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君淡淡点头，钱氏开始铺排傅博深死因，把老宅撇的很干净。
两个人简单梳洗后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正看料子，见他们过来十分高兴。招手道：“子君眼光好过来挑一挑，看看喜欢那些颜色，带回去给你和晟儿做几身冬衣。”wWw.qikuaiwx.Com
柳子君先停在堂前屈膝问安，然后才浅笑走过去，老夫人拉了她的手笑道：“到祖母这里不用许多俗礼，快看看喜欢什么料子。”
锦罩桌上横七竖八许多布料明灿灿让人眼花聊乱：大红遍地金缎，青金闪绿提花缎，妆花宝瓶织锦缎，软黄绸，葱黄绫，石青色水云缎，大红起团花倭缎，明紫印花缎……
老夫人笑呵呵十分欣慰：“家里没个小姑娘让人打扮白瞎这么多好料子，可好孙媳妇来了。子君挑喜欢的，你以前接绣活想来这些料子大体都知道，不知道的尽管问桃儿，她最喜欢摆弄这些。”
柳子君听出老夫人这话毫无芥荠，甚至因为她女红好到能挣钱而隐隐自豪。想来也是，老夫人自己是女中男儿，自然也喜欢立得住的女孩儿。
柳子君一匹匹仔细翻看，发现老夫人还藏了小心思，这些料子有合适段夫人和傅博渊父子的。
“这匹玫瑰红缕金百蝶穿花缎适合二姐，她身材好五官明艳，性子直爽可爱，适合明艳料子。”
老夫人没想到柳子君第一个竟然挑给二孙女，这样大方，心里对柳子君喜爱又上一层楼。她一边过去仔细看，一边笑道：
“那丫头年龄虽大些可让我惯坏了，亏的子君厚道说她直爽可爱，就是个没心眼儿的丫头”
边说边用手翻看布料：“嗯，她肤色白这个衬她。”一边说一边转头吩咐梅子“把这匹包起来，给二小姐送去，就说是少夫人觉得她穿好看送她的。”
“是”梅子是老夫人四大丫鬟之一灵秀轻巧。
柳子君顺手从布料夹缝里拿出一小块：“这块宝蓝缂丝有点小，刚好可以给茂哥儿做身袄裤过年穿。”
“这块……”老夫人有点舍不得“这是我五十五过寿那年娘娘从宫里送回来给我贺寿的，裁了一件褙子剩下这个原想给你和晟儿将来孩子穿。”
缂丝工艺极其复杂，有一两缂丝一两金的说法，是皇家御用之物，就算傅家这样百年官宦人家也极少穿用。
柳子君笑道：“料子趁新鲜穿才好看，我和三公子打算晚两年再要孩子，宫里小公主不缺这个，不如给茂哥儿沾沾祖母福气。”
傅晟辛跟在后边：“是孙儿觉得子君年龄小，打算晚两年要孩子。”
小两口感情好老夫人高兴：“这就护上了？没人有责备你媳妇的意思，你们还年轻再过两年也不晚。”说着将那块布料也递给梅子“就说茂哥儿他舅娘给的，让茂哥儿沾沾曾外祖母福气。”
明明东西是老夫人的，人情却算在自己头上，柳子君浅笑不语。
大概女人都没法抵挡美丽东西，婆孙两人颇有兴致挑挑拣拣：给傅博渊挑了两身，给段金珠挑了两身。
柳子君大气体贴，老夫人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料子这么多索性再给亲家挑两身。”
柳子君笑着拒绝了，他们家是乡下农家用不上这么华丽的料子。
老夫人自然明白索性让梅子开了库房，取些厚实的绸子出来送给亲家，还多吩咐一句：“把娘娘送回来的几张银鼠皮也拿出来，那十几张狐狸皮也拿出来。”
傅晟辛听到这里悄悄在桌下握住柳子君的手低语：“祖母喜欢你。”语气很自豪。
那银鼠皮是供奉之物，通体雪白没一点杂质，老夫人一直舍不得用。
