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于他总是格外难熬。而天玺十一年的寒冬,又格外的冷。
每逢这时,他的怨念总会无休无止——身为翼成军持节大都督的嫡长子,他一出生却体弱多病,而晚他两年出生的胞弟却强壮如牛。两厢一比较,父亲便着意栽培他那个胞弟,却对自己这个嫡长子不甚上心。
于邱麒安,十几年的时光虽然总是晦暗,但仍有那一抹明亮时常让他心思晴明——那便是翼成军所辖之五州重镇第一望族的长房长女徐澄姿!
徐澄姿很美,美若天仙的美;她很善解人意,又很温柔可亲。每窥见她一笑,邱麒安总会高兴上两、三天。
他想,自己这一辈子,只要娶得她,他便再不念父亲手里的权与势。他只愿与她双宿双栖,携手白头。
但,徐澄姿死了——在她嫁给邱麒智第二年,生下她与邱麒智的女儿后不过一个时辰,便死了。
邱麒安总忍不住去想,他的胞弟到底怎样折磨了她——到底在床上怎样折磨了她?!竟让她撒手人寰?!
一想到她曾在胞弟身下饱受折磨,邱麒安便觉怒火焚身。
他恨他!
恨死了!
这个胞弟不仅抢了自己的女人,还抢了自己的位!
“呼”,外房门被推开,冷风挤过厚厚的棉门帘,随着推开的内室门蹿入邱麒安的帐中。
这一丝丝的冷,邱麒安也受不住。他不禁皱了皱眉,厌弃地瞥了一眼挑开幔帐的妻子徐芴娘。
虽然都姓徐,然而这个徐芴娘不过是徐家的远房表亲——甭说望族徐氏,就连矮徐家几个头的门楣也不愿将闺女嫁给他这个嫡长子!
恨!恨!恨!
“大公子。”徐芴娘并未觉察夫君的厌弃,只道:“油儿刚刚回来了,腿儿还是软的。想来昨个晚上郑晖将她折腾得不轻······”
“啪!”邱麒安将手边一只玛瑙直直砸在她额上。亏他手劲儿有限,否则徐芴娘怕是得晕上一阵。
“想男人了?!想了,你便去与郑晖睡!”邱麒安在房事上总是不济,所以但凡在这上面提起一星半点儿,他便怒意上涌。
徐芴娘只当他吃醋了,忙笑道:“妾只与大公子一处。他郑晖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眼下大公子须用他一用。待有那一日······”
邱麒安瞪了她一眼,徐芴娘赶忙闭上嘴。
“外边怎么样?”他问。
“那个皇帝不退兵。大雪封路的······就······”
“僵持?”
“对!僵持!”徐芴娘忙重复了二字,暗自庆幸没有因读书不多而丢丑。
“父亲那儿什么动静?”
“妾未打听到······”,徐芴娘面显愧色,随即她觑着邱麒安的面色嗫嚅道,“倒是油儿方才带来个消息,昨个郑晖吃酒的时候,说眼下就瞧谁耗死谁,鹿死谁手未可知······”
“他不过吹牛硬挺着罢了”,邱麒安苦笑,“自御驾亲征,陛下一场败仗未有。眼下······咱们也就仗着大雪封路,暂缓生息,待开春,便要举家投降喽······”
徐芴娘见夫君说得如此笃定,一下子慌了神,忙问道:“投降后,咱们被杀不被杀?!”
邱麒安睨了她一眼,笑问到:“怕死?”
“不是······只是······”
“我倒是有办法保全你我,只是······须劳烦娘子······”
“大公子开口便是!”徐芴娘睁大双眼。
“我膝下无子无女······”,邱麒安睨了徐芴娘一眼,“在这事上头,是我对不住你······”
“公子万不可······”
邱麒安打断她:“郑晖是个混球。但······他眼下······用处大······”
徐芴娘屏气凝神地听。
“······他有意帮扶我,只可惜他的子女皆软禁在京,想来他是孤家寡人一个,如果这时候······”
邱麒安又睨了一睨徐芴娘,徐芴娘一时不明所以。
蠢笨!邱麒安暗自冷笑。她这般的女子如何配做自己的正妻?!
“如果这时候,爱妻愿为他诞育子女······”
徐芴娘当即一个激灵,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人,仿佛不认得他一般。
“爱妻生下的孩儿,既是父亲的嫡长孙,亦是郑晖的爱子。合而为一,方可图大事。”
“可······”,徐芴娘委屈极了,羞恼极了,却不知从何开口。
邱麒安将她揽入怀中,抚慰道:“你跟着我本就受了不少苦。将来让你做翼成军的当家夫人,风光无限。平日里那些瞧不起你的女眷,亦得向你卑躬屈膝······再说,听闻生育过的女子好生养。到时候爱妻再为我诞育子女,应顺利许多······还有······油儿毕竟是个婢女,脑袋不如你的灵光,身份不如你尊贵,放她到郑晖身边儿,一来怕漏掉许多要紧的消息,二来郑晖也未必真会帮我······”
徐芴娘始终不说话,只默默地流着泪儿。
但傍晚时分,她到底还是与郑晖送茶去了。
不过,送茶归送茶,二人只勾了眉眼,入夜仍是油儿服侍郑晖。
“你家公子如今没个子女?”敦伦过后,郑晖突然问油儿。
油儿一边替他擦洗,一边低低地应了一个“没”字。
“那他的位子早早晚晚得让给老二。”m.qikuaiwx.cOm
油儿没接话。
“若生下个娃,可就不一样了。再有本将军的帮扶······”,郑晖见油儿只顾低着头,便伸手在她胸脯上掐了两掐,听油儿“哎呦、哎呦”叫唤了两声,他方嗤笑道,“明个觚子街上的皮货庄到新货。你带你主子过去挑挑。你也挑一件。”
“嗯。”油儿草草穿了衣裳,端水出去了。
第二日,徐芴娘只带着油儿出了府,七转八拐地躲过许多耳目,方拐进了郑晖所说的皮货庄里。
皮庄掌柜是郑晖心腹,早就得了信儿,所以便将一女一婢直带去了店面后身僻静小院儿的厢房里。
那郑晖早就候在厢房里头了。
“大公子夫人。”郑晖彬彬有礼。
“将军。”徐芴娘颤手颤脚地执了礼。
“大公子可知?”郑晖单刀直入地问。
徐芴娘垂头垂了半日,方嗫嚅道:“大公子知。”
“呵呵呵呵······”,郑晖突然爽声大笑起来,笑得徐芴娘浑身寒毛直竖。
“听油儿说,夫人那里······稍向里些······可全是新的哩!”郑晖目光暧昧。
徐芴娘一时没明白过来,还在琢磨。待她琢磨过来,脸便“腾”一下红了,头垂得更低了。
郑晖见她明了事,便稍迈步子向她挪过去,一边挪,一边道:“难得大公子有这个诚意!不过······话分两头说,若没有本将军······这皇位怕就要被那个人夺去了哩!”
