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朝服尚未换下,手里还捏着一块点心,显然因上朝时间太早,早饭没怎么吃,这会儿回来就拿这东西垫饥。
所以说,做哪行也不容易啊。
毕竟打扰到他吃饭,我心中很是歉疚。
“听说普光寺香火旺盛,民女有心前去拜上一拜,特来问一句。殿下可许民女出门?”
宝印肯定跟他回过我昨日打听的那些事了,左右道岳他也认识,我并不打算绕太多弯子。
“险些忘了,安朵最是虔诚。”他拿起巾子擦了擦嘴,自腰上解下一个玉牌儿丢给我,“去吧,记得申时之前回来。”
又是申时。
我一边爽快地应了,一边寻思着李恪对这个时间点是不是有什么执念,怎么我每次去寺院他给定的时间都是这个,麻溜儿步出了小院。
好久没在长安的街上逛了,天色还早,路上的人不是很多,出门时我忘了管李恪要地图,这会儿站在路口,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叮叮叮——”
有道士摇着着铃儿在身边走过,我几步追上他,目光聚到他的脸上,不觉有些失望。
不是那人。
“这位公子?”那道士奇怪地盯着我。
我歉然一笑:“对不住,认错人了。”
他点头欲走,我叫住他:“先生留步,请问颁政坊在何处?”
他敛目答道:“布政坊北。”见我仍旧一脸蒙圈,又补充道,“顺义门西。”
顺义门我曾跟李恪走过一次,隐约还记得大致位置,遂抱拳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先生!”
他微微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骑匹马出来。
路有些远,看看日头,已经不早了,照这个速度,也不知能否赶在申时之前回来。
犹豫了一下,在路边捡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不是我破罐破摔,实在是许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体力上有些不支。正感叹着若是有钱买碗水喝就好了,忽听头顶上有声音传来——
“何人扰了爷的清净?给爷滚远些!”
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蓝袍男子,枕着手臂斜躺在树上,一脚踩着枝干,一腿耷拉下来,靴子就那么半挂不挂得勾在那只脚上,眼看着就要坠下,模样很有几分不羁。旁边的树杈上挂一灰布口袋,装得鼓鼓囊囊的,也不知放了何物。
我被这暌违多年的中二画面深深震惊了。
凹造型?
在树上?
这算是典型的只要风度不要舒适度了吧?
本着先来后到的规矩,我还是解释了一下:“抱歉,在下无心打扰,只是路途遥远,略歇一歇就……”
“嘣!”一个什么东西袭来,差点儿砸着我的脚。
我下意识向后猛跳一步,没站稳,摔坐在地上。定睛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银锭。
这是……打算用银子砸死我?
“拿去,滚。”
很欠揍的语气,影视剧里纨绔子弟的标配台词。
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我弯腰捡起银子,正要砸回去,行动间忽然记起正事,四周打量一番,改了主意。
“这么点儿哪够?!连头驴都雇不起,你打发要饭的哪?”我环臂嗤道。
这条路上人不是很多,只附近一家书肆前立着两个书生打扮的人,闻言满脸复杂地望向我们这边。
树上那人似乎被我的节操震撼到了,难以置信地歪头看了我一眼。
我劈着腿坐在路边,勇敢地瞪回去。
两书生:“……”
许久。
又一颗银子掉在我脚边,伴着一句克制的“滚”字。
我捡起银子,吹了吹粘上的土,拉长了声音道:“在下就走,公子请歇息。”
树上那人作何感想我自是不知,但那紧紧攥起的拳头已足以令我心情舒畅了。
走出老远,听到书生那边传来幽幽的叹息——“世风日下啊!”
我暗自点头,对自己讹诈纨绔的行为表示了深深地唾弃,转身到附近租了一匹马。
有了坐骑行程果然快了不少,快正午的时候,终于赶到颁政坊。奇快妏敩
听闻贞观五年,因承乾生病,太宗爱子心切,于颁政坊修建普光寺。寺院规模很大,大概有皇家招牌加持的缘故,此处香客甚众。好容易挤进寺里,拉了一个小和尚打听道岳的踪迹,却被告知寺主正在接待一位裴氏夫人,让我改日再来。
我沉思片刻,向那小僧道:“既事不凑巧,在下改日再来便是。只是劳烦小师父代我向寺主转达一句话,就说,八年前的一位齐州故人来访。”
那小孩点头应了,我入殿奉了一炷香,便起身打算离开。
台阶下到一半,先前那小和尚哒哒跑出,叫道:“施主留步!”
我驻足,回头确认道:“我?”
他很肯定地点点头。
“师父问,公子可姓安?”
“正是。”
小和尚躬身道:“请公子随我到后殿暂歇,师父很快就来。”
在后院的客房等了约一盏茶的工夫,一个身量高瘦的僧人步入房间。
我忙起身行礼。
道岳的脸上又添了几道浅浅的皱纹,配上长长不少的美髯,很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意思。
“安施主,你回来了。”听上去好像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还活着似的……
我苦笑着摊了摊手:“我可不想回来。”
他抚须笑道:“此乃天意,拒不得,拒不得!”
这个解释在神棍届可真是太百搭了,既神秘又省事,还带那么一丝朦胧的美感。一时我竟想不出有什么绝佳的回应。
罢了。
“……说到天意,不知师父可识得一位道士,中等身材,尖脸,长须,穿着邋遢,看上去约摸五六十岁的样子?”
他垂首:“倒不曾有印象。此人与施主有干系?”
我叹口气:“我见过此人两次,头一次,他预言我将有血光之灾,不久我被恶人挟持,坠入山谷……”
道岳脸色平静,只在我提到坠崖时微微皱了皱眉。
“……第二次是前不久,在……呃,可以说是我的家乡,此人身着我们的服装,引我走到一处断崖边……之后,我莫名其妙回到长安……”
道岳的脸色凝重起来。
“施主,”他看向我,“可否细说一些他的相貌特征?”
我摇头:“那人生得……虽令人难忘,但细想来,又毫无特点,难以描述……”
若是提前备好他的画像就好了……
“道岳师父,院中可有未烧透的木炭?”其实以柳枝为最佳,不过时间紧迫,要求不能太高。
道岳很快便遣弟子往厨下寻来几块木炭。
我整理出一小块空地,蹲下身画起来。
道岳眼中的惊讶愈来愈盛。
我画了两幅人像,一幅是记忆中杂毛老道的样子,另一幅则是前不久见过的他着现代装的样子,后者要干净整洁一些。
“施主这等画法,老衲倒是未曾见过。”
我埋头作画,抄空回他:“此乃极西方的一种绘法,与中原画技自是不同。”最后一笔落下,我端详一番,站起,“好了!”
道岳直勾勾盯着地上的人像,一脸震惊。
“安施主……果然不识此人?”
“道岳师父认得?”
他回过神:“老衲自是不认得。”
“……”
“不过老衲以为,此人既已多次出现,你二人相见之日指日可期,施主不妨耐心等待。”
我不死心:“若等不得呢?”
“可画影图形,遣人寻找。”他看我一眼,表情有点高深莫测。
我眼前一亮,深觉这是个好主意,值得细细筹谋一番。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姑娘,你印堂发黑更新,第 35 章 普光寺之行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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