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说>都市小说>春朝辞>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翌日,温莛知早早进宫面圣,父女俩还来不及说上几句话,就各自忙各自的事。

  这几日温惟秘书监跟太学两头跑,秘书监奉旨配合鸿胪寺完成春朝祭祀相关礼仪的修订,并按要求制册,而后下发到各司各部,这么一来可把秘书监的官员们忙坏了。

  太学那边,太傅宋扬做作为帝师,这几日全程负责元程相关祭祀典法兼君王礼仪的授教,一时间分身乏术,只能让温惟空暇时出面代课。

  温惟今日去太学,又被告知众学子出了宫去了半柳坡,温惟看得出来以陈王为首的这群少年对这次春朝节竞赛颇为上心。虽然按课时要求今日应是堂课,本应在学舍进学,但一想到众学子的参赛热情,不忍心差人把他们叫回来,于是默认了他们这种不经老师允许私自出宫的做法。

  傍晚,温莛知回到玲珑府,温惟也已回府,温莛知立刻把温惟叫进书房,屏退身旁侍者。m.qikuaiwx.cOm

  温惟见父亲深色凝重,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该不会是陶家……

  “父亲,今日去宫中可有要紧事”温惟忍不住问道。

  温莛知神色怪异地看了眼温惟,抚了抚须,又来回踱了几步,良久开口道:“我知你只身夜闯光肇寺,为父也知你本事,但并不赞成你以身犯险,鲁莽行事。你一人之安危关系到整个东平事,我曾劝诫你多少次,让你慎行,你可曾听进半分!你若有个好歹,你让我跟你母亲如何是好!事既已经做下,我再出言训斥你也是无用!”

  自温莛知一进玲珑府,就把呼兰叫了过去,让呼兰把温惟来京都的一些事道与他听,呼兰不敢隐瞒遮掩,于是就像背经文似的几乎把所有事一件不落的和盘托出。

  昨日呼兰愧疚难当,又见温惟那么高兴,实在不好扫她的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没有把她“告状”那事告诉温惟。

  直到父亲温莛知找到自己,温惟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温惟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吱唔了一句

  “是孩儿无用!”

  温莛知叹了口气,又道:“你老实说!你答应东陆什么条件?若非如此,他怎会平白无故轻易放手。东陆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他与我们温家宿仇已深,要不是他你兄长怎会中人圈套遭遇不测。你与这样的人谋事,简直自不量力!与虎谋皮,焉有其利,你怎可糊涂至此!”

  温莛知言语中难掩愤怒激动之情,因动怒面色变得通红。

  温惟对温莛知的话感到匪夷所思,亦不知所云为何。

  她不解地问道:“父亲何出此言?女儿与此人并无任何交集,仅仅只是在宫中见了一面而已。”

  “按你所说,那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突然放了你陶叔父,他会有那么好心!”

  温惟一听,先是一愣,不禁对父亲的话真实度感到怀疑,不知道是从哪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

  “父亲,你可确定叔父无事”她又问了一遍

  “今日面见圣上,荣侯本人亲自所说,言光肇寺已找到户部遗失账册,经核实户部记录与实际并无任何出去,赈灾不利乃是地方官员之过,已下令刑部去查。又嘱咐众臣,不可妄议此事,免得污了你叔父的清白。”

  “这怎么可能?孩儿并未直接找过东陆,那夜去光肇寺原本也只打算找到账册而已”

  温莛知了解自己的女儿,没做过的事定是不会乱说。

  他与温惟都感到此事太过蹊跷,完全不合乎情理。既然温惟没有找过东陆,以东陆的行事为人,怎会息事宁人,善罢甘休。

  温惟凝神思索,此事完全头绪。

  她又细想了一遍温莛知的话,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难道是他!

  李荣赈!

  那晚上他也去了光肇寺,事后她还曾想过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如今再想起来,深更半夜肯定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

  除他之外,温惟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能让东陆作出让步的,放眼整个朝堂也只有他能做到。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惟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地告诉了温莛知,温莛知也百思不得其解,对此事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如果此事真是他出手相助,又想起那晚自己对他的无礼下手伤他之事……

  现在想来实在过意不去、

  思虑再三,与其胡思乱想,妄自揣测,不如当面问个清楚!

