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本就积年累月阴气重,有些呛人,最近更是“人丁兴旺”,刚走到石梯口,便涌来一阵阵血腥和铁锈气。路殊有咳疾不敢多闻,只好一把拉上身后的陶谦知,脱兔似地埋头跑下了第二层。
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倒是没看见岑青的人影,却在半道上碰见了魏去非。
他眼神凌厉的瞟过路殊牵着陶谦知的那只手,不动声色道:“最近不要在外头乱跑,不安全。”
得到了她敷衍的几下点头。
他将二人带进了密道尽头的一间屋子里,路殊还是头一次在天牢看见这么干净没有血污的房间,便坐下问他:“栖迟去哪儿了?怎么没见他。”m.qikuaiwx.cOm
“昨夜又点灯通宵,我让他先回去歇着了。”
路殊点头,伸手去拉陶谦知坐下,“怪不得找不着,原来是回府睡觉去了。”
魏去非看了一眼并肩坐着的两人,转过身把甲卸了,道:“据说他昨日和那位西南来的公子喝到了二半夜,还是手下把人扛回去的。”
“他有毛病吧!人家赫连又没事儿干,他自己明明有正务在身,就算休假一天也不带这么灌的。你今天见了他记得批评!”
“你是不是要问那个程俞?”魏去非坐回桌边:“没用刑。”
路殊奇道:“任炎呢?张洁如的事一旦败露,迟早查到他身上,要看紧点。”
“他尚不知程俞的事,自然也不知那只手帕,更不知道地涌金莲被你认了出来,单单一个昭仪,扯不到他身上。”
“我知道了!”路殊噌地站起来,激动地对魏去非道:“你让他亲手写一份文书,什么都行,你忘了蒋子敬当时在姜豆墓前和我们俩说什么了?他写走之底的那个小习惯?”
魏去非眼神微动,方才想起这一茬。
“的确是好办法。”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坐回长凳上,认真道:“我昨日听谦知说......禁军有了麻烦,现在还好吗?”
“还好,昨晚连夜搜了禁军三大营统领的府宅,现在已经全部下狱,不仅是黄渠营的统领有问题,沣滈营和泾渭营统领的府上也寻到了相同的手帕,每只帕子上的地涌金莲都缺了一瓣叶,分别绣在四角上。”
路殊掰着指头:“帕子有四个角,可这不是只搜到了三个人吗?程俞拿到的手帕又是谁的?会不会有隐患?”
魏去非摇头,“大的隐患应当没有。安庆军的虎符在岑青手里,他没有问题,别人就调动不了,这事皇上也已经知道,今日之后必定要大换血。”
“安庆军的人数也不如禁军多,大约只有一半。”陶谦知开口道:“这架势怎么都像谋反。”
路殊:“可他们为什么要谋反?难道要推任炎上位吗?不可能的呀,京城还有这么多府兵,如果任炎真想弑君之后黄袍加身,光靠禁军是撑不了多久的。”
“他不能做皇帝,或许有人可以。”陶谦知小声道:“京城还有四殿下和十二殿下,他们做皇帝,并非不可。”
她耐心地冲陶谦知摇摇头:“十二殿下平生碌碌,没什么宏图大志,天生有腿疾不大出门,住的就离我家隔一个坊,他那边若真是成天跟禁军统领们有什么交往,梅盛街这么多守卫不会不知道的。十二哥哥人很好,不是会谋反的判臣。”
魏去非看见路殊微微侧过身去同陶谦知说话,语调温柔,并不像是跟下属讨论问题,反倒怪亲密的。两个人亦是越坐越近,起初还只是长凳的两头,现在已经不知怎么蹭到了一起。
他轻咳一声打断道:“他所说并非没有可能,除了十二殿下,还有四殿下。”
“可是......”路殊有些为难:“我起初的确想过四哥哥是不是有问题,但我听栖迟说,当年他是全力相助陛下登上王位的,如若有谋反之心,为什么不干脆取而代之?”
