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小姐惊慌失措地向我奔来,又很快停住脚步,是在担心身上的酒气影响到我吧。
想告诉她不是她的错,但是眼泪止不住,我又哭了。
没用。
我怎么会这么没用啊?
炼狱、炎柱大人、是温柔的、她是值得信赖的人,是被其他人打从心里尊敬的后辈。
……她明明也是后辈的。十八岁,在柱里面只比我和时透哥大,入队时间也没有时透哥那么久,但是从入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和我一样,露出过什么连自己的眼泪都控制不住的软弱姿态。
“对不起。”我哭着跟眼前的幻影道歉。
到底是因为天空很蓝,还是因为那天的太阳并不暖和——有炼狱在的地方总是很温暖,所以我很愧疚,所以那些她曾在这里说过的话,迄今为止、只要梦见她,一切就都在脑海中回荡。
她会轻抚我的脸颊,用袖子擦掉同伴的眼泪,用着和平时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态度对待我,她不会用那么大的声音,会用比这更温柔的,像是她自己好像真的亲身经历过的、「妈妈」一样的感觉来对待我。
亲切温暖的炼狱小姐,可靠又优秀的炎柱大人,她明明和我们一样,只是普通人而已。
平凡的、会疲惫的、只有一条命的人。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
“实、实弥……?”
葵有些紧张地拉着我的衣服,马车一晃一晃,车里只有我们两个,确实,她好像从来没怎么离开过蝶屋的样子,这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更关心她的感受的。
“……抱歉、我又睡过去了吗?”
忍姐没有把控好紫藤花毒的剂量,因为在那具身体里注入了过多「花毒」,从而导致了痛觉性休克……只是被痛昏过去而已,理论上应该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伤害。
但是、毕竟我对紫藤花没有过多研究,所以思来想去,我还是让那三个小不点把忍姐和真正重伤的时透哥一起扣在蝶屋里了。
炼狱小姐脾气很好,是不会介意这种事,不,要是她在场的话、恐怕会第一个把忍姐按在床上。
忍姐应该也会好好反思的吧,至少会道歉,虽然我觉得结果不会改变。
今天是农历的七月十七日,十五日是盂兰盆节——我们在夏天只剩下尾巴的时候,去参加「炼狱杏寿郎」的葬礼。
……
不是杏寿郎,是杏。
没有郎字,也没有「寿」字。
「寿」。
我好像明白了天元姐生气的理由,拳头都要硬了,但是又很讨厌知道这个的我自己。
“葵,把眼泪擦掉吧。”哭得再难看也不能换死人复生,炼狱小姐也不是会喜欢别人在她坟前哭的性格。
“没、呜、没哭…没有哭……”她很用力地抹去眼泪,很大声的,不知道是在和谁说,“我、我才不会给炼狱大人添麻烦呢!”
…出门前该为她带块布的,我又疏忽了。
重归正题,炼狱小姐的葬礼由本不该在场的天元姐一手操办,柱合会议时她还在北海道的花街……花街这种地方,人流量本就大,加上我们只有「实力等级接近上弦的鬼」这一不确定信息——无论也不能放过和无惨有关的上弦鬼月,更不可能让实力普通的队士们只身潜入——所以现在想来,没能见上炼狱小姐最后一面的她,恐怕是我们当中最难受的人了。
北海道的花街里并没有鬼,她的行为完完全全就是浪费时间。
剩下的疑似地点一在吉原,二在大阪,如果条件能允许的话我倒是想代替她去……但是刚提出来就被大家一致否决了。
“……实弥。”
“嗯,我在。”
“你也是柱吧。”
“……我不知道,或许吧。”
我看向葵,黑发的女孩子盯着墓碑,她不自觉地咬着牙,也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我不喜欢这个,”她对着「炼狱杏」三个字自言自语,“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
……我也不喜欢这个,一点都不。
“但是打碎是不可以的,葵,即便是柱也不能理所当然地去打碎死人的墓碑。”
“知道啊、我知道的,我就只是想……”
“我只是想、要是霞柱大人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就打坏掉的。”
“……就算明知道那样很过分。”
她低着头,自知理亏那般地不再说话了。
不过说得没错,这听起来确实是时透哥会做的事情,因为时透哥,即使直接把这位前炎柱给砍了,我也不会对这个结果感到奇怪——但时透哥并不在场,她也不会这么做,更何况她现在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炼狱小姐已经身亡的消息。
人还在蝶屋的病床上躺着呢。
以银子的上报结果来看,那个村落窝藏了四只鬼……而且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两只据说放过了她的鬼。
…………。
其实以时透哥的身体素质,那些鬼都不至于,造成受伤的主要原因是她杀完鬼之后又一个人独自跑去看云,淋了雨饿了肚子还差点咕噜咕噜地滚下山——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发呆的时候被另一只鬼偷袭了。
