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横刀贵妃养成指南>第 110 章 生辰
  永徽八年三月初一,宫里的二殿下三岁生辰。

  赵祚提前几日便让人将暖阁的盆栽花卉全部换新,还给小朋友换上了几瓶白玉兰和日香桂,把暖阁重新布置收整了一番,在龙榻右侧腾出来一个小区域,挂上用毛绒小球做的改样珠帘,搬进了厚厚的地毯和包角的小柜,悉心摆好了赵澍最喜欢的玩具和布偶。

  加上小澍每日午休都会黏着路殊睡在暖阁,所以父皇还不忘吩咐专人给他做了只小床,玩累了随时可以休息。

  路殊正坐在这处崭新的小乐园里给他打扮,还扎了两个小啾啾出来,小嘴上点了胭脂。因为小朋友长得跟赵祚像,这般打扮下来,竟是让她联想出了几分陛下梳过妆的样子。

  她笑声几乎从暖阁传遍整个紫宸殿,把自己的腿都掐红了,但还是一看到赵澍就笑,根本止不住。小赵澍撇下竹蜻蜓,咿呀喊着娘亲,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捂她的嘴。抬手歪扭着想摘掉自己头顶绑起的小鬏鬏,却被路殊阻住,一本正经道:“小澍不可以摘,漂亮!这是娘给你的生辰礼物!”

  “不要漂亮......”小朋友哼哼唧唧:“爹爹说我蓝子汉!”

  路殊拿起铜镜给他照:“爹爹不懂!你是要听娘的还是听他的?”

  赵澍立即瘪了气势,小嘴委屈一撅,伸手抱她:“娘。”

  “这才对嘛,乖。”

  齐祥在外通报一声,赵祚从云屏外绕进,听见路殊和赵澍在里间笑,也不由扬起嘴角,轻声进了暖阁。映入眼帘的便是赵澍头上两只发鬏,还有被涂得红彤彤的小脸小嘴,他皱皱眉走过去蹲下,用拇指在赵澍小小的嘴唇上蹭了蹭。

  “还有没有个正经?看把澍儿打扮成什么样了。”

  路殊还没来得及顶嘴,赵澍却先高兴地挥着小手跳起来,抱住赵祚的胳膊道:“小殊,爹爹!”

  “是小殊不是小澍,是我不是你。”她在小朋友软乎乎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嘱咐道:“往后见了人不许叫爹娘,要叫什么?”

  “小澍叫爹娘。”

  赵祚笑着把他抱起来放在窗前,认真教导:“小澍在正式场合不可以叫爹娘,应当叫什么?才教过你的。”

  他听话地点点头:“娘说要叫父皇了。”

  赵祚赞许地捏了捏他的手,又问:“那怎么叫娘亲?“

  “娘亲!”

  他伸着手要路殊抱,两只小脚丫在贵妃榻上不停地踩着,完全忘掉昨日路殊如何教他叫的母妃,一心只想要抱,嘴里不停地喊着娘。

  “小殊。”赵祚忽然环抱住她的腰,低声轻笑道:“朕给小殊备了份薄礼。”

  “我?”她笑道:“是小澍的生辰,我也能蹭份礼物吗?”

  赵祚吩咐了一声,外头便闪进五六个内侍,每两人抬着个箱子。路殊跑过去打开,发现里头全是摞起来的锦盒,装着各式各样的翠翘步摇、耳坠和华衣;而小一些的匣子里则是码满了胭脂和香膏香氛,井井有条的码放在格屉里,扑面而来一阵花香。

  “好好看的衣裳!”路殊随手取出一件正红色的绒翎披肩,穿在身上不仅合适,还显得人又纤细又挺拔,正红色更是她头一回穿,衬得小狐狸肤白貌美,俏皮非常。

  “每件的花式和绸缎都不一样,朕叫人给你做了上百套,以后每日都穿新衣裳给朕看。”

  她惊讶道:“上百?我原先还有那么多套衣裳,繁繁复复特难打理,叠也不是压也不是,暖阁怕是都要放不下了。”

  “朕命人把温泉宫的淮扬轩腾出来了,离暖阁近,东西都置在那儿。”

  “这样啊,那把小澍那些不怎么用的衣物和褥子毡毯也都移过去吧,上个月除夕,你非要给他做那么多小锦帽,他都不爱好好戴,特别占地方。”

  赵祚无奈地捏捏她的脸,从箱子里取出一双碧色的苏绣鞋子动手给她试了试,叹道:“又不用你打理,还不是怪你不听朕的话,非要自己动手收拾。”

