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曹望在寝殿外听见了动静儿,不禁愁眉苦脸。
“陛下何时可摆驾凤仪宫?”与曹望一同侍立在殿外的女官拧着眉头问。
可曹望如何知晓呢?!
待殿内的动静儿熄了,又好一会儿,一宫人神采奕奕地半揭殿门,笑对曹望道:“曹内相,劳烦抬水。”说毕,她即将门阖上。
曹望只得照办,吩咐一班小内侍抬水入殿。
又是好长一会儿,那宫人方穿戴齐整地从殿内行出,巧笑道:“曹内相,陛下唤您入内。”
“好嘞,多谢贵人指点。”这宫人未有品阶,曹望只得以“贵人”相称。他垂首弓腰地道了谢后,立即一闪身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内,旖靡之气未消,天玺帝已新换了衣衫,斜歪在榻上,看起来仿佛心满意足。
曹望觑着天玺帝心情颇好,斟酌道:“陛下大婚之礼未成,皇后娘娘还在凤仪宫······”
听见“皇后”二字,天玺帝即将手边酒盏掷向曹望。
曹望躲闪不及,“砰”一响儿挨了狠砸。但他未敢吭声,只龇牙咧嘴地赶忙为天玺帝奉上热茶。
天玺帝拨着茶盖,吃了一口,忽然道:“似乎该是合卺礼一节······?”
“陛下圣明!”曹望暗暗舒了一口气。
今日一早,行大婚的册立、亲迎礼时,自有太后钦定的迎亲使周全其事、将新嫁的皇后迎入宫中。
皇后入宫时,已是二更天。按理,帝后随即应行合卺礼、坐帐礼,之后便可行洞房之事。
眼下,大婚婚仪正卡在合卺礼这节。迎亲使遣来的女官还候在弘华殿门口嘞!
“皇后是何人?”天玺帝突然问。
曹望一顿,赶忙笑答:“陛下政务冗繁怕是忘了。陛下将娶之人是当朝太宰郑之焕的孙女儿、爵至国公的光禄大夫郑修成之女,郑氏。”
天玺帝睨了他一眼,垂目不语。待悠悠吃尽那盏茶后,他突然起身,道:“摆驾凤仪宫。”说着,抬脚往殿外走。
“陛下!陛下!更衣再走!”曹望一叠声地拦住天玺帝,几员小内侍一阵忙乱,方才让天玺帝穿戴上大婚的喜袍、束上金冠。
此时此刻,新嫁入宫的皇后郑滟姜正头顶织金缉玉的红盖头,正襟危坐在凤仪宫西暖阁的婚榻上。
“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一阵嘈杂后,旋即安静。之后是闲闲的脚步声儿。
“哗”,红盖头被天玺帝一把扯掉。郑滟姜头顶上的珠翠金玉撞得“叮铃”作响。
果然!
天玺帝眸中登时怒火翻腾。然而这怒火转瞬即逝,旋即改换为温存笑意。
郑滟姜直觉自己看错了眼。
“陛下忒急了些!这红盖头该由秤杆儿挑开。也难怪,陛下国事冗繁,怕是忙忘了。”引礼女官一边含笑转圜,一边向天玺帝呈上精铜铸就的秤杆儿。另一员女官则替郑滟姜重新覆上红盖头。
两旁的女官和宫婢皆低头敛目,仿佛方才那一幕不曾出现一般。
红盖头被铜秤杆儿挑开,郑滟姜抬首对上那对眸子。
灿若星辉。
“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行合卺之礼。”
“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行坐帐之礼。”
随着引礼女官唱诵,帝后二人规矩得体地行了礼。乍一看去,他们真若一对儿恩爱璧人。
洞房前,宫婢们服侍郑滟姜卸了满头的珠翠金玉、褪下衣衫,只留小衣在身。
入了帷幄,她见天玺帝靠坐在婚榻上,上身一丝无着,腰腹下只覆了一件锦衾,直看得她面红心跳。
“坐过来。”他点了点身旁。
她便依言坐过去,又立即扯了另一件锦衾覆腿。
“祈陛下与皇后娘娘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两情长久、琴瑟相和。”
落下帷帐,女官和宫婢们一通朗声拜贺后,便悉数退出洞房。
房门闭阖,洞房内霎时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天玺帝才开了口:“但问皇后名姓?”
他的声儿又清又冷,眸子也未看向皇后。
“郑氏滟姜。平湖潋滟之滟,葱姜蒜之姜。”她颇觉局促。
他一哂,又问道:“与滟羽······是同胞姊妹?”
