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不要敲碗。”
路殊舔舔嘴,悻悻地把筷子放下,抱怨道:“太饿了!太馋了!就等着这一口呢!”
好容易等到竹其把一盘热腾腾的炙羊肉端进来,路殊抓起筷子就去夹,陶谦知以为她要直接塞进嘴里,正想说当心烫,便看见那双筷子直直落在了自己盘里。
她夹完给陶谦知,才来得及给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太好吃了!我太想念了!”
陶谦知也尝了一口,点头道:“好吃。”
竹其把配菜和甜汤陆续端上桌,笑道:“小姐不要馋成这样!还多着呢,慢慢吃!”
路殊点点头,催促道:“谦知不要客气,既然把名厨请来了,就要吃回本。”
竹其捂嘴笑了笑,责怪地拍了她一下,端上盘子退了出去。
陶谦知伸手帮路殊擦了擦嘴角。
“原来还是五哥哥第一次带我去吃的,这店应当是个百年的老字号,前朝就在,而且一座千金,可难尝了。”她又紧接着没心没肺道:“你喜欢吗?京城里这样好吃的酒楼很多,我以后带你全逛一遍。”
陶谦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路殊见他貌似情绪不高,奇道:“谦知,你不爱吃羊肉吗?”
“不是,末将没有忌口。”
“一会还有几道清淡的茶点,还有他们家最著名的白果鸡丝也很好吃,可以再试试。”
他不想扰了路殊的兴致,便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又吃了几口。
“对了,还有事和你说呢。”路殊笑道:“以后别给我用樗清汁了知道吗?”
陶谦知耳朵一红,双手瞬间紧握成拳。
路殊道:“我没怪你!也知道你肯定没有恶意,以后有什么事大可以直接来问我,不要拘谨。”
她本来还想再说句“反正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可深思熟虑了一会儿,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陶谦知:“嗯,末将知道了。”
其实陶谦知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选择那样的方法去接近路殊,之前在西疆时是为了不让她发现赵祚派了暗卫跟踪,可现在她已经回了京城,住在太尉府,一切都安稳妥当,本不应、也不能再以樗清汁为借口。
可他说不出口,也不知要如何跟她说。
路殊低着脑袋心无旁骛的吃肉,他便看了一会儿,放下筷子,问:“小殊,你尚未有出阁的打算吗?”
她凑近碗边喝了口甜汤,疑惑道:“什么出阁?”
“先前岑将军来提过。”
路殊顺了顺胸口,大笑道:“你说栖迟吗?我俩怎可能成亲啊?”
他也笑了笑。
“不过我目前的确未考虑此事,以后或许会进宫?谁知道呢?”路殊把菜往陶谦知那边推了推,催道:“快吃!不要停筷。”
“先前。”陶谦知顿了一下,手指蜷缩起来:“先前你不是在生陛下的气吗?”
她嗐了一声,满不在意道:“我现在也很气他,可他毕竟是皇帝,我能怎么办。”
门外咚咚轻响两声,竹其的声音朦胧传进。
“小姐,岑将军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路殊轻叹一声,仰天翻了个白眼,油生起一阵不耐烦,看了看桌上的美味,颓然地耷拉下了脸。
“岑青最招人烦!每回都要蹭饭!”
陶谦知起身走到门口帮岑青开了门,他刚一进来,随意抱拳唤了声谦知兄,便饿狼似地坐到了桌边,抄起路殊的筷子塞了两口羊肉。
又一口下去,半碗甜汤也干干净净了。
路殊伸手抽他的脑袋,骂道:“你是饿死鬼吗!人家谦知的汤都还没动!”
岑青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把碗放下,转头毫无愧疚之意地抱歉道:“谦知兄不好意思啊,我让竹其再给你盛一碗去!”
陶谦知点了点头,示意无妨。
“找你有点正事。”岑青胡乱抹了抹嘴道:“今天忙着派人搜府,把张长史府上查了,没找着什么把柄。但我这里倒是有些东西想报,只是......只是不太方便与陛下直说。”奇快妏敩
他踟蹰一下,余光扫了陶谦知一眼。
路殊正色道:“无事,谦知是自己人,你说你的。”
岑青清清嗓:“你们也知道,宫里常有采买之事,大多是内使司包揽这种活计,往往是跟一部分农户说好,包了他们的田地收成,这些地肥沃高产,种出来的蔬果之类都是好东西,低价供进宫来,然后朝廷给他们免一大部分赋税徭役。“
路殊点头:“这我倒是不大懂,你详细讲讲。”
“问题在于,尽管蔬果肉蛋之类的供上了,但宫里还会有别的需求,且用量巨大,因此内使司从武帝开始就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有时候司里忙不过来,便去主收粮食大头,而那些丝绸香料花鸟一类的小头,就交由一些宦官和宫女去采收,起初是为了保证宫里的供给,但后来却慢慢变了味儿,大部分宦官在东西市强取豪夺,美其名曰进献天子,实际却连个文书也没有,更是别谈给什么高报酬之类。起初碰不到谁的利益,大家都心照不宣,我们也只是巡防碰见时管管,可最近这种情况竟然愈演愈烈。”
岑青犹豫一下:“禁军那里我不清楚,但自从换过防,安庆军每个月都能接到东西市乃至镐安京各大集市商铺的状子,直接闹过来的也不在少数。”
他们二人一同望向陶谦知。
“禁军也遇见过,但不是首营,皇上也曾过问了黄渠营和沣滈营的主帅,他们都说是刁民闹事,掀不起波澜。”
岑青捶了一拳桌子,骂道:“什么刁民闹事!明明是把人家的饭碗都给端了!”
