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打发时光,她便留下陶谦知在内间玩投壶,可对方百发百中,一下子没了竞赛的乐趣。
终于等到玩累了,路殊又开始没出息的暗搓搓在心里想赵祚,不知道他现在吃了没睡了没,是不是又在点灯看折子。
“谦知......你说思念一个人是不是在做无用功?”她摊在榻上出神:“想念是比药渣子和黄连还苦的东西。”
“自然不是无用功。”
“可是我想他,他就也一定想我吗?”
陶谦知垂眸:“不一定。”
路殊八卦道:“那你在想谁?家乡的青梅?还是宫墙里的哪位姑娘?”
他并没有立刻回复。
“过两日我堂兄可能会带着堂嫂回京,府里总算是有件好事了。”
“路乔将军?”他道:“路将军骁勇善战,德厚流光,若有机会一见,也是三生有幸。”
路殊笑笑:“过两天就能见了,我堂兄脾气特别好,你可以跟他切磋切磋呀!”
陶谦知同意道:“好。”
她靠在小榻上打了个哈欠,慵懒地伸伸胳膊腿,嘟囔道:“谦知,我困了。”
“休息吧,我先回去。”
路殊莫名有点不想让陶谦知走。
这段日子和他朝夕相处,说话、切磋以及练刀都在一起,共同话题很多,十分聊得来。甚至路殊有时遇上什么烦恼,都愿意跟对方上说一说。原先她从不怕寂寞,甚至更喜欢一个人待着清闲,可如今遇到了陶谦知,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了。
“谦知......”她踌躇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那你累了吗?你是不是也想回去休息了?”
陶谦知见她有些奇怪,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便耐心答道:“末将不困,小姐是否有事交代?”
“也没有,没有的......”路殊挠挠头,还是笑道:“快回去睡下吧,明天我还找你玩。”
“好。”
他步子大,几步便绕过屏风去了外间,路殊坐在榻前不停地捏着手指,忽听外间房门被轻声拉开,她像是被针扎似的突然跳起来,急惊风一般去追人。
“谦知!”路殊叫道:“谦知等我!”
陶谦知站在台阶前,目视她跑出来,见路殊在门前呆呆愣愣地顿了一下,霎那间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像只小兔子似的,冲上去抱了他一下。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谦知。”她难得傻里傻气地笑道:“喜欢跟你相处。”
他浑身僵劲不能动,被路殊这么一抱,浑身各处的热血统统不由分说地涌上了头,脑内一阵烟花炸个五彩缤纷劈里啪啦,在眼前的夜幕里散成了快乐的小星星。
“末将也喜欢跟小姐相处。”
路殊从他胸前抬起头来,小嘴撅起,眉头皱着,撒娇一般佯怒道:“你又叫我什么呀?”
陶谦知总算笑了笑,这才想起将她回抱住,低头耳语:“小殊。”
“我觉得既然喜欢你,就应该要对你说出来。”路殊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去,神秘秘地再次唤他进了房间,用脚将门踢上,这才又重新抱了回去,闭着眼睛靠在他胸口,轻轻地喟叹了一声。
陶谦知低头紧拥住她,两只手臂牢牢圈在她的身上。
“虽然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是我好朋友,我不该这样,但就是忍不住。我从来没有想抱栖迟,也不想抱赫连他们,就想抱你。”
还不等对方说话,她便又依依不舍道:“看来你一定是我最好的朋友,谦知。”
“嗯。”
“别生我气。”路殊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道:“我就是抱抱你,你如若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抱了。”
陶谦知摸摸她的耳朵,温柔道:“不会不喜欢,下次还可以抱。”
路殊被他弄的一阵痒,笑着躲开,拽着他小臂。“好了不闹你了,你腰上还有伤呢,困了没有?”
“不困。”陶谦知回头看了看窗前的小炉,走过去拎起那只精致的小水壶,为她倒了盆热水,示意她洗漱。
路殊坐在桌边倒了一大杯茶漱口,又抓起杨柳枝在嘴里嚼来嚼去刷来刷去,盯着陶谦知的背影看他忙活,好一会儿才挪步到盆架前仔细洗了脸,接过毛巾后冲他傻傻笑了一下。
他看着路殊傻笑的样子,也难得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帮她收拾妥当,又打算烧壶温水给她泡脚解乏。
“壶里面还有很多热水的,不用再烧了,我两只小脚丫子能泡多少水啊,谦知你快别忙活了!”