  温惟决定,亲自去荣国府走一趟。

  ……

  李荣赈如常结束了一天宫内事务,踏着月色回到了荣国府。

  今日他接见各番地节度使,之后又接见了各国使者,这一天下来破为费神,他自诩精力旺盛,自从回京开始摄政,日日废寝忘食,披星戴月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现如今朝中局势表面上君圣臣贤,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风云莫测。

  今日他见过以温莛知与赵翀为代表的各地节度使,人人恭敬有礼,吁弗都俞,一片融洽。但

  李荣赈知道,他们就像一群恶狼,贪婪地觊觎着大夏国的每一寸土地。

  今日朝会结束,赵翀留下单独见了李荣赈,问了问女儿赵茗芳的近况,言语中尽是作为父亲对女儿的关怀之意。

  赵翀又问道,女儿服侍是否周到得体,李荣赈随口敷衍了几句。又言赵茗芳对自己倾慕已久,期望常伴君侧,哪怕不能做正室,做个妾室也是心满意足。

  赵崇旁敲侧击说话试探李荣赈对他诚意的回应,李荣赈何尝不知,他以女儿为诱饵放在自己身边,一来可以监视自己。二来,如若一朝得宠,可以吹吹枕边风,助他谋事。

  否则以他与庞敬宗的关系,为何不把赵茗芳送给庞秋沉!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人心难测,自己女儿也只不过是自己权利下的一把利剑而已。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温莛知的态度,朝会上风度翩然,话语不多。

  见到自己,也只是谨守上下君臣本分,没有半点越距恭维之意,对先前发往东平的圣上敕诏绝口不提一个字。

  当长姐昔太后言及温惟的时候,他句句谦逊,说自己女儿从小性子野,粗心浮气不懂规矩。听起来句句贬低,可言语里竟是宠爱。

  温莛知又言及自己如今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如今温惟久居京都,他与叶清澜日日思女心切,尤其近几年叶清澜身体不好,无时不刻不盼望女儿能承欢膝下。

  言辞诚挚,情真意切。

  李荣赈站在立于窗前,在月色的映衬萦绕下,一张肃面,半明半暗。

  他想到今日在殿前小径无意听到的那段对话。坦白说,他当然晓得她是在敷衍温程,但听在心里,李荣赈心里如沐春风,惬意而舒服。本来想找她训诫几句,心情一好又临时打消此念头。

  见李荣赈回府,府内侍者备好吃食跟浴汤,敲门而入送了进来。

  李荣赈让侍者退下,简单吃了几口。

  宽衣解带,浸在浴桶里。

  水流的冲刷动漾,让整个身体放松,气定神闲,疲劳尽消。

  李荣赈双臂搭在浴桶边上,头往后仰躺着,墨发如瀑,五官隽刻,眉目舒展。水雾氤氲成密密麻麻的小水珠,慢慢凝集成水线顺着身体结实健美的肌肉线条轻泻而下。

  李荣赈双眸交睫,睫毛黝黑而浓密,呼吸深沉而有力,人泡在浴汤里一动未动,似乎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那人坐于马上,身型朗朗,面容精致而英气,手握雕弓,一人一马立在远处,于一片嘈杂声中静静地看着被自己一箭击中倒地的奄奄一息的烈马。

  不经意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笑容如黑夜中漫天星辰闪烁,如平静湖面里一丝荡漾的涟漪,又如乌云密布中穿透云层的一缕阳光……

  长眸巧笑,嘴角扬起,皓齿半露,极是漂亮。

  就在李荣赈想走过去的那一刻,那人转身悄然离去消失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心中一阵婉然。

  半梦半醒中,突然听到几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像是一般侍者那么稳重有力。

  就在快要近身的那一刻,出于警觉防备,李荣赈一个突然的转身,一只手将身后那人的胳膊狠狠地掐住按在了浴桶的边缘上,浴桶里激起阵阵水花,水流随之飞溅而出。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的疾呼声。

  李荣赈定眸一看,倏然松手。

  来人竟是赵茗芳!

  只见赵茗芳踉跄的站直身子,满脸窘色,身上衣衫不整,溅了一身水渍,纱衣因湿水紧贴在自己丰腴柔美的身子上,头上发簪斜飞差点脱落,用手揉着那只被自己拽红的胳膊。

  她怯怯地喊了声“侯爷”

  李荣赈见来人是她,面色凝重,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厌恶。

  “你怎来了?有何事?”

  赵茗芳拉了拉掉落至肩旁的衣衫,面露羞涩

  “回侯爷,茗芳正巧路过,见屋内灯亮,知侯爷整日操持政务无暇休息,遂进来问问侯爷可要茶水伺候。”

  李荣赈伸出修长的双臂,从不远处的衣架上抽过一条白色大巾,伴着水流的哗啦声,应声从浴桶里站起来,也不避讳赵茗芳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赵茗芳一看,脸色一变,忙转过身,呼吸因紧张而变得不稳。

  李荣赈将大巾包裹在自己的身体上,走到衣架前,脸上漏出戏谑的笑容

  “那你进门,既已见本侯在沐浴,为何不避?”

  赵茗芳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红到耳根子的脸一阵发烫。

  “让本侯来替你说,伺候茶水是假,侍奉本侯才你的本意。”

  说着,李荣赈看了眼里屋的床榻,言语之意在明白不过。

  李荣赈伸手将白色的中衣套在身上,正要系上绦带。这时赵茗芳走上来,一双柔白的纤嫩细手捏起身侧的绦带,鼓足勇气说道

  “我父亲既已把茗芳给了侯爷,茗芳从此便是侯爷的人,女子要怎么伺候府中男君,嬷嬷早已教导过茗芳,若侯爷肯给茗芳机会,茗芳定当体贴入心!”

