着赵祚,仔仔细细地盯着杨姑姑怀里那只襁褓看。

  在小屁股上抽了两下,听见小朋友先是咔咔呜咽,随后哇地哭出了第一声,路殊提着的那口气才得以松开。竹其欣喜地跑出去倒掉盆内血水,屋里一众人皆相继跪下道喜,杨姑姑把孩子简单擦洗后裹好,也高兴道:“恭喜贵妃!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

  路殊喘了两口气,坐直身子,张开双臂催促:

  “快,先让我看看......”

  杨姑姑把孩子递过来,路殊将他护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小朋友的两只眼睛紧闭着,小脑袋上的头发很好,乌黑发亮,纽扣大的小嘴和软软的小鼻梁,细长的眉眼有点像父皇,一张小嘴巴和小圆脸,倒是同娘亲一样。

  她高兴地戳戳小朋友的脸,听他极小声地哼了一下,小嘴轻轻嘟起,如同只想要出水吐泡泡的鱼儿般有趣。路殊靠近赵祚,让他也看看孩子的小脸蛋。

  “你们说对了......”她尚且没什么力气,只能小声笑道:“还真是只小公狐狸。”

  赵祚把孩子接过来,放在臂弯里小心抱着,用手托住他的小脑袋,压低声音对齐公公吩咐:“今日在场之人皆重赏,赐太尉府白银一千两,绸缎三百匹,还有先前备好的玉碟玉碗之类的几箱全部送去,也算是赏了贵妃。”

  路殊急着看孩子,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一直伸手想抱小赵澍过来,赵祚没留意她期盼的眼神,手上抱得又紧,一下子把路殊惹得着了急,冲他委屈道:“五哥哥,快把他给我抱抱。”

  赵祚回过神来,见路殊坐立不安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直勾勾盯着自己怀里的小崽子瞧,两只手蠢蠢欲动地要接。

  他心里泛出一丝酸意,但还是小心地将襁褓递过去给她,杨姑姑见她调整动作没有经验,便上去手把手地教了一通。

  “小殿下健康,可爱的小嘴倒是格外随了贵妃娘娘,还有这对小耳朵,真是和皇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屋里的人皆是喜气洋洋,路殊也慢慢恢复了力气,看看怀里的皱巴巴的小澍,又看看赵祚,竟也是人生头一回体验到了小生命诞生的奇特感。她认真地看了看这位需要自己保护的小朋友,腹中疼痛轻了许多,反倒感到十分欣慰快乐。

  昭告天下,还郑重地击了七鼓,得了自己父皇亲自赐的名,赵澍才算是正经成为了暖阁内“拥有名户”的小朋友。

  圣上龙心甚悦,二皇子刚出生便给了封号——因是在三月初一、于北殿卧房内诞下的皇子,赵祚便亲自为他取了个“朔”字。后宫的姑姑都仔细着这位珍宝似的小殿下,但没两日就发觉吃力难带,只要奶娘轻轻一抱,小崽立刻就要放声大哭,这一哭能哄好还罢,可偏偏就不愿停。

  贵妃产后在暖阁内调养身子,陛下也常在屋内办公。路殊不愿意她们将小皇子抱远,因此只能在偏殿喂奶照看。小殿下哭声响亮,屋里的人常能听见,久而久之哄不好,奶也吃不进去,急的那帮子姑姑丫鬟没了办法,生怕遭到主子降罪。

  路殊近日也觉着奇怪,明明听内使司的姑姑说过,赵缜小时候便不大爱哭,这些奶娘也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应当不会把小赵澍惹的日日哭夜夜哭,以至于每次她无聊发呆时,都会听到小朋友在嘤嘤闹脾气。

  杨姑姑不准自己出去走动,赵祚亦是总说她需休息,过段时日再看孩子,所以母子之间只见过几面,现下她也只好听听小朋友的声音,缓解缓解思念之苦。后来特意问过才知道,小朋友倒也不是没日没夜的哭,只是饿了会哭,尿了会哭,却又不愿让奶娘抱。

  在数不清多少个午休被吵醒后,路殊没来由一阵心慌,终于按捺不住,让竹其去把孩子抱来给她。

  经赵祚默许,竹其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赵澍抱进阁内,在他张嘴要哭之前递给了路殊。

  她轻轻慢慢地接过来放在臂弯,歪头看着醒来的小朋友,安抚地拍拍,小声道:“小澍乖,乖宝贝,不哭,娘抱着你。”

  赵祚起身去看襁褓里睁着眼睛的赵澍,发现他小鼻子也不红了,也不憋红小脸要哭了,只瞪着两颗黑亮的眼睛看着路殊,目不转睛,奶呼呼地笑了一声。

  他们二人同时惊讶着对视起来,路殊惊喜地捂住嘴,眼睛弯着低头去看他,凑近赵澍的小脸蛋,用鼻尖碰了碰他柔软的小脑门。

  “好乖,看到娘亲开心是不是?”她把双臂抬高了些,见他小嘴吧唧吧唧,傻乎乎地蹬了蹬腿,便掀开帷幔问同行跟来的两位姑姑:“你们晌午时喂过了吗?”