路殊自己倒了水坐在榻边泡脚,两只脚在木盆里不安生地乱踢,陶谦知越摁她踢得越欢。
“别闹。”他取来布擦了擦地上的小毯,“等下把盆踢倒了。”
“你来这里坐,谦知!”
她拍拍床榻,兴致勃勃地往边一挪,问道:“你冷不冷?”
屋里四季如春一般暖和,陶谦知坐到她身边,摇了摇头。路殊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剥开油纸塞进了他嘴里。
“帮我取一下衣裳,我先更衣。”她把脚从温水里抬出来,任由陶谦知给她擦了擦干,缩回榻内接过他递来的里衣,拉上帷幔换好。
陶谦知倒了水,见路殊穿着单衣跪在榻上绑帷幔,便立即阻止道:“小殊,别绑了,拉上睡吧。”
路殊愣了一下,明显有些失落道:“咱们俩不说话了吗?”
他原地没动,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索性走到了榻边,帮她铺好了床,吹熄了桌前的小灯。
“我等你睡着再走。”
路殊疯狂点头,跪坐在软和的被子上,两只眼睛在黑夜里也是明明亮亮的,同意道:“谦知,那你坐过来吧,让我枕着你的腿睡一会儿好不好?”
陶谦知坐到床头,拉下帷幔,将路殊的小脑袋护进臂弯,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没多会儿便发觉她睡着,刚想动,却又把人给吵醒了。
“我怎么真睡着了。”路殊迷迷瞪瞪爬起来,“你有伤不能久坐,快回去休息吧。”
“嗯。”
他没有动。
路殊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也顾左右而胡思乱想,借着脑袋里那点小心思问道:“今夜外头太冷了,要不......要不明早再回也可以?”
陶谦知果然轻点了一下头。
二人对视半响,路殊上手解掉了他的外袍和腰带,往里挪了挪,将自己的软枕也分给了他一半,就这么躺在一起,她疲倦地把脑袋靠在陶谦知肩上,勾着他的小指,真的睡了过去。
太尉府这里难得清闲,魏去非和岑青在大理寺的日子却不好过。照常理说,这些案子本不必他们二人经手过问,但奈何兹事体大,赵祚命了首营全程跟着审着,因此魏去非这两天也没着家,就在地牢里待着,整天闻着血腥气,脑袋里昏昏沉沉。
岑青则是包揽了查封抓人之类的活计,帮禁军打配合打下手,更是没什么时间阖眼。他翻了张裕充府上,把所有家丁丫鬟一股脑全下了狱,但这张府里的人员既多又杂,一个个排查询问,也得磨几吊子的功夫,所以目前还没审出个所以然。
现下他们二人基本可以确定张裕充与下毒、刺杀之事有关,但除去郭姑姑的家眷之外,还没有能够一击中的的人证物证。
岑青从路府回来,把羊肉夹饼给大家分了,深夜在职的暗卫人各有份。魏去非从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里走出,看样子是才上完刑不久,手上和束腕上全沾着血和褐色的药酒。
他挥手打了个招呼,指了指后头跟着的属下:“去非兄,小殊今晚在府里吃独食被我抓着了,她让我给你也带了两份,还脆着呢,趁热吃!”
身旁暗卫将盒里的油纸包取出来,魏去非点了点头,凑近看了一眼。
“仲宁居的脆饼炙羊肉?”他若有所思地甩了甩手:“先放着吧,我去净净手,换身衣裳。”
岑青大方一笑:“去吧,等会儿再热热也行。”
魏去非刚走两步,轻轻哦了一声,回头冲岑青讲道:“那边那个程今羊,你手下的,他招了点东西,去看看。”
他一离开,岑青便放下手里的饼,上了一层,进了间牢房。
路殊求魏去非通融过,没怎么给人用刑,但进一趟首营的天牢,实属也算够呛。此番说重了就是谋反大罪,往常进来整上一遭的就算不裹着布出去,也得缺胳膊断腿落下残疾不可。
程俞坐在板凳上,浑身被铁链子栓的严实,但幸在面上没有外伤。岑青见他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便径直走近询问桌前的两个刑官:
“都招了些什么?”
