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上安得便宜法？她又何德与何能，令堂堂北庭皇子屈尊于她手下当侍卫，还当了那么久。
姜回歌怀着复杂的心情抬首，唇动了动，却发不了声。
祁笙渐渐收住笑，眼中有烟海弥漫，却仍旧温声道：“阿茴，自你得知我身份，就一直在猜我疑我怪我，虽然嘴上不说，但我又怎会不知。”
姜回歌微微抬眼，他继而慢声言：“但你仔细想想，我可曾害过你？我对你的心意，又何曾有过半分假？”
姜回歌目光散乱，不知该看向何处，祁笙突然挑明，倒令她始料未及，失了分寸。
可这事本不该怪她，任哪个女子被昔日情郎骗这样一遭，心情都不会好。
又想起此前以为他浪荡天涯，无所定居，竟对他生过怜悯，便觉得自己蠢笨不已。
“这么久，你总该对我提一句，哪怕一句…”
是的，哪怕一句。
哪怕一句，她削破头折断骨也愿跟了他帮衬他，借南诏之力，就算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又何必令她陷于苦恼中徘徊，甚至绞尽脑汁去想红杏出墙的法子。
“是我考虑不周。”祁笙道，“可是阿茴，我对你绝无所图，请你信我。”
顿了顿，他又道：“若真有多图，也是图你这颗心。”
一缕阳光穿透树叶，正好落在他面上，弥散成光影交错的图案。
姜回歌怅然的收回目光。也许她，真的想多了。
于是她仰脸，朝祁笙露出一笑，道：“既如此，那便日久见人心，信你也信我罢。”
祁笙怔愣片刻，复笑道：“信你也信我。”
既已结为夫妻，就当恩爱两不疑，她应信他，也该信她相信他的直觉。
姜回歌牵上他的手，笑靥迎着冬日的暖阳，道：“快迟了。”
不知是光晃了眼，还是笑灼了目，他竟恍惚间有时间潺湲回过往的错觉。心口猛然一痛，他禁不住半弓了身。
姜回歌急忙搀住他，“怎么了？”
他缓回半口气后，对上她焦急的眼，笑了笑，“不迟。”
姜回歌愣了愣，明了到他的意思。
的确不迟，若再各怀心事，才怕会迟。m.qikuaiwx.cOm
可她此刻哪里想的是这个问题？欲恼问他时，祁笙已站直了身，笑道：“我无碍。”
二人随引路的内侍一路走进帝后所在的宫殿，又行跪拜礼，再夫妇敬茶，走过一番流程，北帝终于发话道：“起。”
姜回歌默默舒了口气，总算可以起来了。只是她从未跪过这么久，站起来时不免踉跄，祁笙虚虚的扶她一把，拓跋氏的笑声便传来了，她道：“笙与新妇感情甚好，本宫欣慰。”
姜回歌悄悄抬眼，观座上帝后。
北帝已年过五旬，吊眼浮肿，颇显老态，拓跋氏虽已四十有余，但保养得当，风韵犹存。
只是那一双凤眸，虽有盈盈笑意，却令她生不出亲近之感。
姜回歌朝她遥遥一拜，拓跋氏抬了抬手，她侧目向北帝道：“真是一对璧人呢。”
北帝含笑道：“是啊，一晃眼，三皇儿都娶妃了，朕心甚慰啊。”
祁笙垂下眼睑，未答未语，姜回歌也不知该说什么，便也照着勾下了头。
拓跋氏道：“早闻南诏女子多貌美，臣妾却无机会前往，今日见了三皇子妃，方知传言诚不欺我。”
北帝拍了拍她的手，道：“依稀有你当年之姿。”
拓跋氏袖袍掩唇，大袖之下，睇目于姜回歌，眼眸虽弯却无波。
话过几转，拓跋氏抿唇一笑，对北帝柔柔笑道：“依照礼制，三皇子该听陛下训话了。”
北帝点点头，道：“新妇回歌，你且先随皇后去。”
姜回歌敛裾一礼，默首与拓跋氏进了内室，辛芮悄声道：“王姬，三皇子说，若有难以回答之事，大可禁口不语，实在过分之话，便摔茶碗引他来。”
姜回歌禁不住浮起笑意，拓跋氏虽令她生不起好感，看着确是温柔体贴的，再说了，若真有什么，辛芮大可溜出去不是？何至于摔茶碗呢。
入了内室，门关后，六名宫女自觉守到了门口，姜回歌咂咂舌，这开场莫非在暗示会有如祁笙所叮嘱般，有用到摔茶碗才能脱身时。
她敛下心性，拓跋氏道：“莫要拘束，先同本宫说说你二人如何相识的罢。”
如何相识的？真是第一个问题就难答。当初祁笙以一身重伤落难于她后院之中，若说此前猜不中缘由，但今日也该猜出了，皇子身份，权位之争，怕是与此脱不开干系。
拓跋氏并非祁笙生母，姜回歌自不敢和盘托出，也揣不透她本意，便道：“回娘娘，无甚新奇，不过是巧遇相识。”
拓跋氏精光闪过，她道：“巧遇？我倒是听说，祁笙为此费了不少力呢。”
姜回歌眨眨眼，举目看向她，一副并不知晓的模样。
拓跋氏细看了番她神色，见不似作假，便又问：“你此前在南诏时落过疾？”
