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白天温惟在芳榭附近溜达几圈,到了傍晚天气凉快下来,找个僻静的林角尝试伸展一下拳脚,让自己身体逐渐恢复适应。
香榭座落于半山坡虽为皇家陵园的一部分,从外看倒像个别致的山间院落,依山伴水山清水秀,风光旖旎令人心酐神醉。
与香榭背山隔水,远方的山坳处建有一座朱白相映、叠顶宽檐的老式建筑,造型奇特而古朴,一眼看上去不像本土传统寺庙殿宇,雄伟耸拔的建筑群在一片郁郁葱葱遮掩下若隐若现。
那日正值先帝忌日,众人皆陪同昔太后参与祭祀活动,昔太后体谅温惟身体欠安,差人前来传话让她好生歇息无需参祭。
温惟心中一阵窃喜,因天气炎热,温惟的寝居迎风朝向东南,从寝室的窗户一眼就能看到那座醒目而神秘的大殿。
在好奇心驱使下,温惟一时兴起决定去对面看看。
不巧天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山路狭窄湿滑,温惟到达山脚寻寻觅觅却没发现一条通往对岸的路。
就在温惟感到沮丧之时,却意外发现有人正泛舟湖上。
目极而望,见一老者戴着斗笠披着簑衣坐于船头,手持竹竿鱼线入水缓缓而行。
温惟朝着船上的人招了招手,见没什么反应,又喊了两声船家。
没一会功夫小木船就朝自己漂然驶来,晃晃悠悠停在她面前。
温惟笑眯眯得上前拱手作礼。
泛舟者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放下鱼竿摘下斗笠,看了一眼作少年打扮的温惟
“请问姑娘有何事?”老者和蔼地问道
“老伯,我想去此湖对面,可苦于找不到路,不知可否借您船只一用载我一程?”
老者望着对岸,神色一愣“你是说你要去对面?”
温惟点头。
老人摆了摆手,表情严肃起来,似乎对温惟的请求不是很愿意帮忙,温惟一看立马会意,急忙从袖口拿出几两银子作为酬谢。
本以为老人会欣然答应,结果他又摇了摇头
沉声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个位于湖中小岛山坳处的建筑叫瀛台,你方才说你找不到通往彼岸的路,早在十多年前就被设为禁地。老夫在这里守山五十载对此处甚为了解,原本瀛台与外界水陆相接交通便利,光石桥就有四座。
后来听说瀛台的主人出事,不知为何朝夕之间这瀛台被人挖成了孤岛桥断无路,官府还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登岛,从此瀛台与世隔绝再也无人踏足。直到新皇登基瀛台开赦,不再视为皇家私有的园林宫殿,因其年久失修往来不便一直荒废无人问津。
听传闻几年前,此处被一商贾看中花重金盘下,但老夫在此处却从未见有人来过。”
瀛台,原来这就是瀛台……
温惟出神想起李横的话,他说瀛台是高祖为襄王及其夫人所建,她恍然领悟佐藤瀛夜本就是奴国人,那么这瀛台其实是座奴国建筑,难怪看着如此与众不同。
“老伯,您所说的瀛台的人可是当时名声大噪的襄王?”
老人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提起襄王,不知为何温惟格外有兴趣,又问道:“那您知道襄王此人当年到底出了何事?”
听温惟问起此事,老人脸色惊变,良久没有出声。
“老伯可放心,晚辈就是好奇随口问问,我一女子断不会出去胡言乱语,少时从街头说书先生提及此人,不免心生探求之心。“温惟和颜悦色得解释道
老人上下打量着温惟,见小姑娘明眸善睐,语气诚恳,言谈举止不似那轻浮之人。
犹豫了片刻,沉声道了一句:“当年襄王一家遭了灭门之灾!”
这话从老人口中轻然说出,但这话中的内容却令温惟一阵愕然。
“灭门之灾!”温惟情不自禁又复述了一遍
老人唔了一声,“其实,这在十多年之前的京都城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当时传闻乍起,许多人虽没有亲见,但都传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据。据说还是襄王的故交一个什么朝廷大官亲自带人前来奉诏执令。
此事一出先皇下令封口,禁止任何人妄议此事,凡造谣生事无事生非者一律从严法办!从那时起所有人对襄王之事谈虎色变,绝口不谈,此人好像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其传奇一生到最后走得如此落寞,让人唏嘘不已。”
温惟听到此处,望着对面亭台楼榭的一角,不禁感到惋惜同情。
“既然此地大赦,可否劳烦老伯泛舟载我过去。”
老人神色一怔,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温惟,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不好再拒绝,勉强点头答应。
到了彼岸,老人说一个时辰后过来送她折返,温惟道谢,下船撑伞踱步往山间走去……
许是座四面环水孤岛的缘故,一阵阵凉风夹杂着雨星从四面八方吹来,虽打着伞衣裾也湿了一大半,潮呼呼的贴在身上极不好受。
独行于蜿蜒曲折的绿林小径,可能受到那老伯灭门之语的暗示,总觉得越靠近瀛台越觉此地阴森森的,让人后背涔涔发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风穿密林,老鸦孤鸣,落雨潇潇,天幕沉沉,静心一听似乎是从上面院落内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叮叮当当的撞铃声。
斑驳的小路因久未走人显得更加肮脏不堪,眼看着快要到达山坳,面前被一颗横倒在地的大树严严实实的挡住,目测必是过不去了。
雨越下越大,无奈之下为了不耽搁返程,温惟只好按原路折返回去。
下山比上山快了不少,没一会功夫温惟就到达山脚,见船只还没来,就找了颗树冠茂密的大树坐在下面避雨。