  赵茗芳说都说得如此直白露骨,见李荣赈仍不为所动

  “莫非侯爷心里记挂那温莛知的女儿?我虽没见过她,也知她出身高贵,风姿出尘,即便这样,茗芳自知为妾室所生,没资格与人相提并论,愿意做个侧室一心服侍侯爷”

  说完这些话,赵茗芳双手都开始发抖,眼角因激动而微微抽动。

  李荣赈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女子,转身出了浴室。

  正声道:“既然你提到温莛知之女,那你可知你与她差在哪里?政治的婚姻本无感情可言,我娶谁与我想娶谁这是两码事。你于你们昭阳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而温惟对于东平来说,缺其不可。你说——我娶谁更合适?”

  李荣赈一顿,语气凝然:“你说你是妾室说生,所以看低自己甘为侧室,本侯亦为妾室所生,但本侯却不不甘心居于人后。如此看来,我们俩观念不合,心意不通,你又怎会深得我心,又如何让你父亲借你如愿?”

  赵茗芳听了李荣赈一番不带一丝感情的冷酷剖析,无地自容,一时泪眼婆娑。

  “出吧,回去告诉赵崇,本侯的心思不是他送个女人就能左右的!”

  说着,径直往内室走去……

  ……

  温惟只身来到荣国府,到了门口,站在气派高耸的门厅前,一阵犹豫。

  这么晚了,冒然到访不太合适,可是明日宫中事物繁多,根本没有机会见面。

  在府门外转了十几圈,最后一咬牙,上前敲了门。

  良久,府内一侍从打着瞌睡没好气地问了句“何人?”

  温惟态度谦和自报了家门

  那人一听是秘书监温理正,一个激灵,瞬间不困了,赶紧请进院内,让其稍等。

  今晚碰巧全生也在,赶快通报给全生,全生一听温惟来了,不可置信!

  俩眼珠子像死鱼眼一样定住不动,傻愣愣地立在那里。

  又一回神,人已经冲出院外,赶紧出去相迎。

  一到前院见一个人影立在那里,全生定了定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些,跺着四方步走过去。

  大大方方躬身行李,温惟让其免礼。

  全生正身抬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温惟,在皎洁的月光下,温惟玉面朗目,长身婷婷。

  全生乍想起以前那些东平的眼线回报,说人家,□□遁地,粗鄙粗旷……

  简直是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后再有谁再说温惟怎样,谣言猛于虎而止于智者。他必定现身说法,为其正名。

  他看着温惟,面露喜色。

  “温大人深夜造访可是要找侯爷?”

  全生故意将“深夜”两字说的极重。

  温惟神情自若,点了点头,“不知摄政王可在府中?”

  “在在在,温大人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刚要转身,又言“不如温理正跟我前来吧,估计这会儿侯爷人应在书房。”

  温惟嗯了一声,在全生的带路之下,穿过九曲回廊,密林小路,来到了一处庭院前,见一屋舍内亮着灯。全生带温惟走过去。

  欲要抬手敲门。

  “咣——当——”门一下开了,把全生吓得一哆嗦。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女子,钗横发乱,衣衫湿漉漉地,以手掩面,梨花带雨从屋内跑了出来。

  温惟站在门旁一时也看傻了眼……

  操!这是在弄啥!

  全生差点爆出粗口。

  早一步晚一步,偏偏就是这么巧,这是要作死啊!

  全生脸色极其难看,俩人一时尴尬地站在门前,他用余光撇了眼温惟,内心忿忿地开始埋怨自己。

  真是嘴贱,怎就给把人带进后院了!气的全生直想抽自己两耳光。

  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腆着脸进去通报。

  他慢悠悠地走进去,看李荣赈正在里屋斜坐着。

  “那个……侯爷……”全生声入蚊呐,支支吾吾

  “你怎么了?有话就说!”本来李荣赈就心情欠佳,看全生那个样心中更加不痛快。

  全生咳了一声“禀侯爷,温大人来了。”

  话音一落,就见李荣赈原本微阖的双目倏尔睁开,搭在桌榻的两条长腿立马收起。人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

  “温惟?”面露疑色

  “正是秘书监温理正!”全生声音陡然抬高。

  李荣赈下意识从衣架上抄起外袍,又见自己沐浴后披头散发,顺手拿起一只玉簪刚要将头发绾起。

  又嘱咐了句:“去找人把这屋里整理一二!”

  正说着他人已走到正厅,准备抬脚往前院走去。

  就听全生在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温大人就在门外……”

  此时,再想收脚,也为时已晚。

  他抬头向屋外望去——

  浓黑的夜色里,门前的一片光影之下赫然立着一个人,正默默地看着自己……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春朝辞更新,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