  “小澍的衣裳和用具都需我经手的。”路殊摸摸光滑细腻的鞋面,一手揽过坐在不远处箱盖上的小澍,仔细认真道:“他东西多,新做的那个木柜里每一层每一屉,分别放了什么小袜袜小棉褂,我都要知道,定期要吩咐竹其给他洗洗晒晒,他有时候自己想穿哪个了,我也好随手帮他取出来换上。”wWw.qikuaiwx.Com

  “朕是元正大庆那段时日,在宫宴上看见吏部侍郎家的小儿子戴了只虎头帽保暖,想着澍儿有点小咳疾,也给他做几个,戴上护住头脸暖和。”

  赵澍的脸蛋白白润润,笑起来同赵祚格外相像,加上几颗小乳牙,更是可爱非常,圆圆的小眼睛弯起成月牙,扑进了赵祚怀里。

  “爹爹给我小兔子和小蛇蛇呢!”

  路殊嘲笑他道:“那可不是小蛇蛇,那是你父皇给你做的小龙帽。”

  “澍儿属龙,正好。”

  他们三人坐在地毯上翻箱,路殊晃着两只脚丫对赵澍道:“谢谢父皇没有?父皇对小澍好不好?”

  “好~”小朋友撅着小屁股站起来,有模有样地弯腰行了个端正的大礼,奶声奶气谢恩:“谢谢爹爹,小澍和娘亲都爱爹爹~”

  “父皇也爱澍儿和娘亲。”赵祚笑着把他揉进怀里,对路殊提醒道:“每套都配着绣鞋,待会儿试试。”

  “好。”她侧过脸去亲夫君,紧贴在他怀里问:“我的礼物倒是堆满了,可小澍的礼物呢?”

  “朕原先是准备了,但想来还是问问澍儿想要什么,朕来满足。”

  路殊疑惑道:“那五哥哥原先给小澍准备了什么?”

  他笑笑,到桌边取起一只掌心宽的锦盒答道:“夜明珠。”

  “这个可太不合适了。”路殊摇头道:“小澍肯定会一直啃它,吃进去脏脏的东西就不好了。”

  她上前将那颗夜明珠端着观摩一会儿,便放在了赵澍碰不到的高处,坐在一旁翻看那些赏赐来的奇珍异宝,转头道:“乖小澍,乖宝贝,让父皇抱你。”

  赵澍嫌她不过来,撅着小嘴,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憋的小脸红红,强忍着泪水小声打小哭嗝,眼泪沾在赵祚的龙袍上,脸上捈的颜色也被冲掉了,越哭越委屈。小手圈着赵祚的脖颈,抽泣着靠在他的肩上,动作简直跟路殊如出一辙。

  她听见赵澍咳嗽,便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看他们父子俩,问赵祚:“夫君,今年给以降阁的东西送到了吗?”

  赵祚用手拍着小赵澍的脊背,回她:“朕派专人去做了,应当就是这两日。”

  路殊点头:“可得好好感谢朱先生,你看现在科举法度日渐完善,以降阁的人才都愿意带头入朝为官,都对朝廷的制度抱有期待,倒是挺罕见。”

  “这有何罕见?“他问:”历代儒生都梦想入朝为官,难道不是常事?”

  “也不然吧?陛下很少去四处逛,就算去了江南江北的也是大队人马声势浩荡,只听得见百姓挥臂高呼,哪看得到市井巷尾里头那些怨声载道的场景?”

  她见赵祚皱起眉,便放下手里的小玩意,正色同他道:“以降阁里的师弟们我只见过一次,不甚了解他们是如何抱负,但我师兄们可都不是等闲之辈。”

  赵祚顺着她的话,点头认可:“这是必然。”

  路殊盘腿坐在地毯上,“想来陛下还未有机会同他们真正坐下攀谈一番,其实我师兄他们大多出身寒门,要么就是祖父一辈做些生意,攒了银钱家底的,家中长辈觉得经商不光彩,便托人送到阁里读书,盼着有朝一日及第了光耀门楣。以降阁又不是谁人都能进的,因此我师兄们大多都有天资,又心气高,对于这样的高等读书人,大概率有两种极端——要么是真的抱着金榜提名的打算,再要么,书读得多了,见识打开,偏偏就不愿踏入仕途了。“

  赵祚不语,示意她接着说。

  “就拿我师父来说,他为人刚正不阿,教导晚辈恩威并施,若是年轻时入朝为官,必定能为朝廷做出不少贡献,名望也会与我祖父不相上下。可他此生没有入仕,正是因为当年邓州官府围剿流匪不利,害了百姓,他去为民请命时,那地方小官态度虽好,却鬼话连篇,压根不愿意揽事,我师父实在看不过匪人烧抢掳掠,一气之下单枪匹马端了王八窝,自己也残了一条腿。”