皇位?!徐芴娘一下子来了精神,终抬头去看郑晖。
郑晖贴着她的脸儿,转到她身后、暧昧道:“邱麒智在前头扛住了,邱松胤可高兴着呢。待开春,邱松胤便要称帝,夫人猜猜他立的太子······会是谁?”
说着,郑晖的手已滑入徐芴娘的小衣里,拨弄得她心慌意乱。接着,他又伸手去褪她的裤儿。
且一边褪一边在她耳边含混道:“不过······有个好消息······”
徐芴娘竖着耳朵听,想听听那个好消息到底怎么个好法。
谁知,“噔”一下,她疼得几乎跳起来,却被郑晖紧紧箍住。
三、两下,郑晖低头一看,笑道:“夫人果然是新的。”
徐芴娘羞愤难当,可她逃不出、躲不了,只能任由郑晖摆布。
“将军······说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徐芴娘忍着痛问道。
郑晖不答,只顾在她身上撒欢儿。
待云收雨散,郑晖方笑道:“那个兔崽子倒教会了本将军一招。本将军得学学,再用在······邱松胤身上。”
徐芴娘并不明白这话。
郑晖又道:“你回去与大公子一摸一样地说,大公子自然明白。另外······夫人也得抓紧了。夫人什么时候怀上本将军的种,本将军什么时候使手段。”
自这日之后,徐芴娘免不了隔三差五地同郑晖苟且。
每回苟且,郑晖并不叫她白跑一趟,而是多多少少漏些消息令她带回与邱麒安知晓。
转眼便到了天玺十二年一月末,徐芴娘与郑晖苟且了两个月,但她的肚皮仍无动静儿。油儿的肚皮也无动静儿。
邱松胤点在郑晖身边的姬妾,亦没个有动静的!
天儿渐渐暖了,听闻前边又打起来了。
邱麒安坐卧不宁——怕来不及了!
二月初的一日,他将一捧药递给与他说话儿的徐芴娘。
“吃了它,爱妻就能有孕。”他说。
徐芴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果然,二月到日子的时候,徐芴娘不见月信。郑晖欣喜得不得了。
而大公子夫人怀身的消息立即被内宅管事的报与了邱松胤。
眼下,邱松胤正焦头烂额——他与祖上苦心经营二十余载的翼成军,如今正缺粮缺得厉害。
不仅缺粮,还缺皮货、布匹、铜铁等大宗。
铁蹄一响,黄金万两。邱松胤自是知晓。
但他哪里会想到那个尚未弱冠的狗皇帝这么能打、这么能耗?!
即便在寒冬腊月,那个狗皇帝也能将自己身后通往沙塞的路给截了!
邱松胤愁。愁得睡不着、吃不下。
而天玺帝何尝不愁?!
天子大军中的粮米亦快见底!
过了这个冬,若不速战速决,他也耗不下去、得撤军了!
尤其过了这个冬,就该春耕。若因战而误了农时,天玺十二年怕是要成灾年!到时候怕是山河内外饿殍遍地!
每思及此,天玺帝便睡不着。
他常下令,令将士趁冬休养生息。而他自己则常率三、五十骑,趁夜色、充斥候、察敌情。
开春前后的几场小战之胜亦托福于此。
转眼到了天玺十二年的二月底。
这日,有京中信使入天子营帐,秘禀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筹得钱粮五十八船,正向北而来。只是······皇后娘娘亦在船上······”
天玺帝一怔,问道:“她来做什么?”
信使顿了一顿,方道:“自从立太子后,京中便有些人起了别的心思。太后娘娘已摁灭了几伙、防患于未然。只是太后娘娘尤怕夜长梦多,所以······以皇后娘娘为饵,这一路上要观动静、灭枭贼。”
天玺帝不说话。
信使觑着他的面色,继续道:“这五十八船的钱粮,实由太后的面首薛缕押运。皇后娘娘只在最后一船上······做饵······”
“薛缕······朕不放心他。”天玺帝一边说,一边提起笔在帛上潦草地写了几个难辨的字、递给信使。“将这个送给鸫喆。”
“诺。”信使领下帛、仔细收好,便行告退。
信使将将离开,便有亲卫冲将进来、禀告道:“启禀陛下,一个自称邱麒安的身边人来到营外,求见陛下!他手里提着两只匣子。说一个盛放邱松胤的头颅,一个盛放郑晖的头颅!”
天玺帝一惊,忙问:“可开匣验视了?”
“末将开匣验视了!末将不认得邱松胤,但末将见过郑晖!其中一匣确是郑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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