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大军浩浩荡荡火速前行,终于在第二日凌晨到达邢州赤山脚下。
只要翻过这座山就可与徐典西征军汇合。眼看与目的地只有一山之隔,披星戴月筋疲力尽的众将士已经顾不上体力的透支,一心想着翻山越岭期盼顺利会军。
正当全军准备开拔越山而过,竟意外发现山中有藏匿人身的迹像。
敌我不辨,情况未明,李荣赈虎目炯炯枭视狼顾,命所有人进入戒备防御状态。
山上之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呐喊助威声,山顶上出现若干士卒,黑压压的一片居高临下将他们团团包围。
就当所有人拔刀出鞘,按箭上弦,摩拳擦掌准备抗敌突围之时。
“荣侯,你快看!是阿诚!”陈王元昱指着山顶某个小小的身影,眉开眼笑,惊喜地挥舞着手臂高声呐喊。
李荣赈迎着刺眼的朝阳仰望山顶,一面绣有大夏国图腾的旌旗随风舒展,鲜艳而醒目。
李荣赈原本凝重的面色突然变得缓和。嘴角一拧,展颜一笑。
接着全军上下无不招手示意,沉浸在一片两军相接的喜悦之中。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立于山顶之上正向山下俯瞰的徐典一看来者竟是李荣赈,心中大喜,急忙拔腿下山相迎。
两军汇合,重整旗鼓,按计划分派军力。
正如李荣赈料想的那样,早在三日之前,赵翀之子赵迳就已经出兵邢州。连夜偷袭西征军驻扎之地,幸好徐典久经沙场,应战经验丰富,事前早有防备,在驻扎地方圆一里之外设有暗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可在第一时间知晓。
徐典分派一部分精锐兵力营造声势,奋力阻截敌军的部分进攻,又将剩下的军力火速转移至山顶,占据有利作战位置,按兵不动耐心等待李荣赈的到来。
现如今赵迳大军环顾四周伺机而动,好在他应该不会想到此时李荣赈大军已赶至邢州。
如此一来,倒可以将计就计欲擒故纵,借助此地有利地势,设计诱他自投罗网,聚而歼之。
李荣赈与徐典、庞秋沉趁全军休整间隙,三人周密谋划,运筹帷幄,用树枝在泥地上写写画画,讨论激烈,确保每个布防细节都准备到位。
谋定而后动,按计划由徐典率军多数主动迎击赵迳,赵迳一看兵力规模数量,势必会认为徐典在迟迟等不到援军的情况下,破釜沉舟准备与自己拼个鱼死网破,然赵迳在军力上定占压倒性优势,区区一个徐典万人之军,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如此一来正中下怀,他必定求胜心切倾巢出动,趁机将徐典一网打尽。
而徐典只需装模作样引蛇出洞,稍加应付,假装兵力悬殊力不能及,率众将士营造出落荒而逃的假象。
赵迳此人向来好大喜功居功自傲,必定心存侥幸趁李荣赈大军未至,绝对不会放过这一招决胜的大好时机!
事情果然按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待徐典率部下与赵迳兵力短兵相接,过招数次假装不敌,趁机逃之夭夭。
赵迳杀红了眼,不顾随军谋士的反对,命大军抓住战机整队向赤山行进,一鼓作气,务必攻克徐典大军。
赤山地势险峻,四周群山环绕,中间形成一个低洼的幽谷,山中花木荫茂极易藏身。
李荣赈令众将士备齐弓箭大刀,连夜在峡谷处挖了地坑,山间备有大石,张机设阱守株待兔,坐等着野兽入笼。
徐典率军原路返回,经过几天勘查,对此处地势地形了如指掌。
快行至幽谷之时,众将士各个身型如魅,转眼藏身于夹道的巨石之后。
待赵迳领军追击至此处,却发现原本为数不少的军队竟神奇的消失!
太诡异了!
一个不好的预感突然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赵迳似乎意识到什么,后背阴森发冷,右眼角突突直跳。赶紧勒马驻步停止向前追击,命大军火速退出此地。
可惜他觉悟的太晚了,就在掉头之时,从两侧石崖之后万箭齐发,落如雨下。
赵迳一看果真是中计,高声斥骂了一句拔刀挡箭,敌暗我明,万箭难防,只能被动防御无一点还手之力!