  “此事朕知道,先帝也严惩了那帮子闲官。彼时治理流匪之乱总如隔靴搔痒,怎么也除不净,好在这几年渐渐剿清,还了百姓一个太平。”

  她点头道:“其实......倒也不是说受了打击就一定不愿入朝为官,只是各人有各选,说不定有人就愿意争取高位,亲力亲为地让朝堂官风更正,让此等污秽破事再也不发生。但以我愚见,朝廷里若是风气清廉、百官和睦,这源头活水清如许,那时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才,自然都会鱼贯而入。”

  “是这个道理。”赵祚赞成道:“朕登基这几年一直着手整顿吏治,想把风气肃清一番,但此举废神耗力,现下好歹算是见了效,背地里估计还得落上个骂,朝堂上天天扯皮吵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头疼的要命。”

  路殊笑着问:“天子难道还需要向他们讨宠不成?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有所耳闻,据说监察御史张琼张大人最近挺出名,貌似是个耿直性子,在殿上净说大实话,五哥哥是不是还为此在早朝上发过火的?”

  “朕已是记不得缘由了,但前些日子他入了一回阁,因为对朝廷要员出言不逊,被朕遣回了。”

  路殊:“哈哈!所言究竟有多不逊?竟是这样凄惨的一位大人吗?”

  赵祚亦忍不住笑出了声,把怀里的赵澍放在一边,给他递过去一只拨浪鼓。

  “数见不鲜。”他回想片刻,“大概是十天前的大朝会,新任兵部侍郎随口参了魏去非一句,还有几个台院的人附议,谴他近日巡防时封了条路。此事朕知道,那条路来往者众多,连着两条暗巷,又有个排雨水的地道,京城有几个地下行赌的暗庄就在那周围,因此附近总生出些鸡鸣狗盗的事端。本来芝麻谷子大的决策,封了就封了,但魏去非此人的行径性格你也了解,弄什么都雷厉风行,大约是没做到循序渐进,给百姓添了不便,也堵了几位大臣上朝的直道,这才被参。”

  “我知道我知道了!”路殊举手打断:“肯定是这位张大人当场反驳了那几位同僚,然后便吵起来了对不对?”

  “对,魏去非自己都还没出来辩驳,他便先冲出来,抢着当个回不了头的探路石子,跟人家几个辩又辩不过来,气得直喘,还得让朕给劝架赐茶。”

  “这位大人好有意思!作为监察御史能够耳听八方明辨是非,又敢在你面前吵架辩论,我觉得很好!非常不赖!”

  赵祚无奈:“张爱卿确为国之栋梁,朕高兴能看见这样的敢言之士,就是实在扛不住他这激愤的架势,一大把年纪了,别再晕到殿上。”

  “那......最近还有人参我爹吗?他那个温温和和的架势,估计是不会跟人争论起来的,有没有在前朝受欺负啊?”

  “太尉言少低调,要说也都是些正经军务,朕必然不会让岳丈受委屈。”

  路殊撅嘴摇头一气呵成道:“哎!不可不可!做错了还是要指正,先君臣后翁婿,这个要分清。”

  他玩笑道:“小殊说的是,朕受教。”

  她捂嘴一笑:“其实五哥哥没事的话,可以出去走走,到江南和西南去转转。我五年前在江南玩了一趟,那儿的坊市比我们毫不逊色,近年又开阜多了商船,更是鱼米之乡,富饶之地,可有意思了。”

  “朕有打算,先前去过一回,可总觉得有些粉饰太平的嫌疑,往后亲自乔装游赏一次,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路殊兴奋道:“那太好了!我带五哥哥去逛兮何坊,然后我们再往西走,到西南驻军那里看看!”

  两人正说得来劲,一旁嘈杂的拨浪鼓声忽然安静,小澍不知怎地哭了起来,委屈得不行,金豆子眨着泪着,捂住嘴很小声地嘤嘤啜泣。赵祚立即伸手去抱,晃着哄了几下,赵澍也用肉乎乎的小藕臂给自己擦了擦泪,钻进了他怀里去。

  “怎么了小澍?”路殊走过来问。

  小朋友只是故作坚强地摇摇头,又是豆大一颗眼泪砸了下来。路殊心疼哄道:“乖宝怎么了?刚才不是自己玩着鼓吗?怎么哭哭啦?”

  他小脸靠在赵祚臂弯里,指了指那只拨浪鼓上的挂珠,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珠珠甩牙牙,牙牙敲碎了。”

  赵祚闻言,让他张开嘴,轻轻在那颗长出一半的小牙上摸了摸,发现并未松动,便冲他道:“玩拨浪鼓要离脸远一些,牙牙无事,父皇给吹吹。”

  他一吹,赵澍呲着小牙,渐渐不哭了,路殊才突然想起件事,便问道:“我听说去年的武举状元是我师父教出来的?”