“说什么呢，当我这老人家是聋子？”老夫人先是假意责怪，然后慈爱的看向柳子君“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不让人喜欢。”
一会儿梅子领着几个粗使妈妈抬着几个大木箱进来，打开一张张皮料柔软丰厚，尤其那几张银鼠皮雪一样白十分显眼。
老夫人拉着柳子君手过去介绍：“这几张银鼠皮，冬天做坎肩棉袄时加在衣领肩框袖口，狐狸皮做个大毛斗篷……”
正说着老夫人第四个大丫鬟石榴端茶进来笑道：“累半天喝口茶歇歇再挑。”
梅子麻利的收拾好桌上布料，几个人坐下洗手喝茶。傅晟辛揭开茶碗袅袅热气下几颗红枣飘在水面，他脸色刷的一白，眼前闪过祠堂里烛火影影，这漂浮的红枣就像地上凝固的血块。
一股呕意直冲喉咙，他连忙‘咣当’一声盖上碗盖。
老夫人吃了一惊：“晟儿怎么了？”
傅晟辛脸上慌乱无处可藏，柳子君也轻轻盖上茶碗凝视他。
傅晟辛悄悄握住颤抖的手，定下神：“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要交代三省。”
“什么重要的事，让你这样惊慌？”老夫人脸色怀疑。
柳子君微微凝眉。
傅晟辛一时找不到合适借口直接起身：“男人的私事孙儿去去，晚饭还回来陪祖母一起吃。”
傅晟辛走了，老夫人和柳子君继续挑料子。老夫人实在喜欢柳子君，绸的、缎的、绫的给了十几匹，再加上皮料装了几箱子抬到柳子君住处。
晚饭祖孙三个人一起吃，老夫人发现：“晟儿，你怎么只吃素？”
傅晟辛这次早有准备停下筷子：“孙儿这几天茹素祈福。”
老夫人意会：老大老二没了，按制要忌口。
这一晚傅晟辛仍然单独睡在书房。
山下钱氏派下人满城找傅老大傅老二，自然找不到，她派人来祖宅祖宅求助。收拾行李‘准备’回允阳的傅博渊，命所有家丁出去找，直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
‘傅老二’下山时惊马摔到山坡下死了，因为鸟兽叼啄几天面目凄惨。傅老大也在旁边摔的浑身伤，‘可能’因为被老二死状吓到，人有些疯疯癫癫。
事实是傅老二被灌毒药狰狞死时，傅老大被吓傻了，程氏顺水推舟来了这么一出。
于是傅家二房换掉红灯彩衣，挂起白幡白灯烧纸燃香过白事。傅晟辛是侄儿要守灵拉纤，柳子君每日跟着哭灵迎灵送灵。
白事就这点不好女人得哭，要不就是不孝。柳子君哪里有眼泪哭傅老二，只能拿浸了姜汁的帕子捂眼。
呜哩呜啦过了几日旁人也罢了，傅晟辛脸颊青白消瘦眼下黑影很重，看着萎靡不少。
傅博深因为横死只停灵三日，下葬后两人回到老宅，晚上一起吃过晚饭，傅晟辛有些迟疑起身。
“……这几日辛苦，你一个人好好休息，我去书房。”
这就不合理了，傅博深是伯父且已经下葬，哪有新婚夫妻为这分房开的？
桔子桃儿没忍住震惊的看向傅晟辛，就是一向沉默的三省也讶异。
柳子君静静放下擦手帕子：“去吧，早点休息，这几日你也累了。”
傅晟辛抬手想要拉住柳子君，最终却收回手，像是对自己失望一样：“子君，我只喜欢你，你别胡思乱想。”
“嗯”
夜里柳子君一梦醒来，睁眼看漆黑的帐顶，耳边传来脚踏上桃儿微微悠长的呼吸声。
傅晟辛怎么了？在寂静的深夜思维尤其清楚。柳子君知道傅晟辛不对劲，不经意耳边响起钱氏的话‘傅晟辛你娶的好媳妇，小心将来落的和你二伯一个下场’。
难道傅晟辛终于回过味，怕自己了？
柳子君细细回想傅晟辛对自己的点点滴滴，为自己羞涩脸红，为自己当街卖艺，为自己教导子闵，为自己顶住子嗣压力，为自己亲手递药面对伯父死亡……
