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入考场前,穆子训知道自己又发起了热,可他不甘放弃,硬着头皮进了考场。
进了考场后,在答卷写文章的过程中,他虽感不适,但也不是撑不住。
直到他答好了卷,起身要去交卷时,才发现自己全身无力,两眼发黑,险些站立不稳就要往前扎去。
他强撑着精神交了卷,出来后见着了槿婳,心里一松懈,便直接晕倒了。
槿婳那时整个人都吓傻了,一时间的念头是万一穆子训有个三长两短,她便也随他一起去。
幸亏张夫人和张学谨都在,张夫人和张学谨一面安慰她,一面帮着槿婳把穆子训送进了附近的医馆。
在大夫的及时救治下,穆子训渐渐醒了过来。
后来回到了家,穆子训在床上一连躺了三天,烧才终于退了,不再发作。
接着又喝了四五天药,身上的精神气才又回来了。
见穆子训大好了,槿婳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穆子训这些日子虽然病着,但心底一直记挂着院试放榜的事。
他怕提起放榜,会让槿婳想起他不顾死活去参加考试的事,惹槿婳不高兴,因此即使惦记着这档事,也不敢在槿婳面前多提。
却不知,他不提,槿婳也帮他留意着。
十六月圆之日,便是放榜的日子。
十五那一天,穆宅里的每个人心里都开始七上八下的,做什么事精神都不太集中。
张夫人觉得张学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她也怕有什么意外。
穆子训这边更不用说。
虽然他拼着命进了考场,完成了考试,但他复读的时间短,写文章时还发着热……
槿婳曾委婉地问他考得怎么样?
得到的回答却是:他记不太清了,他甚至记不太住他写了什么内容。
听到穆子训这么说,槿婳下意识地觉得这回是完了。
但只要还没有看到“完了”的结果,心里总还抱有一丝侥幸与希望。
十五那一夜,穆子训和槿婳都失眠了。
第二日,放榜的日子终是来了。
一早,吃了早饭后,穆子训便约了张学谨,齐盛几个一同前去府衙看结果。
槿婳几个留在家里等。
大约一个半时辰后,穆子训和张学谨回来了。
槿婳,姚氏,张夫人,小梅几个站在门口,见他们二人是笑着回来了,心里皆是一喜。
“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张夫人拉住了张学谨。
槿婳和姚氏拉住了穆子训。
“儿子考了个第七名。”张学谨道。
“我,跟学谨差远了,第十七名。”穆子训道。
院试分正试与复试,正试中考进前二十五名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复试。
过了复试,才算真正中了秀才。
虽然穆子训考了第十七名,名次有些靠后,但好歹也进了复试。
这可是意外之喜。
槿婳和姚氏皆笑得合不拢嘴的,激动地说着“好”字。
槿婳道:“齐举人家的公子齐盛呢?”
“齐盛考了第十五名。”穆子训答。
“不错,齐举人教子有方。那那个平日里带头欺负你的姓赵同窗呢?”槿婳又问。
穆子训下意识道:“他落榜了。”
“哈哈……落榜了,可真太好了。”槿婳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叫那赵日升平日里在学馆欺负她家相公,如今落榜了,看他还怎么得意得起来。
穆子训闻言,看槿婳的眼神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他从不曾在槿婳面前提起他在学馆被赵日升等人欺辱的事,槿婳怎么会知道这号人?
张学谨也发觉槿婳说漏了嘴,看到穆子训幽幽地往他这边瞟来,下意识地躲避着穆子训的眼神。
姚氏看着槿婳不解道:“你说什么?有人经常欺负咱子训。”
“没有,我没说。”槿婳赶紧否认,然后转移了话题,“今天可真是太高兴了,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
“等过了复试再一并庆祝。”穆子训道。
俗话说“乐极生悲”,他虽过了正试,却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过复试。复试若过不了,还是与秀才无缘。
况且,他都不知道这次他过了正试凭的是能力还是运气,所以在最终结果出来前,穆子训认为还是低调些好。
“这是小庆祝,等过了复试再来个大庆祝。”槿婳道。
“没错,是得好好庆祝,增些喜气。”姚氏握住穆子训的手感慨道,“真没想到,咱子训病着上了考场,还能榜上有名,要是你爹还在,也会特别高兴的。”
提起穆里侯,姚氏和穆子训一时间都沉默了。
槿婳搀住了姚氏的手臂道:“这是这一年多来,相公勤学苦读的功劳。咱们进屋里说吧!”