犹豫了片刻,她终是应道:“并非同胞。同父而已,妾身是庶出。”
“朕······不记得郑修成纳过妾。”
“妾身父母相识于临海郡,后来妾身母亲入太宰府诞下妾身。六年前,妾身母亲自请出府。”自始至终,郑滟姜未说母亲于太宰府的位份,因她母亲确实不是妾,甚至连婢也算不上。
“皇后是什么时候知晓自己将成皇后?”
“······两日前······”
静谧许久,仿佛有一昼夜那么长,天玺帝才又问道:“皇后可知自己缘何为后?”
“许是缘自······妾身读书少,做不成祸害······”,郑滟姜用手拨弄着锦衾上的凤凰,差点儿将这只凤凰拨断了线儿。
天玺帝突然勾唇一笑,转头看向她:“睡下罢。”
她不知该如何,只好立即缩进覆腿的锦衾里,躺于婚榻一侧。幸好这件锦衾宽大,裹得下她。
这时,他却靠了过来,将手探入她的衾内。
“皇后及笄了未有?”他问得温存,她凝睇着他的眼,令她恍若以为二人情投意合。
“及笄了,妾身去岁及笄。”她浑身的血翻沸起来。
“入宫前······女官可与皇后教了这些?”他言语暧昧,手段放肆。
“嗯······”,她双手攥着锦衾。
他在她耳畔呢喃细语:“若真行了那事,皇后不久便会有怀·······皇后及笄未久,若立即诞娩······恐十分伤身。太穆皇后阳寿不长,便有这个缘故······”
他抽出手,在她的锦衾上仔细拭了又拭,温存道:“皇后再长几岁,再为朕诞娩子嗣。不急于眼下。”说毕,他重又躺回距她一臂有余之处。
她心念兜转间,扭过脸儿去看他——他阖着双目,鼻息安稳。
而她的鼻息却起伏无定。
他在思念滟羽罢······?她想。
滟羽七岁时便被太后接入宫中抚养教导,与天玺帝可谓青梅竹马。滟羽十三岁搬回太宰府后,她与天玺帝仍是月月可得相见。早早儿的,府内府外的人都说,滟羽就是将来的皇后!
甚至在一年多前滟羽及笄后,宫里即开始筹备天玺帝的大婚,而府内也开始筹备滟羽的嫁妆。彼时,郑滟姜一直以为,将嫁入宫中为后的,是她的这位嫡出阿姊。
直到一个月前,她们的祖父、当朝太宰郑之焕招见郑滟姜,与她说:“祖父为你择选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夫家乃天潢贵胄,夫婿本人是人中龙凤。”
那么······如何就轮到她了?虽心中起疑,但郑滟姜终究未问出口。
见到祖父的第二日,她即从那间六年都未修葺过的小院儿里搬出来,搬进了距离主母韦氏居处极近的一处跨院儿。
不仅如此,她也有四个丫鬟伺候了,也有新衣裳、新头面穿戴了。
接着,宫里遣来了四位女官教导她坐卧行走诸仪礼。奇快妏敩
嫁什么人须延请宫里的女官来教她?!她满腹疑惑,也问过身旁的丫鬟和仆妇,但她们皆是一脸欲说还休的神情。
而滟羽瞧她的眸光亦含幽怨,但她不知所以,也未放在心上。
直到入宫前两日,祖父才专门招来郑滟姜,语重心长地与她说:“滟羽做不成皇后了!”
因司天台掐算出滟羽的命格与陛下相克,且有碍皇嗣。
“皇后只能姓郑”,祖父的语气不容置疑,“将来的太子也只能从咱们郑氏女的肚皮里爬出来。祖父觉着······咱们滟姜有这个本事!”
郑滟姜不明白祖父如何会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
她还不明白,滟羽与天玺帝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司天台从未掐算过二人的命格相不相合?!为何迎亲之日近在咫尺,就突然算出来了这个?!
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郑滟姜想。只是她想不到“篡逆”二字。
然而,此时此刻,天玺帝满心满肺都是“篡逆”二字。
上一个想篡逆的,是韦太宰。如今不过六、七年,这个郑太宰又想篡逆!且生生调换了早已钦定的皇后人选!
他们想用郑滟羽去联结谁?
终结二百年乱世、被民间尊奉为战神的父皇留下的煌煌基业,绝不能断送在自己手中!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皇后滟姜更新,第 1 章 大婚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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