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博渊停下正在擦门的活计,看小两口一前一后出去。这几个月柳子君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冷静坚韧正如他当初评估,儿子也冷硬成熟不少……
顺着山洼爬上去,山坡上三三两两大的小的松、柏、榆、桦。柳子君小心提着本色麻布裙,抬手折下挡路的小树枝讲解:“砍的柴晾干最耐烧,其次是树上枯枝,地上捡的枯枝最不顶事。”
把折下的细枯枝捏在手上,对着四下荒草乱拍:“还要小心荒草里有蛇。”
傅晟辛抿唇走到柳子君前边,他穿着裤子走路方便,就手折断横生树枝,在杂草上拍打。
柳子君看着他趟开的路嘴角弯起一点笑容。
“晟辛,这种蘑菇能吃不?我记得你给我读过一篇北地杂记,里边说‘北地山林树高而密下多菌子。’”
这话勾起傅晟辛记忆,那些是他们曾经静好的岁月:柳子君灯下缝衣,他坐在旁边看些野史杂书,看到有趣处就会读给柳子君听。
原来你记得。
傅晟辛转身看见柳子君半蹲在地上,拔开草丛露出一丛圆胖胖有棕黄顶的蘑菇。吸引傅晟辛目光的不是蘑菇是柳子君半仰的脸。下颌依然线条优美,虽然肤色黄黑还有疤,眼睛却清澈美丽正专注等着自己解惑。
傅晟辛下意识做了一个撩袍准备下蹲的动作,手指触摸到粗糙的裤子惊醒,他现在是阶下囚。放下手浅浅弯腰:“这个叫松乳菇又叫雷响菇,因为打雷后长的很快,适合鲜吃。”
柳子君浅浅笑开:“咱们炖个蘑菇吃米饭,母亲好久都没吃到可口米饭。”段金珠也吃面食,不过比较偏好米饭。
傅晟辛看着柳子君眼里浅笑,细小的喜悦不掺假。陪着他们一路过来不骄不躁,经历过那么多依然如月下青竹,心中通透青绿坚韧,美好的让人心疼。
柳子君没在乎傅晟辛心思百转,一个个仔细摘下来,很快草地上放下一小堆。柳子君站起身:“我回家拿个篮子,你快点捡柴。”
“嗯”顿了一下傅晟辛说“我刚在溪边提水看到水里有鱼,虽然不过两三寸熬汤是不错的。”
“那回去抓几条咱们熬个鱼汤,你和娘都喜欢吃饭的时候配汤。”柳子君扬起笑脸。
这天半下午,几个人坐在炕上围着新买的炕柜,吃了简陋却暖人肠胃的午饭:自己蒸的晶白米饭,鲜甜的鱼汤青翠的野菜,还有浓香软韧的炖蘑菇。
吃完饭段金珠看着柳子君收拾碗筷随意说了一句:“鲜香够了可惜没鸡,否则炖起来味道更好。”
柳子君把粗瓷碗碟垒在一起笑道:“只怕鸡还没养大,就被胡一德抓走了。”
傅晟辛默不作声把剩下碗碟端走,傅博渊泡了壶粗制菊花茶端过来。
段金珠看着棕色矮圆粗朴茶壶叹息:“可不是,这些人简直跟强盗似的就差入室抢劫了。”
傅博渊笑她:“阿珠也学会叹气了。”
段金珠白了他一眼:“跟你我还少叹气吗?”
看着两个人又日常斗嘴,柳子君轻笑端着碗碟出去,走进厨房傅晟辛正提桶给锅里续水准备洗碗。柳子君放下碗碟在旁边一边帮忙擦一边说:“晟辛,你说那些人会不会真的入室抢?”