  她移回第二只箱子跟前接着翻起宝贝,出神呢喃道:“那就算我师兄了,好生厉害,我净给他们拖后腿了。”

  赵祚拍拍依偎在自己怀里抽抽嗒嗒的小朋友,冲路殊道:“好的武将不多,朕打算把他派到南边去。”

  “小殊也没拖后腿,要正经论起,你也是朝廷的功臣。”

  路殊把头从箱子里抬起来,点头道:“这倒也是,我还差点带着小朋友一起殉国了呢。”

  赵澍听见自己被提到,也不吸溜鼻涕了,搂紧赵祚的手也放松了些,又想让她抱。路殊从地毯上爬起来,净了净手靠近过去,从赵祚怀里接过了撅着小嘴的赵澍,放在臂弯拍拍,给他擦了擦鼻涕。

  “娘......娘亲。”

  “要叫什么?”路殊低头安抚他:“我教你两遍父皇你就会叫了,都教你十几遍母妃了,怎么还不会呀?”

  赵澍扭头看着自己父皇,又把手指戳到嘴里啃,被路殊拽了出来。

  “快叫母妃,叫完了才能吃糕糕。”

  他突然又哭起来,金豆往下掉,小奶声难过着,怎么也不肯张口说,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叫了声娘。路殊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这才了然疑惑道:“小澍究竟是不会叫,还是不想叫啊?”

  “我要娘!我不走......”

  “你这么个小人儿,你要走哪去?”

  “哥哥母后。”赵澍吐字不清地比划着,又道:“哥哥娘亲不一起。”

  赵祚一时竟是没懂他的意思,路殊却是瞬间明白,无奈仰天长叹一声,赶紧对皱着眉的赵祚解释:“哦我明白了!小朋友的意思是,缜儿喊皇后娘娘母后,所以他没有和娘娘住在一起,而是在自己的殿里起居,他怕他喊我母妃之后也要被人抱走,不能见我了。”

  看上去小小个没烦恼的人儿,其实心底倒是明镜似的懂得清楚。她赶紧亲亲赵澍的小脸,坚定承诺道:“小澍放心,娘和爹爹不会把你送走的,你就在娘身边,叫母妃也没关系。”

  小朋友把她搂紧,奶声奶气道:“怕怕。”

  “不怕,乖。”

  赵祚伸手扽直赵澍衣服上的褶皱,对路殊道:“朕等会儿去外殿有公事,你不要出去,就跟澍儿在屋里待着。”

  “知道了。”路殊点头:“什么事啊?”

  “京城有些小事要报,还有前段时间户部涉及的一桩欺压民意的案子,已经解决,无甚大事,朕很快便回。”

  “夫君,咱们今夜就别大张旗鼓的搞什么生辰宴了,这才过完年,小澍也玩的有点疯,咱们带上他去太后那儿看看就行。”

  赵祚问:“为何?朕已命人筹办许久了,澍儿的生辰是大事,不能马虎。”

  “可是小朋友喜欢安静,喜欢跟爹娘在一起,是不是?”

  赵澍闻言摇头晃脑地回应:“是!一起!”

  “既然澍儿都这么说了,那好。”赵祚笑着点了点头:“晚上一起去看看母后,回来我们三个人过。”

  她和赵澍相视一笑,看着赵祚更衣,小朋友从路殊怀里下去,踉踉跄跄跑到爹爹脚下去扯龙袍的衣摆,又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屁蹲儿。赵祚弯腰去抱他,以为又要哭鼻子,可小朋友非但没哭,还皮实地爬了起来,冲他闹道:“爹爹带我去~”

  路殊:“父皇有正事呢,你不要去。”

  “我要去呢!”小朋友抗议。

  路殊一把将他抱回来打屁股:“你去什么?给我回来!”

  赵澍七扭八拐地嗯了一声,用手去拍凳子。赵祚蹲下给他擦净口水,安慰道:“父皇一会儿便回,乖先在屋里待着。”

  齐祥见缝插针地从外头进来通报:“皇上,大人到了,就在殿外候着您呢。”

  “去宣进来。”

  他把赵澍交给内侍安顿好,让路殊去睡会儿午觉,便出了暖阁往正殿去。临走前嘱咐了杨姑姑,让她看好路殊,不要让人乱跑。

  他今日确有要事需宣陶谦知进宫,无意让路殊知情。

  赵祚听说,岑青年初时给陶谦知介绍了一门亲事,却被他一口回绝,两年来也不曾有过成家的意思,此番明目张胆,倒是颇让赵祚不大愉快。但现如今路殊已安安稳稳诞下皇子,他便也就此作罢,没将对方如何,以免同路殊再多生嫌隙。

