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淮初之对自己的这双眼睛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谢峦回是谢衣的亲生哥哥,她不指望他会帮一个亲手将她妹妹杀死的人。
但是她却在那天下午见到了谢峦回。
失明后她的听觉极为敏锐,只是仅仅一瞬,她就辨别出了谢峦回的声音。
“淮姑娘别来无恙。”谢峦回的声音极其淡漠,也极其平静。
“谢公子…”淮初之有些迟疑。
“淮姑娘是担心我治不好你的眼睛,还是担心我治不好你身上的疤痕?”谢峦回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医者一般,坐在了淮初之房内的椅子上。
“我…”淮初之抚上了蒙住眼睛的白绫,脑海中想象出了万种谢峦回公报私仇将她折磨致死的画面。
“小衣的死是自作孽不可活。”
窗外的蝉鸣又一阵阵的响了起来,一浪浪几近将谢峦回的这番话语掩盖了下来。但淮初之还是听到了,他的语气恬淡,仿佛在和她聊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
“她是活该。”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她的语气带了一分阴鸷。m.qikuaiwx.cOm
“我早就说过,小衣对应玄的执念会将她害死,可惜她不听我的。”谢峦回的话语中没有一丝的惋惜,他这个人宛若没有情感一般,平铺直叙着血淋淋的真相。
“谢公子觉得,我也会被我的执念害死吗?”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淮初之似乎确定了谢峦回不会为难于自己,语气也变得不再那么犹豫。
“你和小衣不同,但是你也有可能会被你的执念害死。”谢峦回拆下了淮初之眼上的白绫,“在应玄的心中,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将易家倾覆更为重要。”
“我知道。”
淮初之一点也不讶异于这样的结论,毕竟早在数月之前,她已全然接受事情的真相。
“他对你动了情。”谢峦回以最平静的语气对淮初之说着最撩人的句子,“他就这样将我允他的一个承诺换了你此刻的安好。”
“怕是你的允诺没那么重要吧。”
淮初之在九还学会最重要的一个词就是自知之明。她知道,现在的应玄与在聚萤楼时的应玄已截然不同。
“淮姑娘说的挺直白。”谢峦回以银针为淮初之封了几处穴位,承认了她的话语。
于应玄来说他留下自然是最好的,但不留下,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应玄愿意放他走的原因。不是童年的情谊,而是利益的不相悖。
“你们小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淮初之忍不住问出了口。
“小时候?”谢峦回的眸中难得的显出了一丝阴翳,“若儿时的你被欺负了,你会选择什么?”
“欺负回去。”淮初之回答的毫不犹豫。
“若无力欺负回去呢?”谢峦回笑笑,不对淮初之的回答做评判,“如果你见到母亲被同族人折辱,自己被数万人欺负,你可能也会变成应玄这个样子。”
淮初之捏着衣角的手一抖,母亲被同族人折辱?
她听到了谢衣之前说的话,应玄的母亲是易素,易江澜同父异母的妹妹。易素当年是无界大陆出了名的美人,这也能解释为何应玄生的一副妖孽的面孔。
但是谁也不知道易素不是早逝,而是嫁给了应绝,其中的区区绕绕怕不是一时久能问清楚的。
“易素当年不是死了,而是与应绝私奔了?”她压下心底的波澜,故作平静的问出口。
“可以这么说,易素一直是易家的耻辱。”谢峦回从药箱中拿出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药。
淮初之有太多想问的了,比如应绝为何死去,比如易素与应绝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比如为何易素会被易家折辱…
“淮姑娘的这些问题,不如去问应玄更快一些。”谢峦回将草药覆上了淮初之的眼睛,又为她缠了几圈白绫,“这几日不要揭下白绫,手上的伤等过几日结痂了,我再来为你除疤。”
听到谢峦回远去的脚步,淮初之追了上去。
“你真的不恨我?”
“不恨…我说过了,一切都是小衣的自作自受。”
这句话又回荡在了淮初之的耳边,让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苏结烟死去时的场景。她是否绝望,又是否怨怼谢峦回的无情呢,不过她永远都不得而知了。
快至夏末,蝉鸣也愈发虚弱无力了起来。
谢峦回日日来为淮初之换药,但每当淮初之觉得自己与他或许算是半个熟人时,他总会以一句轻飘飘的言语将他们的关系归置于陌生人。
或许他是真的不愿再与九还的事情沾染上一丝关系,淮初之想着这层原由,也逐渐沉默了下来。
她的眼睛已经逐渐能透过白绫看到光亮了,即将复明的欣喜让她将心头的那一点烦心事悉数抛却,她很快又能再为应玄做些什么了。
但是就算是现在的她也还未察觉到,她已经满脑子都是能为应玄做些什么,而不是自己要如何让应玄更在乎自己一些。
这日,谢峦回为她摘下了白绫。
她终于看到了谢峦回那张熟悉的脸庞,与房内一切熟悉的摆设。但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床头花瓶中那一枝反季的杏花。
一切恍然间又回到了聚萤楼之时。
谢峦回见她盯着杏花愣怔,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淮姑娘竟对如此小恩小惠这般上心。”
“你不懂。”她摇了摇头,并不打算解释自己此刻的微澜的心情。
“你就要走了?”她猛地想起了之前谢峦回说,应玄以他的唯一一诺换了她此刻的安好。
“淮姑娘舍不得我?”谢峦回难得的对她笑了一下。
淮初之向后缩了缩,以行动展现了她并无此意。
“淮姑娘挺绝情的,对恩人都要如此。”谢峦回略微可惜的摇了摇头,但眸中依旧没有一丝感情,“但恐怕你是一时半会甩不掉我这个恩人了。”
“此话何意?”
“既然我都来了,应玄自然是要物尽其用了。”谢峦回抬眼瞥向了放在淮初之桌上的那个包袱。
“你带包袱来不是为了离去?”
“是也不是。”谢峦回偏了偏头,“带淮姑娘一起走如何?”
淮初之有些呆愣的看着他。她知道谢峦回的脾性,他绝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动感情,也不像是喜欢戏耍他人的人。
“峦回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淮初之眼眸一亮,是应玄的声音。
“阿初恢复的可还好。”应玄已经很久没见到淮初之了,但是在看到她光洁的手臂与明亮的双眸之后,心中还是不可抑制的泛起了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
“许你利用我还不许我报复你几句?”谢峦回淡淡扫了一眼应玄,恢复了以往清冷的模样,“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淮初之对两人的哑谜有些不解,但只要能看到应玄,她仿佛就能安下心来。
“阿初不是一直想为我做事?”应玄看向淮初之的眸中带了几分柔和,“此次你与峦回去行至北洲的画舫上劫持水族的少主,以威胁水族不要插手易家之事。”
“我是去北洲寻草药的。”谢峦回冷冷打断了应玄的话语。
“是,顺便陪阿初一同坐画舫。”应玄笑的人畜无害,像极了当初在聚萤楼时单纯真挚的模样。
他转头看向淮初之:“阿初的眼睛还需要最后一味药稳定状况,此番你同峦回一起去,照顾好自己。”
“好。”淮初之冲他点点头,贪恋着他眼底的那一抹温色。
就算她知道他此刻的温柔只是他心怀算计时习惯的伪装,她竟也甘之如饴。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雁后归更新,第 59 章 乌夜啼(五)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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