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郎迟疑地打量她。
如果没有「自己」所说的话语,恐怕谁也不会意识到,她现在确实无法看见任何东西。
不是通过对眼部神经造成伤害从而影响视力的血鬼术,而是更接近制造幻觉蛊惑感官的那一类……么?
“时透少年?”
“是。”
“哈哈、不用这么拘谨!”
她相当爽朗地挥手,简直是和这边的炼狱先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等等,他们家好像本来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吧?
“已经这么晚了,少年还没打算睡吗!”
“刚刚去找人……那个。”他犹疑着,“我可以问一点同伴的事吗?”
“和公事无关的、那种个人的私事。”
今天晚上大概是睡不着了,入睡前听人说无一子把灶门一家的人都带了回来,可惜碍于哥哥的臭脸不好意思去问……结果又出了这种事,哥哥肯定更讨厌灶门了吧。
但是哥哥讨厌归讨厌,如果无一子真的那么喜欢灶门的话,他、他也就只能祝福了。
“不是窥探隐私什么的,是因为有很在意的事情——无一子她,为什么能在蝶屋睡得很熟呢?”
柱也有府邸,可在家里却会做噩梦,会哭得可怜兮兮的,难道蝶屋比有哥哥在的家更有安全感吗?
“……少年,”炼狱杏有些茫然地回看他,似乎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可又像是理解透彻了一样,她说,“现在的剑士,已经习惯把噩梦称呼为熟睡了吗。”
……?
“唔姆,这样可不行!即使是时透少女,也是我难得优待的特例——噩梦可完全不同于熟睡!需要我请外面的医生来心理辅导吗,或者干脆就由我来解决!”
“??我没有问题的,但是特例的意思……是只让她一个人做噩梦吗?”
炼狱杏相当坦荡地看他,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错误——炎柱、炼狱会放弃同伴什么的——她看上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有什么不对。
如果是炼狱先生的话,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特例,都会毫不犹豫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遇到了困难就打倒,得到了善意就回以善意——更何况无一子那么信任她,她说「炼狱非常优秀」、她说「因为是炼狱所以什么都做得到」、她说……
“她说,「我是最强的」,是吗?但时透少年也不是小孩子了,在人情世故方面,你毫无疑问是比无一子更优秀的吧?”
“我很强,但少年你觉得我是最强的吗?”
“……”
“并不是少年的错,我想少年你只是误解了一点,宇髓也好无一子也罢,我们是同僚,并非家人。因此有一些界限,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主动跨过。”
“……姆,莫非这样的我,让你很失望吗?”
“那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我是有缺点的人嘛!”炼狱杏很无奈的、很爽快地笑起来:“正因为对太多事情都无能为力,我才会留下执念啊!”
“怎么样!和这边的炼狱很不一样吧?所以还请多多关照了!”
……炼狱小姐。
好像不是那么地喜欢笑。
是因为失明造成的失焦,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吗?
“唔姆!我刚刚是不是把话题扯得太远了!?嗯,那么重归正题,没记错的话,我记得时透少女的喜好是——”
喜欢酱汁萝卜,不喜欢太阳;喜欢高高地坐在树上吹风,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没有存在感,会很自然地被忽略;是天才,但也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还是夜猫子,以前的作息时间几乎和鬼同步,就算想管也根本抓不到她……
……今天的月亮也很亮。
时透无一子坐在树上,她抱紧自己的刀,仍旧在思考着宇髓天元的话语。
分歧是在所难免之事,这次杏应该不会站在她这边,但她又的确不想看见宇髓天元的死亡——她如果非要求死,无一子也不是不能直接送她上路。
黑发的天才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思考原因,最后勉强得出了结论。
一是因为对她而言,宇髓天元还是同伴,鬼杀队的剑士不会希望同伴死在鬼的口中;二是鬼吃人会变强,宇髓天元就算想死,也不该给其他人添麻烦;三是因为她们是彼此的仇……
林中突兀地传来了脚步声。
深一脚浅一脚的,疲惫的人步行的声音、像无
厘头的苍蝇一样朝她的地方行来。
高处天然的地位差能够最大程度地隐藏她的存在,风向东南,位于下风口的人是她,即使是鬼也不可能提前发现她在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是没有生理期这种存在就好了,反正她也不会有生孩子的那一天。
年轻的剑士沉默地踏进这一方领域,他沐浴在水一样的月下——这处的月光很冷,皎洁又清冽,往日能听到的聒噪虫声和喧闹杂音在这月亮的照耀下一概无存,于是剑士也轻轻地坐在与她相邻不远的树下,享受难得的幽静。
他靠着树,一言不发,又过了一会,他在时透的注视下缓缓抱紧了腿。剑士闭着眼睛,她很清楚他没有睡着,但他就像是睡梦里的无助婴儿一样,蜷缩着身体不再动弹。
“……灶门。”时透出声,“你在做什么。”
树下的年轻人愕然抬头,灶门炭治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下意识地去嗅了嗅风中的气息——确实有那么些属于人的血腥味在附近,于是他又想起了不久前撞见女性生理期的尴尬,想起唇与唇碰触的柔软,想起时透擦去他眼泪的生疏手法。
“时透…前辈,哈、哈哈,晚、晚上好……?”
