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谢衣沉下了眸子,挑了挑眉尾,一剑便刺穿了云倾姬的手臂。
鲜血顺着谢衣的剑滴落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云倾姬抿紧了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淮初之知道她此刻的情况。
“倾姬?”
淮初之闻到了夹杂着腐烂潮湿气息而来的那一股血腥味,又向前迈了两步,却被谢衣狠狠地扯了过去。
谢衣将沾了血的长剑贴到了她的脸上,声音轻柔且森然:“挚友的血,可否暖你的失明之冷呢?”
淮初之捏住了谢衣的手臂,强劲的力道让她手臂一麻,不禁痛呼出口。
“嘶…你还敢动我?”谢衣将长剑一掷,刺入了云倾姬的腿部,“你可知道我是以什么名义抓她进来的?无论何种势力都同样忌讳的事情,便是有其他势力的人混杂进来,盗取机密…我现在可无心与你说更多别的,你知道我想看什么。”
淮初之放开了谢衣的手臂。
她能凭借敏锐的听觉知道云倾姬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用公子给你的匕首吧,我想,这样的画面会令我更加兴奋的。”谢衣摸出了淮初之袖口中的匕首,递了过去。
匕首是用上好的材质打造而成的,在幽暗的牢中不减一丝光华。
淮初之扬起了一抹笑容,用那把匕首划过了自己的手臂。
反正于她来说,受伤不过是小事,而现在的她只想稳住谢衣,为云倾姬争得半分时间,等浮双来寻她。
“初之!”云倾姬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果然还是拖累了淮初之。
“嘘。”淮初之冲她摇了摇头。
随着匕首的寒光,洁白如玉的长臂上多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但是在这云倾姬觉得极为冗长难熬的时间内,淮初之却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甚至没皱过一下眉头。
谢衣半阖秋眸,显然觉得有些无趣。
血的气味愈发的浓烈,熏得她想作呕。但是眼前的女子却似没有痛觉一般,重复着这机械动作的同时,不动声色。
“等等。”谢衣忍不住喝住了淮初之的动作。
她的两只手臂已无完好之处,可神态却淡然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果然与公子那日说的一般,她对自己可真是无比狠心。
但是她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幅就算跌落尘埃也依旧高傲无比的姿态。
谢衣攥住了淮初之充满伤痕的手臂,狠狠地捏了几下。她能感觉到淮初之隐忍的颤抖与滴落的冷汗,而这种感觉给她带来了无上的快感。
与此同时,淮初之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如潮水般汹涌而上的痛楚,就快要将她的所有理智掀翻。她将嘴唇咬出了血色,以更锐利的痛觉警醒着自己不能有任何异动。
很快,伤口的痛觉连成一片、渐渐麻木。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神智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谢衣放开了她的手。
淮初之深吸了一口气,逼回了就快要掉落的泪水。并不是她想哭,也不是她觉得难过或者委屈,眼眶的热度就像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一般,一举而上。
“阿初果然没让我失望呢…当初扬清死的时候,你也没掉过一滴眼泪。”谢衣嫌恶的拭去了手上的鲜血,一字一句刺激着淮初之现下脆弱的神经。
淮初之想出言讽刺,想告诉她自己一定会让她后悔的,但是不行,此刻的她一句话也不能说。
“既然又瞎又哑,那就继续吧。”谢衣见淮初之不说话,少了几分兴致,眸中浮上了一层不耐。
淮初之扬起匕首,正要划下,却被谢衣制住。
“诶…换个部位吧。”谢衣笑的有些诡异,“你说,公子若知道你这如花似月的容貌被毁,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你呢?”
“住手!淮初之你住手!”云倾姬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她宁愿这一刀刀是划在自己身上的,也不愿就这样静默看着这一幕残忍的景象。
“如你所愿。”淮初之的语气染上了一丝笑意,无论是愤恨还是痛楚悉数被这蔓延而来的悲悯淹没。
谢衣在她的眼里,不仅可笑而且可怜。
当寒光在她的脸上划下第一道血痕的时候,谢衣并没有感到一丝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这样,真的就可以让自己快乐吗?
“谢姑娘!聚萤楼的人在九还门口要人呢!”一个门人急匆匆的跑来,跪在了谢衣面前。
谢衣紧咬牙关,将手攥出了血来。
应玄得知消息后撇下了池颜,跑死了两匹快马连夜回到了九还。
他猜到了谢衣会有动作,却没想到一向颇识大体的谢衣,竟为因为嫉恨而伤了九还的利益。
九还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与聚萤楼为敌。
他已经几月未见过浮双,女子的脸庞依旧苍白,但这病态的惨白却掩盖不了秋眸中浓浓的怒意。
“我让初之顺从心意去寻你,可没让你们把倾姬也折磨到如此程度。”
当浮双看到云倾姬的时候,刻骨的怒意涌上了心头。于她来说,云倾姬一直是她和淮初之有意无意中守护着的人,她在她们的心底,就宛若这污浊世间的最后一片净土。然而她们费心去保护的人,却在谢衣的手下成了这幅模样。
可就在她说出斥责之辞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远处的淮初之。
她没有上前,离她十分遥远,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浸染鲜血的长袖,与脸颊上的一道血痕。
“想来初之在这也过的不怎么样。”她示意应玄看向了淮初之,却没在他的眼底看到一丝的心疼之意。是他太会掩饰,还是自己当初真的做错了?
