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祚见她直勾勾盯着那口煮馄饨的大锅不说话,便抬手向店家要了碗馄饨,顺口嘱咐魏去非道:“吃些夜宵,你也随意点些东西。”
“卑职不饿,多谢公子。”他把水袋再次递给路殊,又对赵祚毕恭毕敬道:“末将明日便去查查那个作陪的女子,不过想来......”
“想来兵部的人已经盘问过了。”赵祚不在意地笑笑:“爱尝花酒的都是哪些爱卿,朕心里有数。”
小二将馄饨端来,他动手盛出半碗,将馄饨的肉馅全都剜出来,只把清汤和面皮推到了路殊面前。
魏去非和路殊:“......”
“说过外头的肉食不许动,先喝口热汤,回去再吃。”
她摆出一个既无辜又嫌弃的奇怪表情,兀自委屈地垂下脑袋,拿起勺子听话的吸溜了一口汤。赵祚重新看向魏去非道:“去查那个阮西鞅,问问他珍珠是怎么换的,暗巷子经营的还顺心吗。”
“是。”
赵祚不吃,魏去非也不吃,路殊便一个人乖乖吃夜宵。可谁知还没喝完半碗的汤,面片也一口未动,便抬头看见了赵祚略带担忧的眼神,直直盯着她手中的勺子。
“怎......怎么了?”她颇受惊吓地试探道:“这个勺子怎么了吗?”
“乖,不吃了。”赵祚轻轻掰开她的两根手指,将那只勺子取出放在桌面上,叫魏去非付了账,带着路殊坐上了马车。虽然是有些莫名其妙,但路殊知道赵祚一向紧张自己过了头,于是也没想那么多,不让吃便不吃了。两人刚钻进软轿,赵祚便将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肚子。
“雏儿?嗯?”
路殊微微睁大眼睛,然后瞬间笑倒在他肩上,断断续续道:“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从身后摸出一卷小册子,放在赵祚面前晃了晃,然后动手展开,念出上头的文字:“长恨别离伤晚春,暖帘碧波眼留痕。”
赵祚伸手拈起一页,不禁皱眉道:“这是何物?”
他翻阅片刻,路殊忽然凑过来跟他脸贴着脸,指着第六页的一张画赞叹:“画的是我逃跑之后回宫的情节,功底不错。我方才看见有人在一醉红楼的门匾前买画本子,所以趁你和魏去非说话的时候扔了银子接来一本,专门挑了画帝妃的呢!”
“这是什么帝妃?这明明就是把民间广传的俗套段子换了个身份,粗制滥造,有何新奇?”
“当然不是了!”路殊握着他的手往后翻了十来页,剧情画风一转,直接朝着春宫的方向放马撒疆,大胆程度闻所未闻,一页上估摸有五六副精致的描画,全都是非同一般的闺房乐趣,路殊激动地翘起脚丫赞叹道:“天呐!五哥哥快看这个!还能这样的吗?”
赵祚啪地合上书:“少看这种东西,淫词艳曲不可沾染。”
“可是这个上面画的也没错呀,我回来之后的那天晚上,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吗?”她不知羞地撒娇道:“不过这话本子也真是,把我画的都快跟我娘一个年纪了,他们没听说我还是个小姑娘吗?”
“待会儿还去不去首饰铺子?现下太晚了,要么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说。”
路殊顿时来了精神:“明日还可以吗?咱们不是明日就要回行宫去了?”
“朕让人续了几日房,不着急。”赵祚顺了顺她的脊背,又在她腰后摁了几下:“想逛就多逛些时日也无妨,正好最近朕闲着,行宫那边多留几日让他们布置。”
她饿虎扑食般凑上去在赵祚脸上唇上猛亲一通,大声嚷嚷道:“五哥哥!我好爱你呀!”
赵祚笑着躲她锋利的小虎牙,满一副公事公办的清净模样,不为所动地问:“那今夜还去不去看首饰了?”
“天都黑了,便不去了,明日劳烦首营的人跑一趟问清楚就是。”
“还想要什么礼物?朕给小殊买回去。”赵祚撩开车帘,看了看外头喧闹的街市,忽然有些不自在地低声道:“方才朕没让你吃碗里的肉,是怕你吃了不舒服。”
路殊带着疑惑,缓缓啊了一声,迷迷瞪瞪蹭过去要亲。
“我又没有在意,我知道的。不过夫君也不用过于操心我,你知道我从小就爱往外跑着胡买胡吃,从来都没事。再说咱们京城的小食摊铺都有专人巡逻检查,从我小时候就明令规定,都很干净,下回你也可以尝尝。”她笑着摸摸赵祚的腰部:“夫君最近在宫里的伙食也太好啦,都胖了呢。”
赵祚立刻皱着眉低头看向自己的腰带,用手简单丈量一下,满不在乎道:“还不是让人给你做的一顿又一顿,你自己没吃几口,全让朕给吃了,不增几斤才怪。”
“我听我娘说,她怀我的时候也是一天好几顿,后来却是把我爹也一起喂胖了,哈哈!”
