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绚丽的烟花一簇簇的在高空中炸开,像花苞绽放,花开的下一刻又拖着流苏状的长长的尾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逐渐消弭在暮色中。
月光皎皎,谢汝立在游廊下,身后敞开的房门中欢声笑语满堂,她有些失神地望着远处的绚烂之景。
沈长寄将臂弯挂着的一件厚毛大氅,他抖了下,将大氅披到女子的肩上,而后长臂一揽,勾着她的肩往怀里带了带,“冷吗?”
谢汝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她又把脸扭了回去,专注地看着烟花。
男人沉默地陪在她身侧,眼底尽是柔和的笑意。
“夫君,这日子真好。”
好久,她说。
“嗯。”
沈长寄淡声应道。
是很好,万事皆已尘埃落定,再无什么烦心的事。
也不是,最近还是有一件事的。
沈长寄暗自思忖。
待一轮烟花表演结束,谢汝才恋恋不舍地收了目光。
“夫君,你有心事啊?”
“嗯。”他说,“白天华氏来,她与你说了何事?”
“哦,她说老夫人有意收我为徒,问我愿不愿意。”
“那你愿意吗?”
谢汝毫不犹豫地点头,“愿意的。”
沈长寄伸出手,两个掌心相对,分别贴上她的脸颊两侧,轻轻挤了挤,成功地把她的嘴挤得嘟起来。
他瞧着实在可爱,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微微俯身,低下头,唇贴了贴。
谢汝微微蹙眉,他的唇有些凉。她稍稍加重了些碰触,微微启唇,暖着他。
沈长寄笑着退开了些许,额头相抵,低声说道:“是你自己想,还是想替母亲和老夫人圆了遗憾?”
谢汝微垂了眸,呼吸都变得慢了些。
男人摇了摇头,额头蹭她,又道:“若你自己愿意,那没什么。若你是为了别人,我不许。”
“为何?”
“不为何,就当我霸道吧。”
他放开了她的脸,手放在她脑袋后头轻轻拍了下。
谢汝知道,他是在担心她心结未解,执念太深,负担太重。
她笑了,“沈大人,何人能及得上您啊。”
若是论起来为了旁人的生死或是夙愿而奉献自我的,那普天下无人能比得过沈长寄。论执念,他更是第一人。
沈长寄看了她一眼,没反驳。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知道那滋味,所以才不舍得。
“夫君,你放心吧,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我若是答应和老夫人研习医术,那也一定是因为我自己喜欢,万万不会因为想去帮别人圆心愿。”
“若是非要找一个与别人相关的理由,那那个人也只会是你。”
沈长寄微怔,“我?”
“对呀,你的心疾,我可从未想过放弃。”
她的手指隔着厚厚的冬装,抵在他心口,闭上眼都能描绘出伤口的形状。
“这儿,我非得给它治好不可。”她用力戳了戳。
沈长寄眉心微微动了动,眉目舒展,将她的手攥在掌心,“好。”
她开心就好。
哗啪
又是新的一轮烟花燃起,他们在流光溢彩中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阿汝,我……”
属于除夕的热闹声太大,她听不清他的话。
“嗯?你说什么?”她大喊着。
沈长寄无奈地弯了脊梁,手臂将人揽过,唇覆在她耳侧。
“治不好也无妨,我去哪,你便跟我到哪,我们此生一步都不离,我便永远都不可能再难受了。”
谢汝笑了,故意拆他的台,“寸步不离?那夫君你不上朝了吗?”
且不说他在家的时候也不可能时刻在一起,他还要上朝,去呈讯司衙门审讯犯人,还有许多事要他做,她怎能时刻都在?
可他却说:
“我可以辞官。”
谢汝惊诧地微微瞪大了眼,她侧头去看他的表情,却见男人眼中满是认真,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神色都没有。
“你……你你认真的?”
“嗯,认真,我辞官,我不做了,就陪着你,可好?”
“……这怎么行啊,那五殿……陛下,你不管他了?还有,新帝登基,有诸多事等着你操持,等着你整顿呢,百姓,天下,朝廷,你全不管了?!”
“不管了,我只管你。”
谢汝吓得有些语无伦次,“夫、夫君啊,你不能如此,你听我讲,不能因为情情爱爱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沈长寄歪着头看他,表情颇为无辜。
谢汝:“……”
她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
“夫君,我前些日子从阿灵那学了个词。”
“什么词?”
“恋爱脑。”
“何意?”
“为了爱情,什么都不顾了。”
“那很好。”沈长寄理所当然道,“我是恋爱脑。”
谢汝:“??”
“夫君,恋爱脑不是夸人的。你想,一个人脑子里只有情爱,那不是废了吗?”
沈长寄疑惑道:“夫人何出此言?我爱你,不爱旁的任何事,我做喜欢的事,又没碍着旁人,这样也不可吗?”