  他们二人还没说上两句正经事,殿外便传出两下微弱的拍门声,门缝一开,探出个可爱的小脑袋,扒着门框呲着小牙,不知在做什么,赵祚一眼便知是赵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示意齐祥把他抱进来。

  “澍儿调皮,爱卿见笑。”

  陶谦知颔首道:“臣无妨,小殿下要紧。”

  他抬起眼,悄悄借着余光去看赵澍。小孩子的小嘴和脸型随了路殊,白白嫩嫩招人喜欢,眉眼和鼻子,则像赵祚更多些。

  像是个缩小版的路殊,陶谦知想。

  赵澍被带进来,两条小短腿跑得很快,还不让人牵,在议事厅中央摔了个趴地,两条小腿朝天翘了起来,像个糯米圆子似地哦呦了一声,还不等齐祥手忙脚乱去扶,就立刻爬起来往赵祚那里跑,精力充沛堪比他娘亲,简直不愧是从路殊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

  他嘴里囔囔着爹爹,赵祚起身去抱他,给他拍拍干净小手和外衣,责怪道:“不是说了不许乱跑吗?又不听话。”

  赵澍冲他呲牙嘿嘿一笑,目光被右边坐着的陶谦知吸引住,黑葡萄似的小眼瞪得圆圆,忽然对他笑起来,吧唧吧唧嘴,喊道:

  “小澍!”

  陶谦知也微微笑着作为回应,对赵祚夸道:“小殿下聪明,咬字很清楚。”

  赵祚点头,把赵澍交给跟来的奶娘,让他去安静待着,等会儿亲自带他回去。

  小朋友不想离开父皇,便黏糊着用脸贴他,嘴里念着除过路殊之外再无人能听懂的词,但大抵还是知道父皇有事,便乖乖跟着走了,路过陶谦知时招了招小手,又喊着小澍跟他告别,咯咯地开心笑着。

  他年龄小,还以为打招呼时要喊自己的名字。陶谦知想到他还在路殊肚子里的时候,好像是比寻常婴孩小了些,后来在娘胎里熬过那样的苦,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小孩子。

  他嘴角带笑,暗自希望自己当初那几碗血,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暖阁那边的路殊午睡方起,独自坐在外间的小桌上喝补汤,半天才想起来赵澍不在,便让杨姑姑把他带过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心里记挂着,便放下碗出去找,在院外被几个暗卫拦下。

  “皇上有令,贵妃在暖阁歇息,一概事宜皆由属下代劳。”

  她无语:“又来这套?我是要出去找二殿下,你们拦我做什么?”

  “二殿下方才闹着要找皇上,被内侍带去前殿了,现下正同皇上在一起,贵妃放心。”

  路殊转而问道:“为何今日突然不让我出去了?陛下也没禁我足啊?”

  那暗卫立即解释:“前殿有些正事,皇上也是担心贵妃出去碰见些不相干的大人。”

  “行吧......那便劳烦将军再跑一趟,去问问小殿下是否和陛下在一起无恙,本宫就不出去了。”

  那小暗卫单膝领命,确认路殊回到院内之后,便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可他毕竟不是“身经百战”的陶谦知,也是头一回见着传说中这位宠冠后宫的机灵贵妃,压根没有防备,当然是坚信眼见为实,认为路殊肯定回了暖阁,不会再出来了。

  不过路殊也真是奇了怪。

  “不相干的大人”是什么大人?先前入阁觐见的朝臣也不是一个两个,她偶尔碰上几次又不坏规矩,再说前殿离了暖阁寝宫那么远,压根也是见不着的,偏偏这次拦她,想来定有猫腻。

  她从后头跑出去,一路悄悄溜到前殿外头,为了不给那些小暗卫找事,她并没打算让赵祚逮住,而是悄悄靠近议事的那件屋子,躲开宫女内侍,从窗外朝里偷看。

  起初路殊还以为赵祚是背着她私会什么后宫佳人的,可真亲眼来见,才发觉屋里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婕妤昭容。

  ——而是陶谦知。

  她愣了愣。

  他几乎一点都没有变,正是二十四五的好年纪,俊俏清秀,人也跟原先无二的挺拔板正。

  想来自己也要二十三了,小澍都已经过了三岁生辰,算来和谦知也分别将近三年未见,不知他还好不好。路殊还是很想问问他,当时明明说好了在南苑周围巡视的,为什么后来却没有出现。

  站了一刻钟,也听到偏殿外有小澍的哭声,她放了心,打算默不作声地返回,刚拐出去,迎面却差点撞见个小侍卫,吓的她赶紧躲好。那人行得匆忙,没有注意她鬼鬼祟祟的身影,见赵祚和陶谦知说完公事结束,便直接进了殿内。

  那声音分明就是刚才那个小暗卫,路殊手心出了层薄汗。

  他急匆匆地朝赵祚禀告:“皇上!贵妃......贵妃不在暖阁,没踪影了!”

