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侍妾将早间二人的话一字不漏地传给了张阚。
郑滟姜点了点头，问：“外头还有本宫的六叔和表舅，不知本宫能否与他二人一见？”
侍妾应道：“奴家做不得主。待娘娘用过饭，奴家去将军跟前儿替娘娘问一问。”
于是郑滟姜仍拉着侍妾入座，小心翼翼地用过午饭。
晚饭亦如是。
一转眼便是二更时分。
郑黔未至，韦安寿亦未至。
这两个人以及龟奉师也都死了？郑滟姜心中不免忐忑，但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二更天儿理该就寝，宫婢们也显出困倦，但郑滟姜仍端坐在梳妆镜前，通过铜镜盯着门口。
果然，张阚来了！
张阚踏入院子时，是一连串儿朗朗笑声，间或与女子说话。奇快妏敩
到了上房门口，他也不等侍妾入内通传，竟兀自推开门、挑了门帘踏将进来，接着直转入皇后所居的西间儿。
蔑礼法、无尊卑！郑滟姜登时明了——自己已成弃子！
若张阚等人仍想利用她和她的皇后头衔，便仍会维持表面恭敬，就像昨晚一样。
可眼下，他直踏入皇后卧榻所在的西间儿！
她若成了弃子······郑黔、龟奉师、韦安寿······到底如何？！
郑滟姜心中百转千回。
通过铜镜见到张阚，她只微微一笑，问道：“深更半夜，将军为何驾临？”
张阚自觉一切已尘埃落定，眼前这个弱女子再无还手之力，遂笑着来到皇后身后，伸出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对着镜子道：“本将军与娘娘说几句话。”
郑滟姜纹丝未动，只对着镜子问：“将军要说什么？”
张阚扭过头，对跟来的侍妾、仆妇和丫鬟道：“尔等退下。”
接着，他又对宫婢们道：“尔等也退下。”
宫婢们忙去觑皇后。
郑滟姜道：“芸娘、霞娘留下。余下之人退下罢。”
张阚瞧着镜中的这张脸儿，忍不住暗暗喟叹——绝代风华，可惜只能享用一回！待他享用毕，得立即将这头颅割下来，与郑黔的一道儿，传首与周行异领功！
他正在惋惜的工夫，忽听皇后问：“本宫昨个认的那个表舅······是什么来路？”
张阚一边将指尖儿划过她的脖颈，一边道：“一个亡命徒罢了，本将军已将他杀喽。”
张阚本想戏耍戏耍皇后，想见一出“花容失色”。
但他未能如愿。
郑滟姜只看着镜中，淡淡道：“乱攀亲戚，是该杀。”
张阚不甘心。于是他慢慢俯下身，将自己的脸几乎贴到皇后的脸上，道：“那个郑黔······是否也乱攀了亲戚？依娘娘看，本将军是否可把郑黔杀喽？”
“杀了罢。”郑滟姜慢慢起身，往侧边挪了几步，看向张阚：“郑黔与郑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郑晖谋叛，郑黔怕也是一道儿的人。杀了郑黔，将军正好可在陛下跟前儿领功。”
张阚被点中了心事，神情虽未变，但喉上不自觉地略略翻滚，眸光也闪了几闪，一根手指微微敲了敲身侧。
这些细枝末节皆收在郑滟姜眼中——她不过是一猜，但似乎是猜中了。
张阚已失了耐心，他横跨一步凑到郑滟姜跟前儿、打横抱起她，笑道：“娘娘何故多思？嗯？他周行异已死在西堡了。娘娘与本将军一处，免得失了欢爱，嗯？”
他一边说，一边往床榻上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皇后不仅不惊不恼，双手竟环上了自己的脖颈！
且笑容嫣然！
“娘娘······”，只吐出两个字，张阚突然说不出话来！
一锋利刃从后直贯他的喉颈！
温热的血“噗噗”喷溅在郑滟姜面上、身上，她纵身跃落于地，冷眉冷目地看着张阚瞪着双目“扑通”一声跪到她跟前儿、继而悄无声息地歪在地上。
第一回杀人，郑滟姜觉得不过杀了一条鱼——在蓬莱洲时，她曾钓鱼、杀鱼、再烤鱼，洲岛上的人多曾尝过她的手艺。
而这柄割喉短刃正是她在那个时候匿下的！
郑滟姜将短刃抽回，仔仔细细拭去血污，又藏入她的阔袖中，再在张阚身上跺了数脚，确证他死透了。
芸娘和霞娘二人立在一旁，静悄悄地望向皇后、只等吩咐。
“芸娘，你出去与她们说，将军今夜歇在这里，叫她们不必等了。”
“诺。”