眼看着一拨拨人应箭倒地,顿时血流成河,赵迳心痛不已,后悔万分,为今之计必须想方设法赶紧脱身。
可徐典哪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全军出动倒戈相向,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赵迳已没了退路,无奈之下,打算骑马穿过前面的幽谷,突围出去。
谋士见状出言劝阻,言辞激烈:“少主,前方地势重山峻岭,峡谷闭塞,且只有一条出口,若是出口被阻截,万一再中了敌军埋伏,咱们只有死路一条啊!望少主三思啊!”
赵迳呸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死活都这样了,从这里突围出去也是损失惨重,不若另寻他路,减及时止损!”
说着就带着残兵败将朝峡谷窄道疾奔逃窜而去!
一入峡谷,战马疾驰,马蹄凌乱,众人慌张狼狈。随着几声响彻云霄的马嘶哀嚎声,没有任何防备之下,人马纷纷坠入地坑,挣扎之中被烈马胡乱践踏,鬼哭狼嚎乱作一团,人人大惊失色,预感今日定是凶多吉少。
还没等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雨箭穿胸贯膛,血星子到处喷洒横飞,场面血腥失控。
赵迳躲在土坑里,连头都不敢露,大气都不敢喘,吓得面色铁青,浑身直冒冷汗,□□一热,一股热流涌出,模样狼狈不堪!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一副吓破胆的模样。
落入陷阱的士卒如丧尸般争先恐后往外爬,此时已顾不上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少主子,争先恐后踩着他人的身子,趟着浓黑的血水,垂死挣扎只求一线生机。
没等有人从凹地里挣脱出来,一块块巨石从山顶咕噜滚落,冲着谷底飞砸而去,发出砰砰沉重的撞击声,顿时、漫天哀嚎响彻幽谷,脑浆迸裂,肠穿肚烂一片血肉模糊,场面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悚然。
见敌方没了招架还手之势,藏匿于暗处的士卒齐齐现身,加上在后面追击而来的徐典大军,彻底将赵迳包围于天罗地网当中,任他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
最终,赵迳被李荣赈手下从土坑里挖了出来,断了几根肋骨、一条腿,瞧那惨样已经奄奄一息。
幸存的残余士卒见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不停得向着李荣赈跪地磕头求饶。
李荣赈见他们投诚心切,虽贪生怕死但也非十恶不赦之辈,便让军士将其登册收押,等战事结束后再作定夺。
赵迳躺在血坡之中,随着喘息发出微弱的□□声,一条残腿往外冒着汩汩血水,脸色因失血变得煞白,眼窝凹陷,神志涣散,眼看是快不行了。
庞秋沉请示李荣赈如何处置。
李荣赈站在赵迳跟前,俯视着脚下的这个窝囊废,眼神冷漠而幽暗,面色阴沉而黯然。
想起那一箭之仇……
带着凛凛杀气,右手握住刀柄,手背青筋凸起。
“呛——”地一声
刀身带风,寒光逼人。
“啊——”伴随着一声叹息般的惨叫,一只手臂被硬生生得砍了下来。
刀起刀落中,血溅如雨,不带一丝犹豫,没有半点感情表情阴鸷骇人。
躺在血河的人垂死挣扎了几下,张着嘴巴,叹了口哀气,两眼睁得滚圆瞳孔瞬间放大,身体冰冷僵硬,最后一动不动,血液慢慢停止了流动……
李荣赈肃然沉声道:“把这只胳膊给赵翀老贼送去!”
赵翀得知长子被杀,又受那李荣赈如此侮辱,悲痛欲绝,痛心入骨!
放话、与李荣赈势此仇不共戴天,誓不两立,非你死我活此恨难消!
