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毫不掩饰的失望眼神中,少年如此回答道。
“我怕死。”
满屋的鲜血、不见踪影的家人、仅存的妹妹鲜血淋漓地倒在屋内。
对那天之前的灶门炭治郎来说,死亡是点点滴滴的悲伤、是逝者的从容离去、是这大地上微不足道的一捧土。
但在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死亡是伤痕累累的寒风,是最无力的恸哭,是一声再见后再也不存在的再见。
他是长男,他不肯哭也不能哭,所以只能在妹妹睡着时一遍遍地轻抚她的额头,只是在梦中惊醒时拖动着劳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去试探家妹的呼吸。
死亡是炭治郎此生受过最重的伤,每当他在这个世界上呼吸着,就必须忍受伤口被微不可及的渺小事物源源不断地撕裂的疼痛。那些渺小的事物——街坊里擦肩而过的母女、幼童稚嫩的奶音、街上吆喝起的叫卖声——仅仅是这些渺小的事物,也能轻而易举地撕开他拼命掩盖的痂。
“我非常、非常害怕死亡这样的东西。”
不管是所谓的「失踪」的家人,还是成为剑士后所看到的尸体、看到的那些无力又悲伤的人们。
……见得越多,灶门炭治郎就越恐惧。
和家人会面时,变小的祢豆子被妈妈抱在怀中,懵懵懂懂地从眼角淌下毫不自知的泪——天知道他有多想跟着嚎啕大哭。
如果他也像那些尸体一样死去了……
不行。
不可以。
怎么能让变成这样的妹妹孤身一人?
他最听话最懂事的妹妹,他最后仅剩的家人,或许会有人照顾她,但他们和他不同,不是家人、只是同伴、只是朋友,虽然可以信任…但这是不一样的。
鬼杀队会收容带着鬼的他已经是破例,在他死去之后,难道要鬼杀队收养「鬼」吗?要为了杀死鬼才集聚在一起的大家,容忍并且照顾眼前存在的鬼——即便是主公同意,也一定会有反对的意见。
开了一个先河,就难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能保证祢豆子一定不会吃人,但是其他人呢?所以为了不给主公添麻烦,也为了保证祢豆子的安全,他绝不能把祢豆子交给鬼杀队。
……朋友、同伴,讽刺的是,除了鬼杀队的大家之外,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托付的人了。
尽管如此,正是因此。
“时透小姐,”他说,“我的觉悟不会就此消散,对于鬼的愤怒也不会平息,我从最开始,就是为了祢豆子的未来而与鬼死斗的。”
人是贪婪的,灶门炭治郎亦是「贪婪的」人。
灵敏的嗅觉本可以避开数不胜数的危险,但他却总是向着最危险的地方赶去,果断绝情地对鬼挥下刀刃,同心慈手软与鬼共情相比,也本可以避免数不胜数的麻烦,但他却总是不听劝告地如此做了。
想要救下更多的人,想要让可悲的对方更温柔地从这个世界离去;恨不得在下一刻见到鬼舞辻无惨,恨不能在下一刻让祢豆子变回原样。
在家人失而复得的现在,他的「贪婪」就更为显著——明知道能再见到家人是怎样不可思议的奇迹的,却又在这基础上比从前更想要让祢豆子变回原样了。
月光很凉,灶门炭治郎的声音却无比坚定。
“在您看来,我可能既懦弱又固执,但这就是我。”
“……我其实觉得这样的我很糟糕,可我还是想要、很贪心吧,明明失去的家人都……但是我、但是。”
“……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想要祢豆子回来了啊。”
属于长男的责任与义务,属于家人和朋友的温柔与偏袒,属于少年的倔犟与逞强,属于贪婪者的痴心与妄想——这些都是属于灶门炭治郎的一部分。
漫画里的救世主在她眼前化为实体,一分一毫都无比真实,像极了有血有肉的人。
“……我还是不能明白,但这话题暂且滞后吧。”
凌冽的气势一瞬即逝,她接着往下问,毫不自知自己的语气在话出口的那一刻,像极了天真的小女孩:“你会向流星许愿吗?”
“诶,”炭治郎一愣,“这也是与鬼杀队有关的问题……?”
“不,是私情。”
“………啊,嗯,一般来说是当然的吧,流星很罕见啊?”
所以说,这才不能明白。
“你很温柔,其他人都这么认为,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温和到有些懦弱了。”时透看着他,眼睛里是纯粹的、无法理解的困惑:“既然这么温柔,为什么会向流星许愿呢?”