“……”
“…………”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很用力地喊出来,声音很大,时透觉得林子里的鸟都被他惊飞了,但少年的举动显然不止如此,灶门炭治郎从地上跃起,标标准准地鞠躬了九十度,怎么看都像是只差点被踩到尾巴的狸猫,摆着大尾巴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她。
“……”
时透被自己的比喻噎到了,她一时无语:“你刚才在干什么?”
“啊、啊啊、那个,我——什么都,就、我,咳咳!”
脸颊发红、话语结巴、神情诡异、还被呛到。
“灶门,撒谎的本事太差了。”
“抱歉!我下次会努力的!!”
“……”
“呜哇、不是,没有下次,对不起,因为太紧张了所以——”
他用头撞树,撞完两下之后似乎恢复了少许的理性,看向她的澄澈眼睛里饱含着歉意。
“……你,”时透复杂地看向树上被撞出的印记,“有这么怕我?”
她们那边的灶门,第一次见面就袭击了她的手,还很凶地瞪了她。
“不是怕,我…因为,因为我是长男啊……”
“我是家里的长男,是要照顾大家的,这是我的责任,但是、但是已经在时透前辈您面前出丑好几次了。”
咔嚓一声,那棵可怜的树倒在地上。
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添乱了,见时透没有打理他的架势,炭治郎欲言又止地怂下去,重新坐回原地。
空气再回到最初的安静,树上的人和地上的人无言地望向天空。
有几朵云来了,月亮被遮住了光,便只透出些许光晕来。在这微微光晕的照耀下,他又突兀地听见时透的声音。
“我有问题要问你,灶门。”
“你还有勇气吗?”
“……诶?”
她从树上投下视线,眸光冷淡。
“说实话,我很后悔将你的家人带到你面前。”
现在还太早了,至少在锻刀村之后,或者柱合特训,甚至是等到最终胜利时才该让他们见面。
“鬼杀队的剑士,大多被鬼夺走了家人,因而对鬼充满了仇恨,恨是驱动他们挥刀的原动力。”
“你也是如此吧,作为长男应该更甚,所以在拥有家人后的现在,单凭你那软弱的剑法,灶门炭治郎,你真的还能再砍下鬼的头颅吗?”
如果因为她的私心,导致作为「故事的主人公」、「真正的救世主」的灶门炭治郎的心态发生改变——那么她就又一次把一切都搞砸了。
可木已成舟,大不了就是所有人再糟糕地轮回一次,她已经摸清了,「不接受他们无意义的死亡」,这就是那双盯着他们的眼睛的底线。眼睛的主人才是一切的主导者,童磨也不过是和它在一条船上的奸臣罢了。m.qikuaiwx.cOm
“虽然我觉得你的存在并不是那么重要,鬼杀队有很多优秀的人,怎么想本该都是不缺你这一个的。但你的妹妹毫无疑问是破局的关键,所以回答我的问题,灶门。”
“你那通过失去家人而诞生的觉悟是否随着家人的回归而消散?你对于鬼的仇恨是否随着家人的生还而平息?你是否已经在家人(幸福)和死斗(痛苦)中做出选择?”
树影婆娑,月光浩荡,但这一切却把无一子本就苍白的脸色压得惨白,那双绿松石一样纯粹的眼睛也被称得如鲜血般红艳。
“现在就回答我,灶门炭治郎,在家人失而复得的现在,你开始恐惧自己的死亡了吗?”
……错觉间,坐在他眼前的人好像不是备受众人信赖的柱,而是能与上弦相媲美的恶鬼。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鬼灭]关于我们团灭后又回来这件事更新,第 91 章 树上明月(上)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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