姜回歌愣了下，道：“回皇后娘娘，无。”
拓跋氏押了口茶，眼也未抬道：“那看来，在南诏是颇为受宠的女儿了。”
姜回歌再次一愣。
拓跋氏雍华的面容在杯中腾出的雾气里隐浮隐现，她跪地道：“娘娘何发此问？”
拓跋氏笑了笑，唇在杯沿上试了试温度。她身边的宫女翠湖便道：“娘娘是瞧你跪了不过须臾，就摇晃不支。”
姜回歌不禁握拳，又急急松开，道：“儿臣失礼。”
“失礼…有何失礼？”拓跋氏有意为难，玩弄着长甲道，“做家中受宠的女儿家多好，天真烂漫，就算失了规矩，缺了礼数，见到心仪之人主动一二，也能被一笑带过。”
她笑了笑，却是未及眼底，“反倒做了他妇，一言一行都将受了约束，你说，对么？”
姜回歌不知她用意为何，只能答：“皇后娘娘所言，自然极是。”
拓跋氏广袖掩面，“咯咯”笑道：“本宫倒忘了，你初为新妇，这个中滋味你还体会不到。不过本宫倒是艳羡你，年纪小又母国强盛，大不可必太守规矩。”
拓跋氏这一番话，无非在含沙射影指祁笙扶她一事，或许还参杂了其他不为她知的东西，也是在提醒她，既嫁为人妇，就要知礼、守规，别做娇媚之态缠着夫君。说难听了，就是告诫她不要做魅惑皇子的狐狸精，对她和南诏都不好。
姜回歌装作听不懂，笑道：“娘娘为人妇前我无缘见到，可观娘娘如今模样…”
她顿了顿，拓跋氏抬眸而视，问：“如今模样怎么了？”
姜回歌笑了笑，“不就和未出阁的姑娘一样？”
拓跋氏面色缓和了些，端茶徐徐饮下，翠湖便道：“辛芮，还不快将你主扶起来？”
辛芮松了口气，忙上前去扶她，姜回歌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
拓跋氏未抬眼，唇角微勾了下。
二人又闲聊了些别的，拓跋氏突然问道：“你对祁笙，该是十分上心的。”
姜回歌喝茶的手一顿，刚苦于如何作答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祁笙走了进来。他环顾于几人面上，最后定目于姜回歌，道：“走罢。”
拓跋氏手中茶碗一放，碧波荡漾间溅落了一桌，她凉笑道：“本宫如今在三皇子眼里，是越发不存在了。”
姜回歌被吓了一跳，正欲回复时，祁笙拉住她，往门外走去。
拓跋氏凝眉道：“站住！”
祁笙不闻，她怒火渐起，捏桌布而视他道：“当真是目无尊长，本宫叫你站住！”
他淡淡回眸，“娘娘息怒，仔细被陛下听到，坏了温良贤淑的名声。”
拓跋氏怒极反笑，“本宫素来以仁爱治后宫，就算被听到，也只会被人道是你失敬于我。”
他不悦于拓跋氏，急于离去，但凤仪宫的宫女内侍又挡在门前，北帝还未离去，若争执间惊动了他，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理襟，徐徐转身，道：“既然皇后娘娘执意找存在，那祁笙便与你摆论一二，如何？”
拓跋氏冷目道：“你待如何摆论？”
此人对她不尊不敬连安都不会请，她倒想瞧瞧他能论出个什么理来。”
祁笙道：“存在二字，意为尚存于世间之物，而存在之物，自然会映入我眼，可对？”
拓跋氏瞧不出他是何意，见她不答，祁笙又继续道：“宫训有言，中宫皇后，淑德良善之人，为众皇子之母，应尊而爱之。此话，可对？”
拓跋氏睥于他，未答话。
他又道：“淑德良善之品，为世间所存之物，我应从眼及心，珍待之，敬重之，可对？”
拓跋氏唇抿紧，半晌，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祁笙摩挲了一下扳指，道：“这是陛下赏我的，此类昭然于天下之物，世人皆知其珍贵，可只有近过它身的人才知道，宝玉无瑕则贵，有则…”
拓跋氏柳眉一挑，打断道：“三皇子难道不知，凡事有或未有，当局者清，可旁人不知，便是无的道理？”
他缓缓吞回后面的话，续出弦冷意道：“皇后娘娘说的是。那中宫之德，娘娘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呢？”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回眸一笑百媚笙更新，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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