他的确不是好人,但他爱她,总没碍着别人吧?
夫人为何骂他?
沈长寄有些委屈。
谢汝一看这可怜巴巴的表情心就软了,连忙软了声音,跟他好商好量的,“你看,朝中无能人,夫君你是最厉害的,对吗?”
“嗯,那又如何?他们废物也要怪我?”
“不不不,怎会呢,他们不行,可夫君你行啊,为了天下,能者多劳,不好吗?”
沈长寄皱眉,“不好,累。”
他凭什么?他又不缺钱,不想干了。
成婚后他没少赋闲在家休息,老实说,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就是傻的,劳劳碌碌,不知图个什么。
他心里向来没有什么仁义、大爱,天下乱了就乱了,国家亡了就亡了,与他何干?到时候带着银子,带着夫人搬离这纷纷扰扰的地方,天下之大,总有一处平静安宁的地方能安家。
谢汝心里连声道“完了完了”,曾经的工作狂首辅大人如今是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安乐派,看样子只想做个茶酒在手美人在怀的逍遥公子。
难怪这些日子兰妃,不,现在已经是太后娘娘了,总是差人来问,问她何时有空进宫坐坐。
想来是沈长寄“厌官”情绪太浓,叫新帝看出来,头疼不已呢。
对了,说起来兰妃与陆家也是有些渊源的,当年陆元霜的姐妹很多,但交心的其实没几个,兰妃便是那些人中和陆元霜玩的最好的手帕交。
也因此,兰妃在秋猎时初见谢汝便无端的心生好感,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牵绊吧。
如今新帝方立,朝局动荡,正是最可能出乱子的时候,天下真的很需要他。
“夫君,一年,就这一年,等一切步入正轨,你想继续当官我也不让。”
沈长寄知道她的意思,她心善,他又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宠着她了。
他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好吧。”
“为了吾妻,甘愿赴死,那地狱再走一遭又有何妨。”
他故意装可怜。
谢汝:“……”
她哭笑不得,“倒也没这般严重吧?”
说得好似逼着他上刀山下油锅似的。
“嗯,我开玩笑呢。”沈长寄正色道,“那这一年,我们还在这里住着,等一年后,你若是在这里待腻了,天涯海角,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好啊。”
她两辈子加在一起,待过的地方除了京城便是慈明寺了,她也挺想到处走走。
“不过,你若是想拜师,还要再等些日子。”
谢汝不明所以,“等?等什么?”
沈长寄却神秘地说道:“等再办完一件事。”
……
转日,新年的第一天。
“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辰时刚过,沈长寄便推着谢汝坐起身,给她一层一层地套衣服。
谢汝困得眼睛睁不开,身体直打晃,声音软软糯糯的,“夫君,夫君……再睡一会嘛……”
男人低声笑着,“夫人原先作息可是很准的,辰时不到便会醒来,辰时已经在用膳了,怎么这入了冬一日比一日懒了?”
谢汝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捶了他一下,没好气道:“谁叫你折腾我。”
“倒是我的不是了。”
“就是你的错,你也不看看,昨夜可是守岁!”
守岁过后都已经快丑时了,上了榻沈长寄又把她捞过去,好一通折腾。
“算起来我才睡了……”她顿了顿,僵住的脑子艰难地转了转,“两个时辰……”
谢汝要哭了。
沈长寄给她穿好衣服,又将人抱下了床榻,放在梳妆台前,亲了一口,好声好气地哄了好半晌,才把人的脾气捋顺。奇快妏敩
他把几个婢女叫了进来伺候她梳洗打扮,就出了门。
谢汝侧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只来得及看到男人翻飞的衣角。
“又去做什么了……”她小声嘀咕。
“夫人,别动呀。”玖儿低呼,“画眉呢,别动呀。”
谢汝只得老实坐好。
等她收拾好,沈长寄回来了,也没说方才去了哪。用过早膳后,沈长寄拿着披风走了过来。
他给她穿戴好,将帽子给她扣上,“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他没答,只道:“走吧。”
他牵着她,并没有出府,沿着游廊往府邸的东边走。
“这边不是没人住吗?”谢汝疑惑道。
“嗯,小心门槛。”
他挽着她,进了一院落。
院子很干净,景致与府上的其他地方略有不同,更清幽些,雅致些,是个清净的地方。
推开了门,谢汝看清屋里头的摆设,哑然失语。
里头是个小祠堂,密密麻麻的,供奉着不少排位。
烛光明亮,香火绵延。
她清晰地瞧见,她正对面的那一块牌位上,写着陆元霜的名字。
谢汝的唇微动,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
“你为陆家……设了祠堂吗……”
“既已平反,也该还他们一处容身之所,”沈长寄平静地说,“进去吧。”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偏执首辅抢我回家(重生)更新,第 81 章 第 81 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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