傅晟辛洗碟子的手一顿,这可关乎到他们家人生存。低头想了想甩甩手上水珠转身问:“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柳子君心里算了算:“二堂伯给了一百银票没动,二婶家四十两,郑公子他们零整凑了八十六……”
提到好友傅博渊脸上露出笑容:“他们几个家境平常,没有太多闲钱偏偏手大,月例都是月月不够花,那些银子也不知他们怎么倒腾出来的。”
傅晟辛心里知道能来的就代表家里大人态度,虽然明面不能帮,但私底下还是可以搭把手的。
看着锦衣玉带人模人样竟然是这样,柳子君跟着好笑,噙着笑意继续说:“方大哥临走给了十两,路上父亲的人参担架用了六十多两,路上置办花费……”
最后总结:“家里还有一百七十多银钱,另外有娘一对儿玉镯一根金簪,还有幸儿金锁,你和师兄两支镯子。”
师兄两个字让傅晟辛顿了顿不过很快掩饰过去:“咱们收拾完去跟爹娘商量下。”
这边收拾完回到屋里,段金珠两夫妻已经收拾好两个屋子,段金珠抱怨:“上一家住的谁啊,简直蝗虫过境,除了门窗土炕什么都没留下。”
柳子君看向身边傅晟辛,傅晟辛会意跟他爹娘说了打算,傅博渊点头同意,段金珠可有可无她从来没操心过这些。
柳子君说:“家里桌椅容易,过几日五姐来看咱们,托她在北舍置办些就行了。”
傅博渊点点头安排:“先把院里东西规整好。”然后几个人又是忙而不乱。
男人们要抬炕柜,柳子君过来给傅博渊帮忙,傅晟辛弯下腰抓住柜子角:“这个不沉,你和娘忙别的。”
段金珠娇贵四十多年没想到苦也能吃,虽然忍不住泪汪汪但是不喊苦不喊疼。这会儿抬着一大卷芦席,磨的手指疼也不吭气。倒是柳子君心里有数:“母亲要是累就歇一会儿,我和晟辛一会儿做。”
段金珠抬着芦席:“也不累就是磨的手指疼,慢慢习惯以后还有许多活要做。”
通墙大炕骨碌碌绽开金黄的芦席,铺上褥子床单摆上枕头被子,立刻有温暖家的感觉。
柳子君商量婆婆:“狗皮褥子趁着伏天,明天晒晒……”说到这里想起忘了买绳子,只能暂时搭在木栅栏上。
段金珠没注意到儿媳妇不自然停顿,把一件件衣裳叠好放进炕柜里:“这边伏天还没华安那边秋老虎厉害挺舒服的,要是秀绒在……”
胖子最怕热。
段金珠想起自小服侍自己的丫头,眼圈一红眼泪就滚出来。
“……要是秀绒在得多高兴。”
柳子君心里也难受,她想起自己尚在襁褓的小女儿。可她却神色不动安慰段金珠:“母亲想孙妈妈不如给她立个衣冠冢。”
段金珠破泣而笑:“能行?”
柳子君松口气笑道:“能行”
这边天暗的极晚,傅晟辛坐在山梁上看夕阳烧的通红却不肯降落。过亥时了吧,不知道柳子君睡了没有,手里捏了根草茎一点点折断。
又大又圆又红的太阳一点点落在崇山峻岭间,燃烧了整个西边天际。浅蓝的天空渐次亮起一两颗星子,静谧的山林不知从哪里传来悠远狼嚎。傅晟辛不能再坐,起身下山回家属于他们的西屋亮着一点橘黄灯光。
在寥落出现的星子下‘吱呀’推开院门,默默转身用临时布条拴好。一步步走到屋门口,对着屋门站了半天傅晟辛神情落寞忧伤。
柳子君面向墙壁躺在炕上,听着屋外动静慢慢闭上眼睛,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奇快妏敩
举起胳膊推门进去,炕沿油灯豆大一点光芒。窗台灰瓦罐在暗黄油灯下,变得黑黢黢,上边一大蓬黄的白的野菊花,窗下睡着一个人,被单给她勾画出美好的腰线。
傅晟辛端木盆出去洗干净手脚,再回来依然屋里是老样子。脱掉外衣换上枕边寝衣,傅晟辛悄悄睡在另一边。头挨在枕头上屏息注意,静默片刻柳子君没有动静傅晟辛轻轻舒口气,炕也有好处够大……
还没安心完就听到那边动静,柳子君起身抱着枕头被单过来。面色平静把两个枕头排排放好躺下盖上被单,把傅晟辛拉成侧过来的样子,把他胳膊搭到自己身上蹭到他怀里。
细软的寝衣透出一点温热,柳子君蹭了蹭窝好低语:“想你了”
……傅晟辛
柳子君闭上眼睛听着傅晟辛的心跳入眠。
等怀里人发出悠长的呼吸声,傅晟辛僵硬的胳膊轻轻收回来,后退一点看怀里人睡颜。
脸已经洗干净,细长眉瑶鼻挺秀,合起来弯弯的眼线菱红嘴唇因为侧睡被挤得微微兜起。
傅晟辛下意识凑过去,等感觉到柳子君细微呼吸拂到自己口鼻间蓦然停住。
他在做什么?不是说从今后桥归桥路归路吗。不,心安理得享受柳子君安排照顾,还说什么桥归桥路归路,那样行径根本是小人所为。
可是过往种种浮上心头,得知爱妻心有所属一口血喷出,知道柳子君也喜欢他涌出怯懦害怕,最后定格在柳子君自行决定通过张远峥打胎。
心又不可遏制疼起来,你到底喜欢我多少?为什么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肯和我商量,在你心里我有多幼稚,需要你牺牲孩子来安慰?
寂静的夜里泪水再次滑下来,像许多个痛彻心扉的夜晚一样。
我该拿你怎么办?没法给你自由,没法抱你入怀,泪一颗颗越过鼻梁滑落。
屋外一点点银亮的月牙儿挂在幽蓝深黑的夜空,黑黢黢山野连绵,一点豆大灯光照亮茅屋窗户。
屋里一对小夫妻紧紧依偎在一起,年轻丈夫呈保护状抱着妻子,嘴巴挨着额头鼻端轻呼着发间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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