他亦笑道:“乖把腰带松一松,太紧了。”
路殊听话地卸掉腰带扔到一边,接着高兴道:“我刚回京那时候还奇怪呢,你来路府找我,我闻到你身上的气息竟然没变,而且成亲一年多,皇后娘娘都生了缜儿,你竟然也没变胖!”
“没事闻朕的味儿干什么,嗯?谁说朕就一定得长胖?”赵祚笑着去挠她,路殊又是一阵踢踏,笑得红了脸颊:“我喜欢你嘛!”
“听说婚后都是会变了气味的,两个人的味道会相似。”她咧起嘴:“再说五哥哥这不就胖啦?看来之前管得住小馋虫,现在跟着我就管不住了?”
赵祚随即停下玩闹的动作,刻意回复道:“都怪你。”
“怪我?才不该怪我,应该怪肚子里的小朋友。”
他停顿一下,倒是回想起从前皇后怀着赵缜的那段时日。那时形势不好,他一心夺嫡,别说每日关心几句,就连一同用膳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此番三个多月陪着路殊,见她夜晚有时难寐,偶尔委屈了还会哭闹,总算知道不易,现下再想起当时所为,的确自觉欠妥,可又不愿在路殊面前过多提起,便收敛了这份思绪,重新回到了眼前人身上。
“让朕闻闻小殊是什么味道。”
路殊也凑过去闻闻他,两人闻着闻着就贴在了一起,她忽然顿住,有些发懵道:“我怎么感觉五哥哥的味道跟我越来越像了......”
赵祚也在她耳后蹭了蹭:“咱们难道不是同一个味道吗?”
“是暖阁的味道,还有我沐浴用的梨花皂和益母香粉、艾草......”
“小殊果然把朕同化了。”他打断道。
小狐狸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捂嘴偷笑,扑棱扑棱眨眨眼,抱住他吻了起来。
车驾回到明时楼,赵祚专门吩咐内侍到后厨去点几桌酒菜,让魏去非他们忙活一天的歇息用饭,也没忘给路殊重新要了一碗小馄饨,还有季下的螃蟹,给她做夜宵吃。
路殊正在酒楼外头的一家扇子店里头瞎逛,随手挑了个蝉翼细纱纺的翡翠纨扇,又给赵祚买了两只空白折扇,打算回去之后给他亲手绘制,露上一手。她精力旺盛,比赵祚跑得还快,驻足在楼梯口傻傻问道:“魏去非他们住在哪儿?我堂兄是不是把这一整层十个房间全部包了?”
“是,他们就在隔壁,楼下几层也无旁人,只留了大堂照常经营。”
“会不会太张扬了?”路殊感慨之余,顺势上手揽住赵祚的胳膊,故作夸张地奉承道:“夫君好有钱呀,我也太幸福了吧。”
果不其然得到了一个白眼,她狗腿地跟上去,回到内间洗漱沐浴换掉衣物之后,便立即抓起笔墨坐在桌前往扇子上作画,边画还边对着屏风内更衣的赵祚念叨:“我画一个线圈,画一个五哥哥抱着我和线圈......”
赵祚的声音裹着水汽朦胧传出来:“为何不是抱着你和皇儿?”
路殊笔锋尴尬停滞了一下,赶紧手忙脚乱地准备更改:“哦对对!我一下子没想起还有个小孩......”
赵祚把今日进红楼大街的那一身全部换下,叫人将路殊那一身也全部拿去丢掉,好容易收拾好从隔间出来,看见她还坐在桌前愁眉不展地写写画画,面前摆着的一众宵夜也没有吃。
“快趁热吃,别放凉了。”
路殊看了看桌上的螃蟹,摇头道:“我娘跟我嘱咐了,有孕是不可以吃这个的。”
赵祚微微瞪大眼睛,将盘子挪到一边,拍拍脑门自责道:“是朕疏忽。”
“咱们给小朋友起什么名字好?”路殊抱住他问道:“赵缨?赵约?”
“小殊喜欢哪个?”他落座剥开螃蟹:“随意起一个顺心的字便是。”
路殊拿起勺子喂他吃馄饨,点点头道:“那还是五哥哥起吧,我想如果是小公主,就起小名叫婴婴好不好?”