他为自己从一个纯净的世家公子，慢慢努力变成可挡风雨的男人。
他……不应该是回过神害怕自己……
柳子君冷下脸如果害怕也好，她给他纳几房侍妾，自己清清静静守着傅家宗妇职责，报答傅博渊当日救母之恩。
不，不会，他那么喜欢你，有眼睛的谁看不出来？不要被钱氏挑拨，想知道答案亲自去问他，心里另一个小小声音响起。
犹豫一会儿柳子君披衣起床悄悄绕过桃儿穿鞋出去，一弯如勾残月正在中天，漫天繁星密密麻麻闪烁在高远的夜幕上。就在这样夜半人静时东厢书房竟然还亮着灯，柳子君敛住眉眼提裙去书房。
轻轻推门进去，一盏油灯在书桌上静悄悄燃着，柳子君看了那油灯几眼。这也不对傅宅主子用的全是蜡烛，嫌油灯熏眼有味。油灯比蜡烛多什么好处，让傅晟辛改变习惯？
柳子君走到床边傅晟辛盖着被子规规矩矩睡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为什么眉头紧锁？
柳子君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算了去，还是等他明早起来再问。
和来的时候一样，柳子君轻轻出去掩上门，在星光下回到主屋。正要推门时她忽然想到油灯的好处——可以整晚不熄!
为什么要整晚不熄？
柳子君快速转身回到书房。
“不……走开……”模模糊糊的呓语响起“走开……你罪有应得……走开……”
豆大的冷汗浮在傅晟辛额头，他手脚胡乱划拉，被子早就掉到一边，脸色越来越恐惧，却无法从噩梦中醒来。
“走开……走开……”
“晟辛，晟辛醒醒!”柳子君使劲摇晃。
“啊……”傅晟辛猛地坐起来脸色煞白。
“晟辛，别怕，那是梦。”
傅晟辛双眼无神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柳子君的呼唤在耳边一点点清晰起来。他转头看到关切的妻子，一下扑倒柳子君怀里，像惶恐的孩子找到依靠。
“囡囡……”
柳子君身子一僵又放松下来，轻轻拍哄他后背：“别怕没事了。”
“梦里比现实更可怕，梦里我没法控制自己，也没法思考……”只能任由梦境发展。
柳子君理解这种感觉，曾经七岁的她在母亲难产之后也是夜夜噩梦。
“没事了，没事了。”
傅晟辛手上用力，紧紧抱住柳子君把自己埋在她柔软的怀里汲取温暖。
“囡囡”
“害怕为什么不合我一起睡？”橘黄油灯下柳子君也回抱住傅晟辛。
“我不想让你担心。”
傻瓜，柳子君眼里留出复杂的情绪，有怜惜有心疼。
“咱们夫妻一体，什么都要一起面对。”
这话像是给了傅晟辛定心丸，他把自己有些崩溃的心里展现出来。
“囡囡我怕，白天怎么坚强明白都没用，晚上就做噩梦，囡囡我怕，我胆小怎么做丈夫。”
“不怕，我有办法让你不做噩梦，再说胆子小练练就好。”
“囡囡你真好，我喜欢你。”
柳子君笑笑，你也很好：“我陪你睡，今晚不用怕。”
傅晟辛掀开被子正要让柳子君上来，忽然手一摁又合上：“我去正屋，要是被他们明早看见你在这里……”
柳子君明白了，少爷不回屋少奶奶追到书房，会让下人看轻她。
明明夜夜噩梦，傅晟辛还把她放在第一位。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高嫁更新，第 33 章 第 33 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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