如此,大家才前前后后地回到了屋里。
*
正试成绩出来了,穆子训的身子也好了,槿婳不需再牵肠挂肚的,便把心思从穆子训的身上挪到了美人妆上。
这些时日,她顾着穆子训,店里的事几乎都搁下了。
但这段时间,也有件让她极高兴的事。
那便是向小湘把新品研制出来了,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用,新品的使用效果非常理想。
——质地轻薄细腻,气味芬芳迷人,既可美白又可润肤,还适宜各种年龄段,各种肤质。
槿婳觉得向小湘制出来的新品强过市面上所有的同类产品,回到店里的第一件事便是着意安排新品上市。
之前她愁资金,如今钱已经不是问题,但具体该怎么花,花在什么地方,还得再好好规划规划。
她让小梅把向小湘请了过来。
他俩之前闹了些不愉快,槿婳还怕向小湘和小梅结下梁子。结果,他们看起来倒比从前更和睦了。
“向师傅请坐。”槿婳亲自给向小湘倒了一杯茶。
向小湘不爱喝茶,但又不好拂了槿婳的面子,勉强喝了一小口。
“不知道向师傅对新品上市的事有什么见解?”槿婳客气地道。
向小湘想一会,举起了两只手,道:“棠掌柜,我做不过来。”
槿婳一愣,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向小湘想撂手离开美人妆。
小梅赶紧提醒道:“向大哥的意思是,如果要卖新品的话,那就不是几盒,几十盒的事,他只有两只手,做不了许多。”
“原来如此。”槿婳忍不住笑了,还好她刚才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不然,误会可就大了。
“这样吧!向师傅,我记得你家屋后有两间屋子是空着的,我设法把它买下来,建个作坊。待作坊建好后,我再招募一批工人,到时该让这些工人做些什么,怎么做,就全凭向师傅决定如何?”
“嗯。”向小湘应了一声。这是同意的意思。
买屋,建作坊不是小事,穆子训要备考,槿婳便先把心里的打算跟姚氏说了。
在做买卖上,姚氏一直都是比较支持她的。
虽然姚氏不懂做买卖的事,但在穆里侯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对一些买卖上的事,倒看得很清。
她直觉槿婳的这个决定是把美人妆做大做强的关键一步。
姚氏不仅十分支持,还对槿婳道:“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要是训儿不同意,娘替你说他。”
“娘真好。”槿婳还真有些害怕姚氏不同意,毕竟买屋,建作坊也是有不少难以预计的风险的。m.qikuaiwx.cOm
姚氏又叮嘱道:“训儿他现在在准备复试的事,你先别跟他说,等考试过了再提,免得分了他的神。”
“嗯,儿媳明白。”
不管穆子训怎么想,姚氏支持她,这事基本是成了。
*
复试在正试结束的一个月后举行。
正试重要,复试比正试更重要。若过不了复试,哪怕正试得了第一名,秀才也如到嘴的肉——飞了。
复试前一天,姚氏少不得又到王神庙烧香祈福,因为上回槿婳做了些冲撞的事,姚氏便没有再让她跟来。
姚氏跪在神像前,扔了三次圣杯,三次皆是喜卦。
喜卦便是可以心想事成的意思。
姚氏喜出望外,当即许愿如果王神保佑穆子训考中了秀才,她就拿一整头猪来还愿。
复试结束后的第三天,府衙那果真传来了喜讯——穆子训顺利通过了复试。
过了复试,中秀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除穆子训外,张学谨和齐盛也中了。
张学谨虽是租客,但穆家一个宅子里出了两个秀才,还是在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城里的人大多都知道穆子训从前是如何“家道中落”的,见他搬到老宅子住后,也没寻个营生的法子,反倒让自家婆娘在外忙里忙外,挣钱养家,都拿他当笑话,并做好了一辈子看他的笑话的准备。
谁知,穆子训居然中了秀才。
大伙的心情一下子皆有些微妙了。特别是从前那些巴结穆子训,看见他落魄后又躲瘟疫一样避着他的人,更像吃了狗屎一般,非常不是滋味。
也不知是谁先带头上穆宅道喜送礼的,其他人见状,也赶集一般涌向了穆宅。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穆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姚氏连沏茶的茶水也准备不过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管来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笑吟吟地跟她道一声“恭喜”,说她家子训前途无量,姚氏听着都高兴。
