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汝迈进门槛,沈长寄跟在她身后,把门关上。
香案前摆着两个蒲团,谢汝立在案前凝望着牌位许久。
上面除了陆元霜这个名字,其余的都很陌生,她只能靠名字前头的字来分辨他们都是谁。
陆家四十多口人命,除了家仆奴婢,摆在这里的大概有十多个,有她的太祖父,祖父,祖母,母亲、还有舅舅,姨母,表兄,表姐……最小的,只有三岁。
还有一个无字的牌位。
“那是……父亲吗?”
“嗯。”
她父亲是皇家人,只能在皇家的宗祠里。况且当年七殿下和陆元霜并未成婚,更加不能出现在陆家的祠堂里。
但沈长寄还是给他也准备了一块,就放在了陆元霜的那块旁边,叫他们挨着。
谢汝深吸了口气,逼退眼眶的热意。
“你如何能知道他们的名字的?你去问舅……问孟公子了?”
沈长寄摇头,“我翻阅了当年的案卷,当年行刑时,每一人的名姓都记录在册,佐以其他卷宗,可确定他们的身份,这不是什么难事。”
谢汝清楚,这于他来说确实不是难事,但却是件需要费心的事。
当着这些冤魂的面,她实在是想抱一抱他,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沈长寄轻笑,“不合适。”
嘴上说着,手却诚实地将她揽得更近。
谢汝在他胸前蹭了蹭,把冒出来的泪花都蹭到他身上。
她没说话,可他怎能不懂呢。
他沉默地任她抱着,眉目柔和。
她哽咽道:“夫君,真的谢谢你。”
“夫人如此说便太见外了。”他轻松道,“你曾与我说的,夫妻本是一体,我们早就不可分割了。”
“嗯,不说了。”谢汝从他怀里抬头,微微踮脚,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耳根慢慢变红,说完羞窘不堪地又把头埋了进去。
男人微怔,似是听到了什么出人意料的话。
他回过神,眸色渐深,喉结滚动了两下,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掌心炙热,声音更沉。
“你确定要在此说这些,不怕亵渎亡魂唔……”
谢汝恼羞成怒地捂住了他的嘴。
男人眼里有细碎的星光,低沉的笑慢慢溢了出来,唇磨着她的掌心,“不说了。”
谢汝带着恼意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平复了下心情。
她慢慢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又肃穆地跪在蒲团上叩头。
沈长寄正了正衣襟,亦撩起长袍,跪在她的身侧。
她久久伏在地上,他看着她的侧脸,抿了下唇,眼里也多了几分郑重,亦尊敬叩拜,郑重其事。
谢汝伏身在地上,心里就在想,父亲母亲在天有灵,看到她如今过得幸福安逸,能有这么一个想她所想、为她做好一切、这般好的夫君,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知做了几辈子的善事,才能修来这一个“沈长寄”。
她闭着眼睛,在心里讲了许久的话。
沈长寄没有出声音,只是沉默地陪着她,也不催促。
等到谢汝说尽了心里想说的,起身时,一回头便对上了沈长寄漆黑深邃的眼睛。
好像她何时转头,都有一双专注又温柔,满含温暖爱意的眼睛在看着她。
他好像变得越来越温和,身上的戾气和棱角消了不少,有些上一世的影子了。
是啊,他本该就是这样的,谢汝主动地挽上他的手,和他一起出了门。
出了院子,谢汝站在那棵挂着厚重的白雪的松树下,她仰头看向树梢,一开口说话,口中的白气冒了出来。
“夫君,你之前说拜师前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是这个吗?”
“不算,”沈长寄道,“但有关。”
谢汝疑惑,“嗯?”
沈长寄道:“孟公子说,当年亲手安葬了你的母亲,在渑州,记得吗?”
谢汝的眸光微暗,点点头。
“我打算去一趟渑州,把她带回来。”
谢汝微怔,“带回来?”
沈长寄平静地看着她,“嗯,带回来,她一人独自长眠于异乡的地下,或许会孤单。”
谢汝张了张嘴,喉间涌起一阵涩意,浸满酸涩汁水的棉花堵在嗓子眼,叫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迫想要流泪。
沈长寄浅浅勾起唇角,手随意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好了,别说了,我知道。”
谢汝上前一步,圈住了他的腰,把头埋了进去。
男人揽住,低声问:“你……要去吗?”
“我能去吗?”她惊喜抬头,眼眶有些红红的。
“嗯,能去,你若是想去,那便再多等些日子。”
“为何?”
“这些日子太冷,怕你受不住西边苦寒的天气,等春暖花开,我再带你去。”
“好。”
……
沈长寄在府上设立祠堂的事很快传到了孟玹的耳朵里,他自然也听说了沈长寄要去把陆元霜的坟迁回来。
他听说这两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一晚上。
转日清晨,叫阿诺陪着他去到了祠堂。
他自己进了屋子,一待就是一天。
阿诺在外头急得不行,可她知道孟玹说一不二的性格,知道贸然闯进去他一定会不高兴,于是只能焦急地等在外头。
她偶尔扒着窗子往里瞧,看到孟玹懒散地坐在蒲团上,白衣黑发,总是挺直的脊梁佝偻着,他对着牌位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诺见他眼睛还在眨,人的脸色也还行,便又放下了心,继续守在门口。
傍晚,太阳快要落山,孟玹终于走了出来。
“先生!”阿诺见男人脸色苍白,急坏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一天食水未进,嘴唇干裂,走了两步眼前一阵发黑,人有些打晃。
他扶着柱子,缓了一会,又回头望了一眼堂内的牌位,突然释然地笑了笑。
“阿诺,你喜欢京城?”