思绪完全混乱了,吐露坚定决心的语句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抛弃,现在轮到灶门炭治郎懵懵懂懂地看她:“为什么不呢?”
“大家都在向流星许愿啊?”
“…原来如此,是盲从心理吗。”
“??不是?等一等?”他一脸困惑:“向流星许愿有什么不对吗?”
“那个、虽然说我们都在向流星许愿,但并没有人真的不劳而获,只期待着流星来帮助自己啊?”
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景吧?是表达好运的习俗和传统?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端坐在树上的霞柱说出了更难以被理解的话:“那不是更过分了吗。”
“把自己就能完成的事情变作期待,全部都推到祂身上,即使肉眼可见地看到祂在坠落,却依旧让祂去承担?”
“自己连在坠落的时候都要拼命去承载他人的愿望,这还不够可怜吗?你们都是被公认的良善之人,为什么谁都不同情她——甚至现在要跟我说,那样繁杂的逼着她前行的愿望里,其实谁也没有指望过她?”
……她?
灶门炭治郎迷茫着,试图跟上对方的思路。
是把流星当成人来看了吗?
这么一想、这么一想的话他们好像确实很过分?!
“抱、抱歉,我不知道……”他说:“这样确实很残忍,我之后不会了。”wWw.qikuaiwx.Com
可是、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话呢?是在打抱不平吗?为一颗流星?
完全想不明白。
没有听到回音,炭治郎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个之前裹着他的衣服、会看着他笑的柱已经不见了。
*
时透无一郎,今年十四岁。
在遇到自己的异世界同位体的短时间内遭遇了诸多意外后,于今夜,他又被他的同位体拎猫一样地单手提出了炎柱的房间。
然后,随着“啪”的一声的落下,他的同位体无一子连一个字都没有对他说,就这样冰冷又绝情地把他丢在了门外面。
……那一瞬间,即便是时透无一郎,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认为,他的哥哥有一郎实在是太过护短了。
就无一子这样的,怎么看都是欺负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欺负的家伙吧?
少年是真的生气了,但又觉得自己不该冲无辜的炼狱发火,他在门口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不知道该干什么,一时竟有些无措。
准备敲门时有一郎找来,于是迟迟不睡觉的柱就这么被哥哥边训边拖地带回了房间。
“你是笨蛋吗,”有一郎言之凿凿,“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想去闯女人房间?就这么不长记性?!”
“我没有……!”
可恶。
无一郎气鼓了脸。
可恶啊,他真的好冤!
一分的委屈被哥哥训成十分,弟弟别别扭扭,不肯像往常一样配合,当哥哥的分外无语地瞅了他一眼,搞不明白他在闹什么,就加把力,也把他像拎猫一样地提回去了。
不同于屋外的兄弟打闹,房间里一片寂静,静到炼狱杏都陷入了沉默,甚至于她主动起身,自觉又困惑地让出了床位。
时透在组织语言,假如炼狱能看到,大概能勉强推测出她在组织语言,但她现在看不到——所以她只是莫名其妙的、迷茫地感觉到这位少女闯进她的房间、把霞柱丢出去,然后站在她床前盯着她不肯出声。
炼狱下了床,马上又被时透扛起来放回床上,总算组织完语言的同僚认认真真地同她说道:“虽然不太清楚人渣的实际定义和使用范围,但我觉得今天之前的我一直和人渣没什么区别。”
炼狱杏:“?”
炼狱杏:“你终于意识到啦?”
可能失去视力这件事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让猫头鹰小姐丧失了思考能力,不过她很快回神,轻咳了一声。
“也不能这么说自己,少女——”
比起说自己是个人渣,倒不说更像个精神病吧?
“确实,”时透自然地接过她永远不会对同伴出口的话,“我现在发现我只是精神病的程度而已,这很好。”
“?”
“我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小丑,虽然成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家家酒的游戏,但在这方面上并不过分。”
“少女??”
“现在我觉得自己很棒,谢谢你包容我,炼狱。你知道宇髄这时候在哪里吗?”
阳光撒进屋内时,在床上被迫一夜未眠的炼狱杏翻了个身。
唔姆。
每一个字都能听懂,是件好事,被人道谢,明明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怎么这两件事合起来再加上时透这个人就会这么地令人苦恼呢!!?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鬼灭]关于我们团灭后又回来这件事更新,第 92 章 树上明月(中)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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