他摇头:“霖王当初在犒军宴上,被程俞目睹,但殿下只待了半晌,和任大人说过话即离开了。”
路殊看了看陶谦知,又长长叹了口气。
魏去非起身准备出去,他们二人也随着他出了房间,本来还想多待一会儿,但天牢阴冷,陶谦知不想让她过多逗留,便提议先带她回府。
她摇头说自己没事,刚想问问陶谦知待会儿有没有想吃想逛的,便见魏去非转过身来,冲陶谦知道:“你跟我来一趟。”
陶谦知垂眸点头,小声嘱咐路殊:“在这儿稍等一会儿,不要到处乱走。”
“好呢,我不给你添乱。”路殊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乖乖跟陶谦知站在墙上挂着的火把跟前,火光映的脸上有些暖烘烘的。
她百无聊赖地在这层走了两步,左等右等也等不来陶谦知,便蹲在墙角,用指尖在石墙上画画。
大概又过去一刻钟,他们二人才从拐角处出现,朝她这里走了过来。
路殊赶紧拍拍裙子起身,冲上去兴奋道:“谦知!一会儿陪我去买蜜枣吃吧!”
她手还没碰到陶谦知的束腕,便被猝不及防地避了开来。
路殊奇怪地看向他的脸,发现面具的边缘下似乎有些发红,她伸手去摸,又要被躲开。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扣住陶谦知的肩膀便触了上去,发现他脸上又烫又肿,红痕上密布着血丝。
“你打谦知做什么!”
魏去非毫无波澜地看了看她,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路殊站到他面前,直直盯过去。“是你的属下也不能随便打人!他敬你尊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魏去非平静道:“你前些日子跟陛下闹脾气了?”
“没有。”她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我问你为什么打谦知!”
陶谦知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是末将有错在先,与魏统领无关,小姐息怒。”
路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手拽他起来,竟是乖乖闭上了嘴。
她咬牙切齿。
还没等魏去非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路殊猛地一伸手,把陶谦知的右手抓进了手心。
“你不就是跟五哥哥一样不许我交好朋友吗?我小时候跟岑青也拉过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魏去非不由分说向她臂弯处送去一掌,摁住路殊的肩膀,把她一个反手擒了过来,又往前一推,差点把她摔个脸着地。
若不是陶谦知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披风,她便真的会受伤。
疼死人了!岂有此理!
“小殊。”他道:“不要挑战陛下的权威,若是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陶谦知立刻站在她身边,见路殊一脸发懵地揉了揉肩,气势汹汹地回怼:“我告诉我五哥哥去!”
魏去非只当被奶猫呼了一掌,压根没搭理她。
“谦知!我们走!”
路殊气的头发朝天炸,跺着脚气势汹汹地出了地牢,轻盈地翻上马背,气的小脸通红。“谦知,你坐马车回府,我要进宫给五哥哥告状!绝不能委屈了我们俩!”
还不等对方出言相劝,她直接一鞭子下去,狠夹马肚子,风风火火地扬起尘土,进宫去了。
路乔此时正巧回京,刚到府上安顿好,带着新媳妇给路言洪和路世修看过,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饭桌上,准备用午饭。
小路夫人姓代名莹,人长得端庄漂亮十分耐看,行为举止亦是尽显娴淑风范,很招长辈喜欢。她跟路夫人说着话,突然想起什么,轻拍了拍路乔,问:
“听说叔伯府上还有个小姑娘呢?叫路殊,对吗?”
路乔轻笑着点头:“是,我堂妹。”
“怎么不见路小姑娘出来用饭?”
路言洪见惯不怪道:“不知道又跑哪儿疯了,不管她,饿不死。”
路夫人责怪地怒瞪了他一眼,笑着对代莹莹说道:“小殊去大理寺寻她发小,估计已经在外头吃过了,你们不管她,等待会儿用完饭,莹莹跟二娘进去说说话!”
这边倒是一家子和睦,那边的路殊却是又奔又跑的冲进了暖阁。
赵祚刚从桌边站起来要用午膳,就听见外头一阵混乱地脚步声,又忽然传来嗵的一声,闷闷的,像是什么东西磕到了硬物上。
门帘外头传来齐祥的惊呼:“哎呦喂!路小姐您慢点!把脑袋磕坏了可怎么办呐!”