阿诺不明所以,“喜欢啊……”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下去吧。”
阿诺眼睛都亮了,“嗯!!”
原本说好了开春再动身,可还未过元宵,沈家小夫妻俩就准备起了西行的行李。
起因是谢汝当晚回去做了个梦,说她梦到了母亲。
“你都没见过她,怎会梦到?”
沈长寄半敞着衣裳,慵懒地靠在床头,无奈地看着谢汝在屋里风风火火地收拾东西。
“她跟我说,渑州的风好冷,叫我快点接她回家。”
她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寝衣,光着脚在铺了厚厚地毯的屋子里乱跑,她东张西望,就是不去看他的眼睛。奇快妏敩
沈长寄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掀开被子下了地,三两步走到近前,把人扛到肩上,扔回了床榻。
他跪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手捏着她的下巴叫她看着自己,“是你担心,想早点去。”
谢汝扁了扁嘴,“昂。”
“渑州很冷,”沈长寄与她打商量,“我去,你在家中等我,可好?”
他去可快马来回,路上耽误的日子也少。
谢汝摇头。
此行意义非凡,算是她为人女该尽的孝,她希望能亲自接母亲回家。
“夫君……夫君……求求你了……”
她向来知道如何能叫这个男人松口答应自己的请求。
于是在转日清晨,男人神清气爽地起床后,他眉眼间带着懒散的笑意,春风和煦地对着平氏兄妹安排出行的事宜,把平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仅用了三日的时间,便敲定了出行的日子,备好了行李和人马。
沈长寄做了很多准备,华丽、宽大、舒适的马车里,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暖炉是圣上的御赐,轿帘都用了极其珍贵的蜀锦,更不用说保暖性极强的被褥和精致的茶具。
“我说不要。”
这一切都被谢汝否定了。
沈长寄微微蹙眉,“理由。”
“我们是去办正经事,不是游山玩水的。”
“可我如何能委屈了你?怎能叫你奔波受苦?”
二人就此争论了好一会,气氛一时紧张。
屋里的下人都屏息静气,一个个拼命往下埋着头,谁也不敢冒头。
谢汝见他冷了脸,心里却没有任何怪他的意思,她知他是怜惜她。
她主动服软,上前一步抱住他,手指微弯,讨好似的在他后背上挠了挠。
“夫君……”
她软软地一叫,他就没了脾气。
沈长寄抬手一挥,屋里的人全退了出去。
他这才回抱住,有些郁闷地道:“你想如何?”
“我想骑马。”
沈长寄想也没想,“不行!”
谢汝又挠挠他后背,“夫君……我跟你骑一匹马,你抱着我,也不行吗?”
“……那样很难受。”
“不难受不难受,夫君你这么厉害,怎么会叫我难受呢?我们这样去很快的呀。”
“马太颠簸,从京城到渑州,就算一人一骑的快马尚需两日,你吃不消的。”
“就两日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呀。”
“我如何能叫你忍?我舍不得……”沈长寄道,“不行,不行。”
“行的,很行,我能行的,夫君,我想让你抱着我骑马,我靠着你的胸膛,想着你有力的手臂把我困在怀里,好有安全感哦,好不好嘛?”
她故意抬头,冲他无辜地眨着眼,模样清纯又欲。
沈长寄:“……”
他实在受不住她撒娇的样子。
他咬了咬牙,“若我发现你不适应,立刻换乘马车,听话。”
“好!”
于是西行的空马车先一日上了路,在京畿的第一个驿站处等候他们。
转日,沈长寄出门时,就看到谢汝一身大红色斗篷罩身,她兴奋地站在门口,正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马,还亲昵地额头贴了上去。
他的马儿随主人,很喜欢这个女子,脖子微微下垂,后腿和尾巴都十分放松,显然心情很好。
“阿汝。”
沈长寄想起那是匹公马,有些吃味,轻咳一声。
谢汝见他出来,激动地挥了挥手。
沈长寄:“……”
他只是回书房交代了个工作的功夫,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了。
沈长寄一身利落笔挺的劲装打扮,宽肩窄腰,衣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修长,他走到她面前,抬眼看了一眼马。
“夫君,可以走啦?”
“嗯。”
他的手扶住她的腰,微一使力,就将她抱到了马上。
而后身形轻巧一跃,没踩马镫,人轻飘飘地落在了马背上。谢汝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后背就贴了上来。
“哇……”谢汝看得眼都直了,“夫君你好帅。”
男人立于高头大马上,眸光冷淡,唇角却有一瞬间的微微上扬,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有护卫递了件厚重的男子披风过来,沈长寄接过,反穿在她的身上,披风冲着前,带子系在了她的颈后,将她整个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绕过她的身子,把缰绳握在手里,双腿用力。
“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会轻功,了不起,把你骚的。
谢谢浇灌营养液的姐妹!
橘春二九20瓶;ryou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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