其中一位刑官递给他几张纸,岑青一边读一边听他解释道:“罪囚程俞与黄渠营统帅周岳私交不错,那次宴会也是在对方极力邀请下出席,那手帕上确实绣的是苗岳的名花地涌金莲,但并非是他人给予,而是在席间装错,不知是哪位的帕子,回府后也曾嘱咐自己的妾室拿走处理。”
“捡到帕子的地点在酒楼内一宴厅,房内只有几位将军待过,我们已经请示陛下,全部下狱待审。”
岑青伸手:“帕子呢?拿来我看看。”
靠里的刑官把帕子递出来:“路小姐的证词中说过,这莲花少了一角,属下们也证实过,的确是。”
岑青有些没了头脑。
“这帕子上的莲花不能说明什么,而且那场宴会......也多少有些死无对证。”他回神道:“还有那位王爷呢?去宴会上的王爷是哪位?”
那刑官低头思虑一阵,摇了摇头道:“他说是霖王殿下,但属下们不太信。”
岑青挑起嘴角奇道:“为何不信?”
“四王爷平素不爱出席宴会,为人和品行皆是有目共睹,应当......应当不会卷入叛贼当中。”
另一位刑官也点头道:“但此事仍旧需禀明陛下。”
岑青道:“在京的王爷也不止霖王殿下一个,先禀明吧,看还有没有当时在犒军宴上的,派人暗中审谛。”
“已经问过了,但程今羊说,雅间里议事的大约只四五个人,不准无干人等靠近,他也是等里面散了之后才得以进去。”
“雅间里头?他一个小小都尉是怎么进去吃喝的?”
刑官小声道:“将军您忘了,他和周将军私交不错。”
“那也不对!”岑青绕着干草走了一圈,“程金羊他们应当是在明德门内当差,那儿正对皇城,几乎是直直一条道上来,都不带拐弯的。”
他沉思一下,对那两位刑官道:“你们好生看着他,注意分寸,别下狠手就行。”
岑青说完便从暗道内跑了上去,一间一间牢房找着魏去非,总算是在那间用来临时小憩的屋内找到了人。
“去非兄!我有个疑惑!”
魏去非把面前装着刑具的布包裹起来,问:“什么?”
“任大人筹办犒军宴时,陛下刚登基不久,禁军还没跟安庆军换防,前两天查问得知,这宴上还去了不少安庆军的部下,那个程俞以及其他我喊的上名字的几个,好巧不巧,全是在京城四围当差的,现下把守着城门附近,直通皇城。”m.qikuaiwx.cOm
他缓口气,小声叹道:“这任大人想干什么?”
魏去非坐在桌边,皱着眉道:“兵部尚书有问题,陛下知道。”
岑青:“啊?陛下知道?”
“小殊先前去过苗岳,有些线索,最近摸出来点眉目,正好帮了大忙。”
“那你们怎么没人和我说啊!”岑青抱怨道:“我最近忙着整张裕充,也真是没顾得上任大人!”
魏去非低头不知在翻看着什么,随意回道:“任大人尚被软禁在府内,你不必多管,专心去查张府干涉宫内采买一事即可。”
“......”
岑青:“所以你们禁军也早就知道张府的事?为什么没有禀给皇上?”
魏去非:“他们私下珠胎暗结,与禁军何干?”
“可百姓都已经告到禁军去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又如何?”魏去非奇道:“宫里有少一碗米,缺一锭金吗?私涉采买本就是可大可小的罪名,我就那么报上去,皇上会为了几个无关痛痒的百姓,公然处置自己的岳丈吗?”
岑青一下子如鲠在喉。
魏去非净了净手,侧脸冲他道:“你会处理的比我们好,安心做吧。”
半晌,岑青点了点头,从房内退了出去。
就像初次进这个暗道的普通人,十有八九得被这层叠迂回的地牢绕的晕七拐八一样,岑栖迟前半生头一回怀揣的这般嫉恶如仇之势,也在这般是是非非当中迷了场道。
为民除害,还真是没有预料的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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