假如银子汇报的没错、情况大概就是上面这样的——可我觉得时透哥虽然爱发呆,却不可能不防范鬼,她对鬼的辨认方式几乎是被刻在骨子里的,因为身经百战,很多时候甚至是在不需要证明对方是鬼的情况下、就已经本能地将鬼看作鬼斩杀了。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蹊跷,可恶,我又得想法子去和时透大魔王正常交流了。
一直在葬礼上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我之前明明困得在车上睡过去,现在却还能睁着眼睛、在小雨中跑出来看墓。
休息的地方是炼狱宅,宇髓小姐在外厅给我和葵准备了衣服和睡觉用的草席,炼狱先生闭门不出已经有很多天了,酒味似乎能顺着风飘过来……鬼杀队也是有前辈的,但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完全就看不出前辈们口中,那位上一代的光辉夺目的“炎柱”姿态。
我不是来指责他的,如果见不到他本人的话,「炼狱杏寿郎」的遗书就送不出去了,虽然可以托宇髓小姐转交——但话虽如此,她显然生了闷气,遗书这种东西,以音柱的立场来看,绝对会先自己看一遍的吧,我是答应过炼狱小姐的男子汉,所以不能那么做。
虽然有自己敲过门,但那边没有得到回应。他可能是醉到听不清了,想着明天还有机会,所以今天不打算再去触霉头……我也有脾气,万一气上头来和那个男人打起来,不知道炼狱小姐的在天之灵会站在谁那一边。
为了不让她为难,还是忍着好了。
*
炼狱小姐的墓碑看起来很简陋,只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石碑,碑前刻着「炼狱杏」的字样,因为字迹凌厉,反而透出了几分大气,或许那个为她刻名的男人曾经确实是个优秀的父亲,但现在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
雨不大,小小的,滴在身上的时候,有种下雪的错觉。
……那天,那个大雪天的我,挥手拍开了炼狱小姐,然后逃跑了。
我一直跑,跑进山里,然后迷路,兜兜转转了不知道多久,注意到树在地上的影子出现了诡异的姿样,但是当我警惕地握紧刀抬头之后,在月亮下,我只看见了时透哥。wWw.qikuaiwx.Com
不是平常站的像松树一样挺直的时透哥,而是难得的、坐在树上的时透哥,她坐的很乖巧,一只手放在膝上,另一只手扶着树。
时透哥轻轻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投向了远方,可是现在根本没有云,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发呆。
“你今天为什么那样?”我问。
在年会上,我们从双六一直玩到西洋传来的跳棋,时透哥一开始还是有在配合我们的,可是当宇髓小姐许愿之后,她就又神游天外了。
“你…不喜欢她的愿望吗?”
如果此刻天边划过流星,大家都会想做什么——是炼狱小姐提出的问题,我想她大概是为了给我们准备一些惊喜,但又觉得自己一个人闷想实在是太麻烦,所以就这么直白简单地问了。
不过还是很含蓄,是炼狱小姐一向的作风,要是没有看到先前炼狱小姐的桌面,我绝对想不到她是打算做这个。
时透哥继续保持她的沉默,不清楚是在思考,还是把我的存在遗忘了,于是我清了清喉咙,对她重复道。
“今天,大家一起玩的时候,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终于低头看我,用有些郁闷的声音回我道,“想不起来了。”
笨蛋吗。
“悲伤和痛苦会忘记,但为什么快乐的事情也会忘记啊?”
“……没有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而已。”
她又安静下来了,一个人看向远方,我顺着她的视角看去,只看到繁密的树丛与枝桠,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呢,长得高高大大的,像哥哥那样,我这么想着,也跟着爬上了树,坐在树的另一边看时透哥眼里的风景。
高高的树、高高的山,山下全是欢喜的人,他们热热闹闹,成群结队。
我看见小孩子追逐打闹,跌倒的孩童被兄长扶起;我看见台上的演员打鼓奏乐,挥起火光阵阵的枪舞;我看见夫妻漫步在街边,丈夫为妻子带上金钗,但是什么都听不见,欢笑的声音、温和的声音、歌唱的声音——那边的声音,永远也传不到这。
无法传达,所以无关。
我转头去看时透哥,她还是在用着那副乖巧的坐姿,绿色的眼睛高高在上、又轻冷地向下远眺。
……有点冷,这就是天才眼里的世界吗?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很快,地上的烟花升空了,和记忆里的一样美丽,也终于有零碎的爆破声打破了我们这的死寂,我有些欣喜地去喊她,想让她一起来看那朵偏离了轨道的烟花——
我看到时透哥扶着树,她在树上挺直了身,又安静地拔出刀,而后跃起,像只白鸽一样灵活地飞在林间。
鬼的尸体在地面上化为灰烬,等我反应过来,再回头看向天空时,烟花已经放完了,我没有听见之后的烟花的声音,可是时透哥,她恐怕连第一声都没有听见。
“没有云,”她歪头,“你在偷懒吗?”