浮双的心下泛起一阵恐慌,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就算淮初之日日借酒消愁、酩酊大醉,也比这样清醒且卑微的活着好。
应玄凤眸微眯。
他已经察觉到了淮初之的异色,但他相信只要池颜将谢峦回找回,无论淮初之受了多么重的伤,都可以治好。毕竟谢峦回除了对他母亲束手无策,还从未失手过一回。
“我想知道,九还对此事要如何解释?”
“云倾姬自己潜进九还,被谢衣误认为居心叵测也是无可厚非。”
浮双的笑意愈发的冷了,她知道此事无论于聚萤楼还是于淮初之来说都不可闹大,所以应玄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行。”她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但是初之是不会放过谢衣的。”
她这番话似在警告也似在试探,她很想替淮初之问问,应玄到底对她有几分真心。
“我也不会…”应玄的话语很淡,淡到浮双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最好如此,还望应公子可以信守承诺。”她最后深深的看了淮初之一眼,携着属下带云倾姬离去。
无界大陆大乱,聚萤楼身为中立势力在此刻最好不要有任何举动。否则很有可能会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导致聚萤楼的灭顶之灾,她能做的只有忍与等。
“来人,将谢衣关进暗牢。”应玄的命令果断而迅速。很快,九还的门人便将谢衣架了下去。
谢衣的眸中皆是不屑。
她想,就算这次是她是真的错了,公子也会念着昔日的旧情,关她几日便会放她出来。更何况谢峦回马上就要回来了,就算她的面子不够,再加上谢峦回的便是绰绰有余。
淮初之将谢衣想法猜了个一清二楚。
她知道谢峦回要回来了,若不在谢峦回回来之前杀了谢衣,恐怕以后再想杀她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她想抬步,想暗中跟着谢衣行至暗牢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想与她说话吗?”
淮初之退后了一步,面上浮起了一丝警惕之意。
“阿初何时开始对我视若洪水猛兽了?”应玄的话语中带了一丝轻佻之意,将那点淡淡的心疼与失落掩了下去。
她不信他也是理所应当,毕竟在她眼里,他一直如此无情。
“凭你额上的印记,他们会放你进去的,但是时间不多了。”
应玄这一番话语似无意也似暗示,但淮初之却在一刹那心领神会。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在柔和的夜风中淡淡说了一句:“多谢。”
“我说过,你我无需言谢。”应玄的话语中晕出了一丝疲惫,“夜色正好,蝉声也息了,我该去处理这几日积下的事务了。”
伤口还在汩汩淌着鲜血,但淮初之已然麻木。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谢衣。
将自己往日所受的屈辱与云倾姬和扬清的债,一同向她讨回。
暗牢内的血腥味还未散去,但谢衣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坐在牢内的椅子上,完全不似一个阶下囚的姿态。
“阿初来了?”看到淮初之,她非但没有一丝惊恐,反而浅浅的笑了,“伤口可还痛着?”wWw.qikuaiwx.Com
“谢衣…”淮初之的声音十分低沉,将她所有的情绪都杂糅了进去。
“呦,阿初若想来看我笑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谢衣的面上依旧不带一丝惧色。
“我怕失望的人会是你。”淮初之凑近了谢衣几分,将匕首架在了她的颈脖上。
“我?”谢衣的双眼缓缓浮上了一丝愕然,心底落下了一滴冰冷的雨水,而后恐惧随着一圈圈的涟漪愈泛愈大。
“你说,应玄都回来了,为什么会放任我来见你呢?”
谢衣的动作突然大了起来,她决眦欲裂,眸色也暗淡了下来。
“你说,你此番的举动是公子默许的?”她的声音有些喑哑,转而变得尖利,“不可能!就算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公子也不会这样对我的!”
“哥哥?”淮初之冷凝一笑,坐在了谢衣的身侧,“你可是卑微到要以他人留住应玄对你那点可怜的感情?”
“不…不会的…公子不会抛下我的…”
谢衣还在自欺欺人的喃喃,但淮初之已经失了任何听下去的兴致。她丢掉了手中的匕首,将那只满是伤痕的手覆上了谢衣的颈脖。
她也想过要以如何痛苦的方式折磨她死去,但现在,她只想让她闭嘴。她受不了谢衣的不甘与绝望,更害怕在她的身上找到与自己一丝丝的相似性。
她掐断了谢衣的颈脖,而谢衣也没有反抗。
女子颈脖光滑而脆弱,掐断它轻而易举,但就在淮初之听到骨骼碎裂声音的那一刻,她好似被烫了一般,松开了手。
谢衣的头垂在一边,死不瞑目,以一种极其诡异地姿态盯着淮初之。
幸好她看不见。
“阿初…”应玄走了进来,看到她只是亲手扭断了谢衣的颈脖有些讶异。
“怎么,心疼了?”淮初之凉凉一笑,面上有一丝嘲讽。
应玄沉吟了片刻,那双凤眸中仿佛有明珠千斗:“不,阿初此举甚合我意。就算阿初不这么做,我也会亲手杀了她。毕竟我不需要一个对我有所图、又以一己之私破坏大局的人留在身侧。”
“那我呢?”
“阿初…自然与他人不同。”他轻声一笑,淮初之恍然间就回到了与他初识的时候。就算她现在看不见,她也能想象得到那双眼瞳的灼灼其华,而这样的光芒只会让人甘愿溺死在其中。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雁后归更新,第 58 章 乌夜啼(四)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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