但她高兴着高兴着,就觉厌烦了。
因为有些人就是来添乱和看热闹的。
且不说有人见穆子训中了秀才,没完没了地说些酸话,听着让人又无奈又生气。
就说张学谨吧!他是这次考中秀才的人当中年纪最小的,许多人便把他当成“文曲星”下凡,还说穆子训能考中秀才,完全是因为沾了张学谨身上的“文气”。
有些人特意带了快开蒙的孩子过来,让张学谨给他传授读书心得,还要张学谨给他们“摩顶”,似乎张学谨摸了那些孩子的头,他们就全开窍了,也“文曲星”下凡一般。
更有甚者,趁他们不注意,拿走张学谨屋里的纸笔,偷偷地撬穆宅外墙的砖,摘穆宅院子里的菜,说是这些东西都沾了文曲星的“文气”,吃了用了保准个个考秀才。
姚氏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
张夫人也是不厌其烦,本还想过几天才带张学谨回乡祭祖摆酒。见状,雇了辆马车,第二日便带这张学谨和阿来走了。
如此,那些凑热闹的看热闹的人才慢慢消停了。
中了秀才是件大喜事,按理说都该祭祖,收些份子钱摆酒的。
穆家的亲戚大多靠不住,请了他们来,个个心怀鬼胎,皮笑肉不笑;不请,又会落人口舌。
穆子训和槿婳,姚氏一通商量后,决议请还是要请的,可只请些近亲和好友,其余的就算了。
槿婳的舅舅舅妈也属于近亲,槿婳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来,但那请帖是一早就托人送去了的。
她想她发了请帖,便是给足了她舅家的面子,他们若不来,别人谈起了这事,也不至于说她这个外甥女不懂事。
况且,穆子训终于中了秀才,有出息了,她也极想把这件大喜事告诉她外婆。
她想让她外婆明白:当初她没有和穆子训和离,去给别人做小妾,那是对的。
到了摆酒那一日,李云净,张三千,黄老倌一家,齐举人一家,王大婶一家,徐二娘等人都来了。
大家齐聚一堂,吃吃喝喝十分欢乐和谐。
黄老倌看着穆子训欣慰地道:“穆相公当时来跟我借牛,我就觉得穆相公不是种田的料,还是读书好呀!考中了秀才,给你爹和祖宗长脸啦!”
“还得多谢黄伯父家的那头大水牛,要不是它撞了晚辈一跤,把晚辈挂到了牛角上,晚辈还真狠不下心来好好读书。”穆子训做着揖笑道。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其实那条大蚂蝗也是功不可没。它趴在穆子训手臂上吸血的样子,时至今日还让穆子训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众人听了穆子训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槿婳和婆婆坐在女宾那一桌。
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坐在一块,那可就更热闹了。
自大家坐下开吃后,嘴巴就没停过,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说话。
徐二娘今日许是怕抢了秀才的风头,不敢穿太红的,只穿了件茶褐色的衫裙。脸上的脂粉抹得也比素日里淡,让人瞧着倒舒服了许多。
她嚼了块猪耳朵,吧唧了一下嘴道:“这猪耳朵嚼劲可真好。”
“承你夸,这可是俺男人今早才杀的猪哩,穆官人中了秀才,我们杀的这头猪也是上好的猪哩。”王大婶道。
“你吃吃这豆腐,这豆腐是我家的,也是上好的豆腐。”徐二娘挖了块豆腐放到了王大婶碗里。
王大婶吃了豆腐后道:“好吃哩!你的豆腐我也是听过的,确实是好的,我看你这双手白得很,不愧是长年做豆腐的,泡得手都白白的。”
“哎呦!我别的地方也白着呢!”
徐二娘说着,大家都忍不住暗暗笑了起来。
王大婶看了看槿婳道:“秀才娘子,俺听说你亲娘那边有个兄弟,今日怎没来哩?”
她舅舅那边,今天非但一个人都没来,连句话都没有。好歹是发了请帖的,如此,真让人觉得郁闷。
徐二娘撇了下嘴道:“他大婶,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瞅瞅他们做了什么事,哪还有脸来。”
王大婶倒真不太清楚槿婳和他舅舅家的恩怨,听到徐二娘这么说,见槿婳和姚氏又笑得尴尬,便不敢再往下提了。
吃完了饭后,徐二娘悄悄地把槿婳拉到了一旁道:“穆少奶奶,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娘舅家出了大事?”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倾家荡产后,我重生了更新,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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