就在这时,温惟瞥见不远处一艘带篷的游船停靠在岸边,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种天气,竟然有人会来这种凄凉衰败荒无人烟的地方。
正想着,就见一人慢悠悠地从山上走下来,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身量颀长瘦削,穿着素淡,一身白衣外罩墨色狐裘,手持一把青色油伞,因密树绿植遮挡,雨线密集朦胧,温惟没办法看清那人的模样,但从穿着打扮上看,此人应该也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
见那人走来船家赶忙出来相迎,一手接过雨伞,一手拉开船帘,那人提着衣裾矮身进入船舱。船体悠悠地划动,湖面泛起涟漪,风吹起船舱的帘幔,轻飘飘地撩起纱帘的一角。
温惟注视着那艘远去的篷船,从帘幔缝隙处闪现出一张男人的侧颜,虽然依旧看不清楚那人模样,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转念沉思,温惟脑海里突然迅速浮现出一个人影。
怎么会……
凭直觉那人应该也看到了自己,只见帘幔猛然扬动了一下,又悄然落回原处,始终再也没见动过。
回到香榭,人还没进门,就被等在大门口的呼兰一下子给拦住,表情急切,面色铁青极不好看。
“少主!你可回来了,陶云行来了!”呼兰语速极快,一惊一乍的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是皇家陵园,他怎么能来?”温惟问道。
“少主,先别问这么多了,他在院外等候多时,你赶紧去瞧瞧,出大事了!”还没等温惟问话,呼兰见身旁没人,拉着她就往外跑。
在院墙外见到了许久没有碰面一身小厮打扮的陶行云,两人顾不上寒暄两句。陶行云双手着急地攢握在一起,三步并两步,大步走到跟前。
“温惟,东平出事了!”
温惟一听,心中咯噔一下,是父母亲身体不适?是济州趁机反变?还是藏匿的火/器被找到出了什么事?……
没等温惟把所有能预想的问题在脑子里过一遍。m.qikuaiwx.cOm
陶行云快人快语,没给温惟任何心理准备。
“我爹刚刚得东平来报,奴国进犯东海!”
温惟一听,一颗心倏然落地,奴国在东海向来不安生偶尔小打小闹也是正常,东海如今有韩略坐镇,料他们也占不到便宜。
陶行云见温惟不紧不慢,越发着急,道:“我的姑奶奶,这次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听说奴国这次军力整编强大,派得也不是一般的盗寇匪首,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此次用上了重火器,那玩意威力无穷,我们见都没见过,据说几百米内只需几十发火弹,就可以将屋舍瓦房夷为平地,那人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没有反击近身的机会,如今东平军力折损严重,就连前去支援的严铮都负了重伤……”
温惟听陶行云滔滔不绝地说道着,脑子一懵,神色凝重,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内心紧紧地揪在一起。
虽然此时已经心急如焚,但她立马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如今她人在京都一时无法脱身,鞭长莫及。朝廷断然不会放自己回去!若抗旨不尊强行返回东平,恐落人口舌授人把柄,后果与那赵翀殊途同归,并无二致。
如果此时请求朝廷出兵相助,一来朝廷正出兵平叛昭阳,想要余出兵力支援东平,甚难!二来赵翀一除,朝廷就会视东平为地方割据的最大隐患,巴不得让地方兵力自行消耗,怎还会管这闲事。
眼下东平只能依靠自己,实在不济只好动用储备兵力,如此一来,东平至少三五年内无法东山再起。
她没想到奴国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显然是瞅准机会谋划已久。
陶行云知道温惟脱不开身,远水解不了近火,又出言安慰:“你也别着急,我此来,一是将此事告知与你,让你心中有数。二是特来向你辞行我即刻出发前往东平,叔伯待我如亲生儿子,东平出此大事我绝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你且放心,以东平今日之实力段不会白白受那外蝥欺凌。”
温惟心窝一热,感动之情一时难以表达。
陶行云临走又嘱咐:“你久居这深山消息闭塞,隔三差五来这里供粮的伙计是我陶家之人,有事可让他捎带传话。”
温惟用力的点了点头,叮嘱道:“万事小心啊!也告诉我爹娘一定保重身子!”
陶行云呲牙一笑,没个正经模样:“放心吧,大妹儿!”
说着,转身一溜烟跑了……
驻扎在昭阳都护府原赵翀府邸的李荣赈大军,准备原地休整几日,待收拾完残局不日便折返京都。
徐典因身兼西部防御重任战事一结束,就提前率西征军奔赴西关。
没想到原本计划几个月的战事竟如此顺利,昭阳这长久以来沉疴痼疾终于药到病除得到根治。
想着过两日就可以回到京都城,李荣赈瞬间心情大好。
正盘算着,外面的军士敲门求见,李荣赈应了一声。
军士告知李荣赈,黄河渡口大桥已经修善好,周围不少民众见战事结束又搬了回来。
李荣赈嗯了一声。
军士又上前呈上一封信函,说是晋如将军差人加急刚刚送来的。
李荣赈接过,撕开用火漆封存的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笺纸,展信详阅。
还没等看完信,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英眉紧蹙,嘴角微抿,出声让军士先行出去。
当天晚上,李荣赈连夜重整部分兵力,命庞秋沉留下善后,自己则率军继续上路东行!
……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春朝辞更新,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