  她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下意识就要撒丫子往回跑,心里暗骂这个小侍卫毛躁不懂事,她不见了就不能先等等吗?跑来给赵祚说不是自己领罚吗?一个大活人能跑哪去?非想不通急着认罪?连这点投机取巧也不知道吗?

  来不及思虑那么繁杂,路殊放轻脚步就要逃。可北边出去是赵祚和陶谦知,南边要路过偏殿,赵澍在外头玩,碰见又是完蛋,一时间竟是迈不出脚步,晕头转向地不知要往哪里溜。

  方才从窗前看见陶谦知的目光往这边偏了偏,路殊估计他已经发现,却没有说,于是站在原地定了定心,准备爬到房顶上避避。

  可谁料想她刚抬腿踩在窗楞上,便立刻被一双手拦腰截了下来,她重心一歪便朝后倒去,摔进了赵祚的怀里。

  “胡闹!”

  路殊被他接住,惊魂未定地眨眨眼,顺势唤道:“五哥哥......”

  陶谦知和她极快地对视一眼,便退了下去,窗外只站着他们二人,路殊心虚地上前解释:“我正打算......”

  “回去领罚。”他甩开衣袖怒道:“没大没小,都是朕把你惯坏了!”

  “我就是想来看看澍儿在不在,我担心他丢了。”

  赵祚怒道:“宫里几十个人看着如何会丢?你瞎操心什么?”

  路殊还想张口辩解,却被赵祚直接打断道:“回去。”

  她蔫着脑袋独自回暖阁等了半个时辰,赵祚和赵澍才一起进了里间,小朋友一进里间就冲过来跳进她怀里,把手里捏的泥人给她看,脏兮兮一片,捏了个什么动物也看不出来,就只是个奇形怪状的小泥球。

  “娘吃饭饭,小澍喝奶。”

  “都已经断奶多久啦,怎么又想起来了。”路殊捏住他的小嘴,“有海带汤,还有核桃酥和碎虾蒸蛋,娘给你弄点米拌上蔬菜泥好不好?”

  赵澍学她,撅嘴摇头一气呵成:“不吃!”

  路殊也学着他的样子皱眉,生气道:“不吃就饿着,惯你的。”

  她心生一计,立刻大声补了一句:“都是我把你惯坏了!”

  “呜啊!”赵澍不满意地转头找父皇撑腰,却发现父皇不高兴,只好把闹小脾气的兆头收起来,委屈地哼哼,活像只小狐狸崽,可怜兮兮问:“小澍吃芝麻虾米。”

  “说菜名得时候倒是很连贯嘛,娘看你就是不愿意说,只愿意蹦字,其实明明就是会说的。”

  路殊笑道:“还想吃什么?芝麻虾米粥,再吃一小块蒸鲜鱼,喝点柑桔汁好不好?”

  “嗯。”他乖巧地点点头,去抓桌上的核桃和软糖吃,被路殊止住。

  “吃核桃,不可以吃糖。”

  赵澍:“爹爹让吃糖。”

  路殊:“不可以吃,这个吃多了会肚肚痛的,你父皇是惯着你,这是很不好的行为。”

  她刻意把声音提高一些,再次确认赵祚能听见。

  小朋友摇摇头,反驳道:“爹爹爱我,爹爹让我,才不气呢!”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爹爹就是会因为你吃多了糖教训你呢,说不定还要罚你待在屋子里不可以出来,然后几个月都不理你了哦?”

  赵澍急忙挥挥小手,惊魂未定地捂住嘴,立马跳着反对:“不是不是!爹爹爱我!不气!”

  他撅着小屁股跑到赵祚跟前,指指自己又扯扯赵祚的食指:“嗲嗲抱澍。”

  赵祚心里的火气散去大半,把赵澍抱在怀里哄着,没一会儿就把他晃悠睡了,赵澍小手抓着他衣襟不放,半天才掰开,小心递给内侍抱走了。

  路殊托着腮坐在桌前看他,轻声试探道:“五哥哥还在气我?”

  他无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坐到桌前,自己捶了捶肩。

  路殊蹦蹦哒哒地凑过来看他:“莫不是五哥哥自觉把我惯坏了,便不想要我了?”

  她又道:“澍儿都知道你爱他才会惯他,我也爱夫君,可夫君却都不爱我了。”

  赵祚叹气,侧过脑袋看看她的脸,无奈道:“朕何时说过不爱你?”