  那姑姑摇头:“清晨喂了一回,晌午时小殿下一直哭,只吃了一些。”

  路殊好脾气地挥手示意她们先下去休息,留小澍给自己看管。待屋里的人统统退下,她才坐回榻上,把里衣的衣领解开,让赵澍喝母乳。

  “小殊!”赵祚立即阻道:“你这两日需遵医嘱按时喝回乳汤,不宜喂他,给奶娘吧。”

  她压根没有听进去,托好赵澍的小脑袋,确定小朋友喝上了奶,这才抽空回他:“可是他总哭,我怕他吃不饱。”

  路殊心疼地用指肚抚摸小赵澍圆鼓鼓的脸颊,又轻声难受道:“正好我也是有一些可以喂喂他的,黄大人不是说过,得好生抓紧时间养养澍儿,那时我出了事,必然也是有影响到他,再这么哭下去会把他哭坏的。”

  “那就今日一次,往后不许了。”

  “五哥哥。”路殊呢喃道:“小澍是不是三个月后便要离开我,被抱到别处去了?”

  赵祚帮她整了整衣领,又注视着依偎在路殊怀里昏昏欲睡的赵澍,爱怜地包住了他的小手,低声道:“按例说是。”

  路殊戳了戳小朋友紧握着的小拳头,像是没听到他所言似的,又出神道:“可我不想让小澍走。”

  “朕知道。”

  她手上不断轻拍着怀中襁褓,垂眸小声委屈道:“我才把他生下来,还没有抱过他几次,我不想让他离开我。”

  赵祚点点头,怕她又要哭鼻子,便轻叹一声劝慰道:“朕也不想让澍儿离得太远,昨日已同母后商量过,让澍儿留到该读书写字的年纪,到时再跟着太傅到别处去。”

  小狐狸立即含着眼泪追问:“那他读书写字,还能回来吗?每日还可以回来吗?”

  “不能每日,但可经常回来看你。”

  路殊低头亲了亲小朋友的脸蛋,有些语无伦次道:“那让他在我们身边待到五岁好不好?五岁他就会说会跳了,我们到时候......到时候再把他......”

  “好,朕答应,别着急,太医说了不要大喜大悲,也不许哭。”赵祚道:“就算去了太傅那里,澍儿还是在你身边,不会走远。”

  “嗯,那往后我来喂他好不好?”

  “你现下元气大伤,哺乳不是件易事,又得受苦。”赵祚坚定摇头:“不可,还是按例抱给奶娘带,澍儿不喜这几个,便再换一批。”

  “他喜欢我,我抱他不就不哭了吗?他想让我抱。”

  赵祚责怪道:“他还尚未满月,哪识的了人?”

  “就是会识我的!五哥哥一直都不想让我亲近澍儿,他在我肚子里一直争气听话,现下好容易平安降生,干嘛不让我见呢?”

  他脸色有些发黑,如同心事被人拆穿,不再多说。

  路殊卷唇思索半晌,抬头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朋友,心下仿佛了然,无奈地叹了一声。

  “陛下不会吧?”她夸张地歪着脑袋凑过去:“小澍是你亲生的孩子,这个醋也要吃吗?”

  赵祚沉默不语。

  路殊强忍着笑,把怀里喝奶的赵澍抱稳,跪坐着亲了赵祚一口,等了片刻,才听他开口道:“醋倒不至于。”

  “那究竟为何不想让我喂小澍呀?”

  他伸手摸摸路殊露出的肩头:“朕只是不愿你我之间的时间被占用太多。”

  “不会。我只每日将小澍喂好,剩下的交给杨姑姑,反正他现下总是在睡觉,除过饿了之外,也并非离不开我的。”

  他沉吟半晌,看着路殊小心抱着赵澍的样子,还是听从她的要求,嗯了一声。

  可虽然他答应,却并不意味着这份妥协无需代价——比如跟自己儿子抢口粮这件事,当朝圣上可完全做得出来。

  待到赵澍满三个月,愈发黏着路殊,小嘴也刁的要命,除了亲娘的母乳外,谁的也不愿意喝,哪怕是给他哄着喂进去,也能一滴不剩地给人叭叭吐出来。

  赵祚为此很是不悦,但奈何摇床上躺着的是自己亲儿子,他无处发作,只私下曾对内使司的掌事发过几次火,叱责他们连几个奶娘也教不好。

  回乳汤这类药物本身就是为减轻妃子负担,辅助恢复身材的补药,但实际放在路殊身上没多大效果,她本就不臃肿,吃得也精细,又生性好动,自从允许下榻之后日日就没闲着,身形早就恢复如常,又因为这整段期间内照料仔细,腰间很快便细了回去,腹部亦是连个褶也没留下。

  因为要照料赵澍,她反倒多吃了些催乳的食材汤羹,把小朋友照料得仔仔细细。原先答应只喂饱便让奶娘抱走的,最后果然还是食言而肥了。

  赵澍一离开她怀里便要哭泣,路殊心里舍不得,便只好接着哄,抱着他说说话。

  吕太后来看过许多次,小赵缜也来过,路殊叫人给他打包了好多糕点和玩具,让他去摸摸赵澍的小脸蛋。现下赵澍的小脸长开,只要路殊在一旁便不认生,也开始爱笑了,就爱咿咿呀呀地胡乱发着声。

  太后说他和赵祚儿时极像,耳朵的轮廓更是一样,心里喜欢,常常派人送些金银锁之类的好东西来,路殊为此还冲小朋友打趣过。

  “小澍小小年纪,都还不会说话,便要穿金戴银啦,好生让娘羡慕。”

  长命锁和银镯银铃一干小玩意,向来都是赵澍赵缜一人一半,每次赵祚赏给赵澍什么吃的玩的,他还太小无福消受,路殊便会把赵缜叫来,好吃好喝的呢,就自己跟他分着吃掉,那些新奇的贡品、玩具、香膏乳膏一类,就让皇后宫里的姑姑也给他带一份回去用。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107 章 分娩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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