这预示着朝廷与昭阳,李荣赈与赵翀之间全面开战。
李荣赈与徐典配合默契,再结合战前晋如献策,全军因赤山围剿大获全胜而士气空前高涨。
李荣赈用兵神速,不用五日光景就得,带兵潜入昭阳腹地,与徐典、庞秋沉兵分三路,前后围剿,声东击西,出兵诡异,让赵翀应接不暇。
但此地毕竟是赵翀的地盘,且昭阳地方军队数量庞大,军械兵力后辈力量充足,即使赵迳于赤山兵败折将损失惨重,其势力如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对李荣赈来说,昭阳仍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要想彻底平定昭阳,就必须从长计议,非一朝一夕能轻易图之。
思虑再三,李荣赈出计借着几次胜仗的强大威势,在此地广发布告。
言,凡投降弃战者,上至军士下至兵卒,皆不追究其罪责,待战事结束可酌情允许卸甲归田,归家返乡。
拒不投降执迷不悟被生擒活捉者,以叛国谋逆之罪论处,按律当诛、祸及九族!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攻人先攻心,果不其然此令一出,赵翀大军连吃败仗,见荣侯威武霸气,势不可挡。一时军内人心惶惶、无心应战,消极应付,越战越挫,越挫越败,如此循环往复,赵翀兵力士气渐渐被消磨殆尽。
历经近一月余,两军前后激战十余场。
赵翀军中多数人见大势已去,回天乏术,迫于李荣赈的雷霆手段,威逼利诱,纷纷站队倒戈。
最后的几场战事,李荣赈势如破竹,逢战必胜。赵翀则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见势不妙无奈之下,携家眷及余部连夜逃离昭阳督护府,打算横渡黄河流域,先行保命避祸。
知赵翀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李荣赈并没有亲自带兵追击,而是派庞秋沉前去善后。
鉴于庞赵两家的关系,徐典提醒李荣赈小心为妙。
对于徐典顾虑之事,李荣赈成竹在胸。
语气笃定:“若庞家以后还想在这京都城混迹下去,庞秋沉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赵翀一行人逃到黄河渡口,发现眼前唯一的出逃之路被截断,当时为了阻击李荣赈大军,渡口大桥早在备战之时就被下令挖断。
自作孽!不可活!
此时的赵翀前有阻截,后有追兵,摆在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身边之人呼天抢地,哭喊声一片。
赵翀站在坝口,目空一切,表情绝望。
他似乎预感自己死期已到!
想自己金戈铁骑,戎马一生,堂堂一方之主,最后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他不禁想起楚霸王项羽自刎乌江的典故。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成者王,败者寇,仰天一笑,万事皆空!
待庞秋沉追到渡口,就见赵翀一人站在坝口险滩之上。
花甲之年,身姿挺拔傲立,疾风吹的衣裾飒飒作响,他看了眼自己的妻儿老小,闭上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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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花溅起,洪浪滚滚,阴怖的天下起了绵绵细雨,雨滴入水,逐浪而逝。
嘶喊声,哀嚎声,尖叫声……
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内心一阵麻木,庞秋沉坐于马上,神色凝重。
手抬起,又落下!
“动手吧!一个不留……”
曾显赫一时名震于世的昭阳赵氏一族从此刻成为大夏王朝过去时。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谁也逃不过两样东西:一是因果,一是无常。
……
先帝皇陵,大理石的墓碑上面篆刻着楷书碑文,笔画间填以金屑,闪闪发光,陵墓上浮雕云龙戏珠,双狮滚球的彩饰纹路,刀法精湛,栩栩如生。
焚香缭绕,烛光暗淡,火盆内还留有未烧完的金纸。
昔太后一人跪坐于蒲团之上,手持菩提经串,双目微阖,嘴里默念有词。
近日来,昔太后每日都来此地,吃斋念佛,简衣素颜,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为先帝颂词祝经,心无杂念,诚恭净心。
贴身随侍的嬷嬷在陵外等候,从不敢进去打扰。
待昔太后从陵寝内走出来,因久跪而腿脚发麻走路不稳,老嬷嬷忙迎上去从旁搀扶。
见其稍稍缓过劲,呈上书信一封,此书信来自于京都城,乃元程亲手所书。
昔太后展信后逐列细读,阅罢、神色一凝,久未言语,喜怒不辨。
“太后,宫中可有急事?”老嬷嬷随口问了句
昔太后漠然地嗯了一声
“东平出事了!”
沉思片刻,语气一转“传令下去,说哀家身体不适暂缓返京,此事勿在温惟面前提及!”
“这么大事,太后可要传信于摄政王?”
昔太后眸光一暗,摆了摆手“摄政王如今征战在外,分身乏术暂不可知会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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