他一听是路殊,立刻掀开隔风的锦帘从里间出去,刚绕过屏风,便看见她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赵祚将她接近怀里,有些诧异道:“乖,怎么了?”
他挥手把内侍遣退,抱着身上的人形挂件进了阁内,方坐到榻上不久,便听路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赵祚赶紧伸手摸她的脑袋,发现额头上的确肿了个小包,立马心疼道:“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跟朕说。”
路殊抽抽嗒嗒地从他胸前抬起头来,闹脾气道:“魏去非打我!”
她随手把披风扔到一边,又解开衣裳,脱掉一只袖子给赵祚看。
刚才那只被一扭一砍又一推拉的可怜胳膊,现下已经在臂弯、肩部、还有手腕处起了各一块淤青。她紧紧搂住赵祚的脖子,呜呜呜嘤嘤嘤撒着娇哭个不停。
“快来人!”赵祚道:“把太医叫来!”
路殊眼睛又是滴溜溜一转,小声问:“五哥哥不罚他吗?”
“自然要罚。”赵祚用脸蹭了蹭她的额头,“小殊想如何罚?打他个三十大板,如何?”
“别别......”她赶紧慌乱着摆手,灰溜溜道:“倒也不用,不过得罚他半年俸禄!让他喝喝西北风!”
赵祚帮她把衣服脱下,重新叫人拿来了一套换上,回复道:“那就罚他一年。”
路殊撅嘴点头,咬牙切齿地冲着空气挥了挥拳。
“用膳了吗?来跟朕一起。”
她高兴地点了点头,被陛下抱到了桌边。
“朕听说,小殊最近结交了新好友?”
路殊舔舔唇,眼睛也湿漉漉的,一时没反应上来,无辜道:“我一直都有好多朋友呢。”
“朕派去府上的暗卫,是不是有一个和你关系不错?”
她诚实点头道:“是,他救了我爹,我现在和他是好朋友了。”
路殊立刻趁热打铁——“方才魏去非也不分青红皂白的罚了他,我发现魏去非现在十分仗势欺......”
赵祚追问道:“那暗卫叫什么?”
“姓陶,叫陶谦知。”她以为赵祚也要替陶谦知出气,高兴道:“谦知人特别好,我有什么要求他都应,前两天我们俩上街玩,他还给我买了胭脂和簪子,可比岑青靠谱多了!”
路殊抓起筷子吃菜,又神叨叨接着说:“而且他话也不多,做什么都很利落,功夫也厉害!我跟他切磋过,结果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赵祚没有说话。
路殊跑到一旁净手,回来给他剥了几只虾,撒娇抱怨道:“五哥哥你一定要罚魏去非,他现在就敢上手打我,要是以后再升官了,是不是就得跟我爹一样成天教训我了!”
他点头,面上没什么改变,把虾推给了路殊。
“小殊,你如今是怎样看待朕的?”
路殊不明所以:“五哥哥就是五哥哥,什么叫如何看待?”
赵祚道:“哥哥?”
路殊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一时搞不明白赵祚的意思,心想自己从十岁叫到现在,都是唤五哥哥,赵祚貌似也从未不高兴过。
“那......那是不是该叫皇上?”她不安地转了转手上的筷子:“五哥哥不想让我这么叫了吗?”
赵祚道:“朕不是这个意思,不用改口。”
外头进来一位添菜的姑姑,齐祥跟着她也进了内间,小声凑近赵祚耳边说了两句话,又恭敬地给路殊行过礼,退了下去。
“什么事?”
赵祚放下筷子,有些烦躁道:“快吃,吃完午休一会儿。”
路殊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貌似有女人的哭声传进来,便支起窗户想看。赵祚从后头顺了顺她的头发,又把人拽了回来。
外头的声音稍清晰了些,能断断续续听见什么“陛下、禀告”之类。
路殊歪头望向他,轻声问道:“是谁在外头哭?”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63 章 撑腰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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