“我不觉得模仿发呆能让你变强。”
我们的周边很安静,只有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才能让自己显得很成熟,但是、天空划过了亮光。
像是神明的应许一样,在烟花结束后,流星雨到来了。
“时透哥、许愿!快许愿!!”
我几乎是叫出来的。
“闭上眼睛!像我这样许愿!!快一点!!”
“……”
“你都已经错过了烟花了,怎么可以再错过流星雨啊!?”
“…………”
我许了很多个愿望,因为看到了很多的流星——但是当我睁开眼、看向学着我双手合十的时透哥时,我想起了她刚才的表情,整个人突然又觉得很冷了。
她用的是,在今天聚会上的、那种奇怪的表情。
“时透哥、许了什么愿望呢?”
“没有许。”
“为什么不许呢?”
为什么要许呢?
我很困惑,她也很困惑,时透哥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久,最后在我的百般强词夺理之下,她终于回应了我。
“不觉得很可怜吗?”
她这么说。
“自己连在坠落的时候,都要拼命承载他人的愿望。”
*
这么想的话,或许现在这样的结局,时透哥已经意识到了,但我当时的注意力完全被其他话语给吸引走了。
“神明无法实现我们的愿望,它只会一味地降下惩罚而已,主公大人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那个时候、时透哥是这么继续和我说的,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好人活不久,坏人却苟活几百年,只有哥哥那样的笨蛋才会信神。
啊、雨停了吗……?
我抬起头,看见了好心人为我撑起的伞,是来吊唁炼狱小姐的人吧,我这么想着,转过头,想跟他道谢。
“不用谢啦,你果然很可爱呢。”
“…?”
穿着城里人的衣服,个子很高、白橡色的头发扎成了高马尾,头顶那一圈的发色呈出血一样的红,然后还有奇怪的、像钻石一样熠熠生辉的眼睛。
我不认识这样的人,是炼狱小姐提到过我吗?
牙齿很尖,奇怪的感觉、他是鬼……?
……分不出来。
我是稀血,是即使在稀血中也算的上特等的稀血,从意识到这点直到现在,从来没有任何鬼能控制住对我的食欲——即便是玄弥也一样。
然而我眼前的生物,虽然有着怪异的头发和眼睛,尖利的牙和指,却并没有对我产生食欲,甚至是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难以区分,鬼是不会在白天出来的,可现在是雨天,云挡住了太阳,鬼的出行照理来说是被允许的。
因为他作为鬼太强了吗?强到这个级别,至少得是上弦了吧,但是眼里并没有数字。
好奇怪。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没几秒,他便轻快地拍了拍我的头,从密封的包里取出一个紫藤花香囊来,又把它递给我。
……更奇怪了。
知道并佩戴紫藤花香囊,即使不明白我身上这件代表「柱」,也应该是清楚鬼杀队和鬼的人,可是他作为人,又是怎么知道我是「稀血」的?
是炼狱小姐跟人说过了吗?
而且为什么要用密封着的包啊,这样香味不就出不来了??
唔…唔嗯嗯……很怪,总之就是怪,非常怪,超怪。
我没有察觉到善意,但也确实没有感受到恶意。
把手背到身后,我用力将前些日子受的伤再挖开。
“谢谢。”
“嗯?不用谢哦,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
……什么反应也没有。
对我没有食欲、对血没有反应……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人的。炼狱小姐是会把我的事情说出去的人吗,还是说是他从不经意间的只言片语中猜到的?
搞不明白。完全搞不明白。但是。
“那个、这位先生。”
“?”
“能不要再摸我头了吗?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直这么做有点……”
是个超级自来熟的大帅哥,这点倒是明白了。
“抱歉啦,因为是「同僚的弟弟」嘛,想要打好关系是很正常的吧?”
炼狱小姐有弟弟……?是在说我?但我也不姓炼狱啊?在打比方吗?
一种仿佛是在和时透哥鸡同鸭讲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我闭上了嘴,安静地同他在碑前站着。
“……太笨了啊。”
天色转暗的时候,我听见他的喃喃自语,可尚未来得及多问,他便握起了我受伤的手,把我自己弄出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天要黑了,”眼前的先生说,“弄成这样的话,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哦。”
他干脆地把伞留给我,自己在蒙蒙的小雨中转身离去。
“等一下,先生,你刚才说……”
“嗯?啊啊,我刚才说——”
“杏真是个笨孩子,对吧?”
他回眸看我,在死人的坟前对我笑得明媚。
并没有感受到善意,也没有察觉到恶意。
我看着他远去,看着面色苍白的忍姐与他擦肩而过,向我走来。
蝶屋里的三个明明连时透哥都治得住,却挡不住忍姐………不是,等等,为什么他要管炼狱小姐叫杏啊?
以前的名字真的是杏吗??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鬼灭]关于我们团灭后又回来这件事更新,第 89 章 if线实弥(3)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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