“好听,皇儿的名字先不着急,回头容朕好好想想。”他道:“快吃,吃完就寝。”
“我画的好不好看?”路殊把扇子捧到他面前,上头歪歪扭扭画着一个束发戴步摇的小姑娘,脚边有只淡黄色的小狗,还有一个扎发鬏的小小姑娘被赵祚抱着,一边还牵着路殊的手。虽说写实不行,但最起码是写了个意在里头的。
另一只扇子上的小小姑娘被改成了小小男孩,也是同样的动作,笑得极其开心。
她把那碗清淡的笋丝鸡汤面给赵祚推到面前,调皮可爱地指着他手中那两只扇子道:“之前五哥哥不是说暖阁里没有专属我们两个人的小物件吗?我给哥哥画两把扇子,如果肚子里的是公主,咱们就用这把,如果是皇子呢,你就用这一把。”
赵祚盯着那两只折扇看了许久,宝贝似地收好,搁置在了扇架上。
陪着路殊吃过宵夜,两个人简直是有说不完的话,她没事就会盯着赵祚的眼睛,然后叨叨着好爱你好喜欢你。好容易消化了要睡了,她又小狐狸似地嘿嘿一笑,在床榻上打滚缠着赵祚要闹,本以为还会跟中午那般一样遭拒,可谁知那人却忽然褪下外袍坐到榻边,意味不明地弯腰吻了她一下。
“.....”
路殊立即不敢再动,打了个寒颤,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赵祚躺在她身边沉声问道:“今日偷偷买的话本子,你最好奇的那幅画上,画着什么?”
【生命的大和谐】
赵祚帮她清理妥善,路殊稍微回神,额头顶在他胸前,轻轻眨着眼,睫毛有一搭没一搭刮在他手背。赵祚以为她睡了,便也没有开口说话打扰,两人在昏暗的灯盏下相依偎,在宁静中得闲片刻。直到他几乎也要入睡之时,怀里的人忽然扭动了几下,用气声轻飘飘唤道:“五哥哥。”
赵祚模糊间半睁开眼,低头看了看乖巧的小狐狸,小声应答了一句。路殊看上去貌似不大高兴,水灵的双眼在黑夜中眨动闪烁,半分睡意也无。她独自纠结半晌,才自言自语般慢吞吞地开口道:“陛下既已碰了我,便不能再去碰别人了。”m.qikuaiwx.cOm
“嗯?”赵祚没能听清楚,重新询问道:“小殊说碰什么?”
“和我一起,就不能和别人了。”路殊低落地重复道:“要是你去和别人一起,我便也去找旁人,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赵祚紧锁起眉:“什么旁人?你想找谁?”
她别了别耳后的黑发,忽然从眼角滚下一滴泪来,小声委屈道:“我是真的很想齐王殿下......”
只要一见她哭,赵祚便着急上火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哪里惹着了小祖宗,赶紧捧住路殊的脸抚慰道:“朕不就是齐王吗?怕什么,不哭。”
小狐狸的眼泪说来就来,一下子沾了赵祚满手都是。她抽搭着坐起身来,紧紧抱住赵祚的腰,扑进了他怀里。
“五哥哥,小殊真的好爱你。”还未等赵祚接话,她便又模糊道:“我好怕十年之后,你有了更漂亮的爱妃,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赵祚的后背逐渐僵硬,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你还记不记得元正宫宴那回,你为了帮岑青,大庭广众之下求朕给你赐婚。”他搂住抽泣着闹脾气的路殊:“咱们进了暖阁,朕跟你说了什么?你又跟朕说了什么?”
她愣了一下,擦擦眼泪坐直,湿漉漉的小鹿眼盯着赵祚,努力回想道:“你说......你说怕我倾心他人,我说怎么会呢?不会的。”
赵祚用手摸过她绯红的眼尾,点头道:“朕还说,觉得自己不似原先那般年轻气盛,你才是大好年华恣意洒脱,你却说朕怎样你都喜欢。”
“的确是都喜欢的。”她一边吸溜鼻涕一边努力点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变心的。”
“小殊拿真心待朕,朕怎会感受不到。”他笑着递来帕子,轻松道:“有朕在还怕什么?朕心亦然。”
路殊撅起嘴,闪闪躲躲地红了脸,轻声试探道:“真的吗?”
赵祚点点头,将她那件滑落到肩头的薄衣拢好,打趣她道:“怎么忽然闹脾气?是不是朕方才把小狐狸欺负狠了?”
她立即点头控诉道:“你还知道!我都哭着喊着叫你不要了你也不听,嗓子都哑了,让隔壁他们听到怎么办?”
“房间这么大,听不见的。”他揉乱路殊的额发:“快睡,明日看谁醒得晚。”
路殊一听要比赛,急忙掀起被子一头栽进他怀里,风风火火地抱起人睡了。
没头脑的小狐狸,赵某如是轻笑道。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横刀贵妃养成指南更新,第 98 章 缱绻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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