“霞娘，你在门口处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诺。”
一时间，西间儿里，只有郑滟姜和一具尸首。
“想瞧本宫的御体？如今便让你瞧个够。”郑滟姜褪下身上满是血污的宽袖大袍，从柜中取出一身窄袖衣衫穿上身。
出了西间儿，她吩咐芸娘和霞娘叫回守在外边的五员宫婢。
这五员宫婢一进门，见皇后虽换了新衣，但头发上、脸上皆有血污，立即明白了情势，一声不吭。
“我现在去外边走一圈儿。郑黔、龟奉师、韦安寿他们三人，最好有一个活着。”
“娘娘一去，咱们······咱们······”
“我不能抛下你们。”郑滟姜先送上定心丸。“陛下那里已有崩山裂地之胜，本宫的名节还赖芸娘和霞娘明证！”
陛下那里为何已有崩山裂地之胜？
因情势急迫，郑滟姜来不及细说自己的测度，只能拣要紧的、以定人心。
从上房行出，攀墙走脊、匿避躲潜、审视院落地形、预谋逃跑路线这些往年在太宰府里磨练出的“技艺”终被郑滟姜派上了用场。
郑黔、龟奉师、韦安寿三人，她能寻到其中一人便好！
而今夜寻人并不难——外宅总有家僮行走、互相间嚼些小话，龟奉师和韦安寿的小院儿里则灯火通明。
二人正等着张阚的传唤。
张阚方才与他们说，不出一个时辰，他便会拎出皇后的项上人头！
“一个时辰，呵”，韦安寿嗤笑，“杀个弱女子还需这么久的工夫。”
龟奉师只默不作声。好半晌儿，他忽然道：“办好这件，咱们不能回京。先往临海郡去。”
“的确不能急着回京”，韦安寿颔首，“只是······为何去临海郡？”
“先帝的神殿遍布州郡，百姓捐在神殿里的供奉皆被太后娘娘敛入囊中。我在娘娘身边侍奉时，常替娘娘办这件事，所以留了一笔藏在了临海郡。”
“好！”韦安寿赞许地点头。“有了钱，咱们今后的日子便好办！”
二人又各自沉静下来。
便在这沉静中，郑滟姜悠闲自在地走了进来。
是鬼？！索命来了？！
龟奉师和韦安寿登时站起身来，如临大敌！
郑滟姜笑了笑，道：“张阚被本宫杀了。”
龟奉师和韦安寿自是不信，仍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甚至还揣测她用美色迷惑了张阚，现在张阚与她联起手来、反过头杀他们！
郑滟姜知晓说服他二人不易，但眼下这个形势，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力。所以她从头问：“陛下平定了翼成军叛乱？”
龟奉师只好点头。
“郑黔死了······哦，被杀了？”
龟奉师犹豫片刻，又点了头。
“胡氏死了······”，未及龟奉师再点头，郑滟姜继续道，“所以，本宫揣测尔等出了内讧。为何内讧？因为陛下已有崩山裂地之胜，邱家已无回天之力。张阚与你们谋定的大业看来是烟消云散了。幸亏······你们的谋叛尚未张扬出去，但······运送辎重半途而废这件事，如何向朝廷交代呢？当然是要拿人头去交代。”
郑滟姜一边说，一边看着龟奉师、韦安寿的神色。
韦安寿显是比龟奉师镇定得多。
郑滟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郑黔的人头······怕是不足够。得加上本宫的人头。张阚与你们约好了，今晚遣人传首出城罢？！”
“娘娘好谋断！”韦安寿忽然笑了。“只是······张阚张将军如何死的？”
“他意欲玷辱本宫。有这个念头的······就得死！”郑滟姜淡淡地望向韦安寿。
她多大？韦安寿暗暗惊异。
仿佛十七岁出头。
太宰府里······呸！郑老贼家里竟能养出这等女子？！
若能扶植她坐稳皇后之位······怕是比扶植龟奉师更有前程！
眼下自己在朝堂之上已失了靠山，龟奉师已是弃子。可若能帮皇后一帮，兴许仍有转圜之地！
何况她与自己真就有一个舅甥之名。
想了一圈，韦安寿忽然恭谨问道：“眼下这个形势，依娘娘所见，该当如何？”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皇后滟姜更新，第 37 章 张阚之死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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