“为什么不管管?”路殊发问道:“几个宦官越权,你们呈到内使司去,自会有人管的吧?”
岑青有些无奈:“不是我不想管,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京城这些大人之间你来我往,谁也不愿跟他人撕破脸皮地闹到皇上跟前去,我两个月前派了队人在京城巡察,也尽力想遏止,可回去就被我爹叫进屋里一顿拾掇,搞得我晕头转向。”
“为啥啊?”路殊问。
“按你的话说......张长史当年也是跟岑府一样站了队的,家里头又出了个昭仪,跟陛下结了亲,我爹不想得罪人,就不让我管。”
路殊撇嘴:“所以岑中书跟你透露过这是张长史他们搞的幺蛾子,是吗?”
“是,我也早就知道,只不过当时我管不了,现在却不一样了。”他脸色稍缓:“我昨晚一宿没合眼,到魏去非那儿帮忙,把张府的人审了个遍,果然问出了点东西来。”
“那有什么不好跟皇上直说的?你进谏不就是了?”她问。
“这事真不是我想兜圈子!只是你想啊,从我嘴里说出来,就如同是呈了份口供,不痛不痒,陛下体会不到这事儿的严重性。”他有些许愠怒道:“夺的是多少百姓的血汗钱!他们还要养家糊口,还想活命呢!我这轻轻松松一句话,陛下怒一怒,难道就这么过去了?”
路殊点头赞同,“你等等,张长史怎么在这当中捞好处的?抢进宫里的东西又到不了他手上,能有什么油水?”
“你动动脑子!”岑青解释道:“额外抢进去了多少东西都算到了他的名下?这些新鲜货物进献到宫里,都是他张长史的功劳,还为内使司减轻了多少麻烦?其次,搜刮民脂民膏,抬升肉价菜价,他再打开府门救济施舍,一方面平息民愤,让这件事闹不大,另一方面又显得他高风亮节为民分忧,多好的便宜?”
路殊惊道:“一个破长史,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事儿不止是他,京城里那些知情的官员们都跟我爹抱着一个心态,后来张洁如又进了宫,你看看谁会自己惹一身骚,跳出头去把这事挑出来?”
他垂眸思索道:“我是打算用张裕充做个引线,把这事全须全尾炸出来,思前想后,还是想求你进宫帮帮忙。”
路殊道:“那我要如何跟陛下说?我更没立场,我怎么说?”
岑青递给她一张纸,上头斑斑驳驳还染着血迹,她接过来展开一读,发现里头竟是份亲手画押的诉状,字写得隽秀刚劲,字里行间净是对官家迫害的暴怒无奈。还不等路殊发问,岑青便开口说道:“这是杨船生写的。”
路殊把信递给陶谦知,问岑青道:“所以你打算怎么着手?把他带进宫?”
“正头疼这个,我是个粗人,想不出来好办法,但我的意思是......把事儿闹大,既然张洁如都要下毒害你了,她爹也这么不是东西,算是顺便给你出个气,你从小就比我精,你说,我去办!”
她噗哧一声笑道:“办法肯定有......你们安庆军守着昌化门,那儿不是地处闹市,不许寻常百姓靠近的吗?宫里采买的专用通道也是那儿吧?”
岑青没头没脑地点头,她便又道:
“简单!你让他直接跑到那儿去闹事,到时候寻了缘由把他抓起来,以民情激愤为由,我帮你在陛下那儿顺口一提,你直接把血书呈上去,如何?”
他考虑一下,觉得不错,便嘱咐路殊:“记得给陛下扇扇风!”
路殊看向陶谦知,问:“谦知,你觉得这法子行吗?”
他点了点头,“陛下一定会询问那位杨公子所在何处,因此岑将军最好将他一同押去,让陛下亲自见见。”
岑青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夸道:“你俩说的有道理,那就暂定这般,这段时间有点忙,等万事俱备,我来告知。”
他端起竹其新拿来的碗筷,总算开始了一阵狂吃。
“你俩在这儿开私灶呢,有好东西不叫我?仲宁居的厨子是不是?”
路殊嫌道:“你嘴还挺刁,这都能吃出来。”
岑青嘿嘿一笑,“那你这是花大价钱了!现在百两银子坐店起价,普通人还真吃不起。”
路殊没搭理他,起身坐到陶谦知身边,虎口夺食一般抄起盘勺,赶紧为陶谦知挑出来了一多半。
“你刚才都没怎么吃,别给他一个人吃完了!”
岑青看了看陶谦知碗里的,又看了看自己,不满道:“你怎么还两份态度?我好歹是你发小呢!”
“谦知受伤了!你又没伤着!再说都请你蹭饭了你还抱怨,等会儿记得把饭钱交给竹其。”
岑青气得七窍生烟,差点眼睛一翻上了头栽在桌上,伸出手佯装要去抽她,被陶谦知轻松截住,毫不留情地推了回去。
路殊哈哈大笑,狗腿地坐到了陶谦知身边,抱上他的胳膊,挑衅着冲岑青吐了吐舌头。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61 章 诉状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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