  “那我又何时说过不爱你?”路殊坐在地毯上,把脑袋垫在他椅子的一边扶手上,无奈抱怨道:“我明白你不想让我见陶大人,可他眼下已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们也有了小澍,小朋友这么依赖你,爱你,同我一样的。”

  “朕明白。”赵祚用手抚摸她的面颊,小声道:“但朕不准你见,这也是底线。”

  “好吧。”她甜甜地笑起来,“我从前吃避子丸,是因为觉得有了小朋友就是有了负担,只能一辈子套牢在宫里。但其实生了澍儿之后才觉得并不是这样,倒是平平淡淡普普通通,添了许多寻常小家的温馨。”

  赵祚道:“小殊亦是朕要相守的人,这一隅灯火温馨,朕已满足了。”

  路殊调皮地一笑:“就连前朝的那位贵妃也不是独宠一份,古往今来,可还没有专宠的先例呢。”

  “朕为你开先例。”

  她小兽似地扑起来,轻轻咬上赵祚的喉结,认真道:“我倒不奢求专宠,只希望五哥哥能对澍儿好,便什么也不求了。”

  “朕近日正好在思虑。”他郑重拉起路殊的手:“明年澍儿的四岁生辰,朕想封他为太子,如何?”

  路殊瞬间跳起反对道:“不可!路府现下正是风口浪尖,我爹和堂兄又掌着些兵权,实在不妥!”

  她竖起手指正经发誓道:“臣妾保证我路府父辈与后辈皆忠心可鉴,但还是怕朝野舆论压在五哥哥身上要不好。况且澍儿不是嫡长,我觉着还是先等等为妥。五哥哥现下才三十,哪急着立太子啊?凭这副身子骨,好歹要再活个三四十年的。”

  “少揶揄朕。”他笑笑:“的确是有立嫡长的规矩,不过无妨,朕也不是先帝嫡长。”

  “那还有人言可畏呢?”路殊道。

  他轻叹道:“一步步都不好走,表面上说是朕的朝廷和天下,其实也不尽然。”

  “所以说,不急的,说不准澍儿天资不够聪颖,不如缜儿呢?到时要为我江山社稷着想,立贤则为最好。”

  赵祚轻叹一声,有些无奈道:“父母爱子,必为其计深远,朕反倒不愿澍儿坐这个位子,扛着偌大的江山并非件易事。可若是不让他做这个太子,又担心到时兄弟相争,再伤了他。”

  “不会,澍儿可是我生出来的,你看他多皮呀。”她笑笑,“我不教他去害人,但也不会让他愚善。总之五哥哥放心,澍儿不会被欺负。”

  “澍儿在娘胎里就同你很像,是极了不起的。”

  路殊点点头,捂嘴笑了笑。

  小朋友后晌留在暖阁玩,赵祚则是忽然有事,一整个下午都在外头办公,半日都不在紫宸殿。路殊带着赵澍到太后那里吃了碗长寿面,回来便和他趴在榻上认字,一起等父皇回家。他皮得掀天踏地,在榻上扔软枕踩软垫,把所有锦被都掀了个乱,好容易玩累,总算肯安生坐下识了会儿字。

  路殊教他发音,学写了好几个字,又背了几首唐诗,见小朋友学的不错,便合上书本,让他自己玩一会儿。赵澍咯咯笑着不知在开心什么,忽然奶声道:“娘亲肚子里,小澍和娘亲肚肚。”

  她笑着捏了捏自己儿子的脸,问:“肚肚怎么啦?”

  “我进娘亲肚肚!”

  路殊见他这副兴奋样,不由好奇:“小澍听谁说的,要钻进娘亲肚肚呀?”

  “嗲嗲说的......父皇说的。”小朋友将脑袋枕在她的腹部,假装正经地听听触触,对路殊道:“娘亲把小澍装回去。”

  “好呀。”她搂住赵澍在榻上翻滚一圈,将小朋友护在身下,撑起胳膊道:“小澍想待在娘亲肚肚里吗?”

  小朋友大声笑起来,欢呼道:“嗯!”

  路殊扯过一条锦被,呼扇几下将赵澍的小脑袋掩住,小朋友立即配合地缩成一团,两只短短肉肉的小藕臂圈住娘亲的腰,安安静静地躲在被子里。她摸摸腹部那一团不规则的隆起,故作玩笑道:“小澍去哪里了?娘亲的肚子里闷不闷呀?”

  被子里的小团团蠕动几下,忽然探出个小脑袋,赵澍露出几颗小牙,趴在了她胸前。

  “不闷,我要在娘亲肚肚里。”

  路殊低头亲他:“咱们游戏一番,待会儿父皇回来了,乖小澍和他捉迷藏好不好?”

  “好!”

  小朋友嘬着自己的小手,慢慢吞吞从路殊身上爬下来躺到一边,紧紧贴住娘亲,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殊的脸,迷恋的不得了。

  “娘亲。”他喃喃道:“抱抱小澍。”

  路殊顺手将他抱紧怀中,又听小朋友问道:“娘亲,小澍为什么在你肚肚?”

  “因为小澍原先是颗小种子。”路殊思索片刻:“种子太小啦,还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变成小树,于是父皇和母妃一商量,就把宝贝放进了娘亲肚肚里,让你在娘亲这里长大。”

  “娘亲好厉害!”赵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喃喃道:“那小澍长大了,就出来了。”

  “是呀,父皇也很厉害呢,等小澍长出了小手小脚,在娘亲肚子里敲了敲门,父皇就把你接出来喽!”

  “哇!”小赵澍立即趴在她肚子上轻轻敲敲,学着样子可爱道:“娘亲,小澍长出小手手,要出来啦!”

  路殊笑着摸上他的小脑袋:“好呢,乖小澍长大了。”

  他钻回路殊怀里乖乖躺下,路殊从善如流地轻晃赵澍几下,安慰道:“困困没有?娘带你去找杨姑姑睡觉觉吧?”

  赵澍反应极大地挣扎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撅嘴,死活也不要去。

  “要娘亲抱,娘亲睡。”

  她点点头,轻拍着赵澍的背,哄了半天,小崽也没睡着,还是瞪个大眼睛。路殊将剩下那半边帷幔拉上,又压低声音问他:“困困没有?”

  小赵澍点点头。

  “闭上眼睛。”路殊伸出手掌将他的目光截住:“是不是想父皇了?”

  小赵澍又摇摇头。

  “父皇会陪小澍过生辰,待会儿就回来了。”

  他忽然拉住路殊的手,奶呼呼地哼唧道:“娘亲香香。”

  路殊愣了愣,问:“娘怎么了?”

  “娘亲抱我香香。”

  “小澍是想闻娘身上的味道呀?”她笑着去啃小朋友的耳朵,好奇道:“那娘亲是什么味道?”

  原以为小朋友不会表达,正想看看他要怎么思考,便听赵澍立即回答:“娘亲味。”

  路殊使劲亲了怀里的小人一口,捂着嘴哈哈哈笑了。

  他们二人还没有玩多大会儿,赵澍却忽然瞪大眼睛,机灵地捂住小嘴指了指帷幔,一把钻进被窝,导致路殊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赵祚刚一进门,便听见暖阁里有赵澍和路殊的笑声,可自己轻手轻脚一靠近便忽然停了,只剩下些被褥摩擦的声音。他脱下外衣掀开帷幔,见只有路殊一人躺在榻上闭着眼睛,装作刚醒来似的,揉了揉眼。

  “陛下回来了?”

  赵祚嘴角扬起,看了看她腹部不安分的那一团,配合道:“嗯,澍儿去哪了?”

  “澍儿?”路殊护住腹部,演技颇好地坐起身来,急切道:“小澍刚才还在我怀里呢!现下跑去哪儿了?”

  他们二人在榻上一阵摸索,赵祚轻拍了几下软垫,忽然伸手抚上锦被下那颗圆圆的小脑袋,抬头问路殊:“小殊难不成是把澍儿装进肚子里了?”

  路殊立即摇头:“没有啊,不会是小澍自己悄悄回胎里去了吧?”

  赵祚若有所思道:“原是如此,那就让澍儿在里头待上几个月,到时再生出来一次就是。”

  听他这么一讲,怀里的小人忽然嗞哇叫着扑了出来,挂在赵祚的臂弯里抗议道:“不!”

  路殊撅起小嘴疑惑道:“哎?小澍怎么自己出来了?”

  小朋友委屈:“我不几个月,我和娘亲爹爹一起......”

  “调皮。”赵祚刮刮他的鼻尖,笑道:“澍儿今日生辰,想要什么礼物,跟父皇说。”

  赵澍似懂非懂地凑上去亲了他一下,搂着赵祚的脖子靠了上去。

  “想要什么父皇都答应。”

  “要娘亲爹爹抱小澍睡觉觉。”

  他想了半天,总算是咧嘴笑起来,凑近赵祚的脸颊亲亲,小虎牙格外可爱:“娘亲说,要父皇好,小澍许愿。”

  赵祚宠溺地点头:“娘亲也要好,劳烦澍儿也悄悄替父皇许个愿。”

  小朋友转头牵住路殊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110 章 生辰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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