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氏听婢女奏报唐括氏来了,已经猜到几分唐括氏此番用意,正想要不要见,见了她,她若提出为蒲鲁虎求情的话来,又该怎么回绝,正犹豫着,唐括氏领着婢女走了进来。
蒲察忙笑脸相迎,参拜道:“太皇太后万福,本宫听说太皇太后病了,正要前去探望,不曾想还未去太皇太后那,太皇太后倒是来本宫这里了。”
又命人上茶,唐括氏也不吃茶,拉着蒲察氏的手东家长,西家短,说了一大箩筐的话,蒲察氏笑着应着。
唐括氏望着蒲察氏道:“我一直病着,咱们虽住在一处,却不是时常见面,今儿咱们娘俩说说知己话,你如今也老了,记得当年大太子将你娶回来时,多么水灵的的一个人,谁不羡慕你们,可惜大太子英年早逝,留下你孤儿寡母的,人人都贪图你家的财产,虽说后来你改嫁给宗干,毕竟不是正室,想着你在他家也受了不少委屈。”
蒲察氏以为唐括氏会提蒲鲁虎的事,谁知唐括氏东拉西扯,竟说一些没用的,又听她提起宗干,便想了想笑道:“皇儿都成家立业了,我也四十出头了,能不老吗?太皇太后说我受委屈,哎!若说委屈也是有的,只是有什么可说的,人人不都是这么过的,好在太傅人极好,对我也不错,对皇儿更好。就是他的妻妾,先前和我也是和睦的。只不过我现在住在宫里,不和她们住在一处,往日的姐妹们见了我倒是生疏不少,也不和我亲近了。”
唐括氏道:“不怨人不敢和你亲近,皇太后身份太高贵,谁敢近前来。”蒲察氏笑道:“太皇太后这话说差了,若论高贵,谁能比得上太皇太后你呐!”
唐括氏苦笑道:“不中用了,不中用了,老了,就等死了,哪里还尊贵,又怎么尊贵的起来。”
蒲察氏道:“这话不是这么说的,人人都说越老越有福呢?太皇太后的福气想是在后头。”
想了想又道:“皇上年幼,一时冲撞违拗太皇太后也是有的,皇上也有皇上的难为之处,他是君王,国家大事都归他关,他若是知法犯法,明知是不可饶恕的罪,却枉法恕了,以后还怎么治理国家,岂不是惹的人人都要效仿,国家岂不乱了,也白费太宗皇帝的一番心思,太宗驾崩前还拉着皇上说说,大金一定不能乱,不可分。皇上一直秉持太宗遗言,痛惜着狠心斩杀粘罕一批恃宠而骄的悍将,至今皇上还觉得可惜,这么一位大功臣,落得凄凉下场,要怪也只能怪他心术不正,纵然可惜也是无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皇帝想偏袒也是偏袒不了。”
唐括氏一向精明,又怎么听不出来蒲察氏话里的意思,心想蒲察氏平时不管不顾,说出来的却是句句在理,可见也是一个及其精明之人,我还未开口,她却将我说的话堵死了。
唐括氏转念一想,又道:“作孽的人无可恕,无辜的人就不要牵连了。本宫来时,见到翼国公主甚是活泼可爱,本宫忽的想起,宋王府上也有几个孩子,像翼国公主一样,可爱顽皮的很。本宫老了,人一老就喜欢热闹,喜欢孙女孙子嬉笑,想着若是将孙子孙女接到本宫身边,那该多好。”
一面说,一面观察蒲察氏的反映,只见蒲察氏笑道:“大人犯罪,小孩子有什么错,皇帝最是仁慈的,不会为难小孩子的。那些个朝臣就不知和皇上是不是一条心了。”
唐括氏道:“行不行,全在陛下,也全靠皇太后了。”
蒲察氏道:“太皇太后快别这么说,担子太大,恐怕挑不起来,惟有尽力了。”
唐括氏听见她说惟有尽力,方安心,蒲察氏见唐括氏精神疲惫,又见唐括氏说要回去歇歇,也不好多加挽留,搀扶着唐拓氏到宫门外,说声多多保重,眼望着唐括氏蹒跚去了,心中竟有几分可同情唐括氏。
叹了一口气,回到殿内,刚坐定,婢女穗儿道:“太傅来了。”掀开软帘让宗干进入里面来,殿内的婢女一见宗干,忙跪地行礼。
蒲察氏也迎道:“王爷怎么来了,快请坐。”说着将宗干让到软榻上,又令婢女温酒,倒茶,宗干问道:“仿佛看到太皇太后过去了,可是从太后这出去的。”
蒲察氏道:“怎么不是,正是从本宫这出去的。”
宗干又道:“太皇太后来这里做什么。”蒲察氏道:“还有做什么,左右不过是蒲鲁虎的事。”
宗干警惕道:“太皇太后说了什么,可是让皇太后做说客的。”蒲察氏见宗干冷言相对,面色冷冷的,深邃的眼睛里,泛着疑虑的目光,知他又起了疑心,笑着递上一杯酒水,道:“她倒没有提蒲鲁虎的事,只说想念孙子孙女。本宫见她说的可怜,又上了年纪,又不好推辞,假先应了。成不成还要看王爷的意思。”
宗干闻言,闷哼一声,又坐着想了一会,忽的起身,蒲察氏见宗干要走,道:“酒菜都备好了,王爷吃了在去。”
宗干道:“本王有要事找皇上商议,不吃了。”守护门槛旁的婢女见宗干走了过去,忙将销金团花帘子掀开,让送出去。
蒲察氏跌坐软塌上,叹了一口气,素儿前来奏道说是饭菜备好了,请蒲察氏移步,蒲察氏摇摇头,说是不饿,素儿见蒲察氏每次宗干来,她面色都不好,说她怒了,也没有生气,说她恼了,也没斥责婢女。
只是蒲察氏特别安静,总要呆呆的坐好一阵子,素儿试探问道:“将酒菜搬到这里来,娘娘好歹吃一些。”
蒲察氏望了素儿一眼,心里有话,却不好对人明说,好一会叹道:“你下去吧!本宫眯一会。”素儿招手让一旁的婢女出去,走至门槛处又回望蒲察氏一眼,见她躺在软炕上,没有盖锦被,转身拉来一张被子盖子蒲察身上,半跪在软塌前,轻轻捶腿。
蒲察氏半眯眼睛任她轻捶着,暗想着心事,她也觉得,她这个皇太后太当的无颜面,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儿子的皇位还需要宗干相助,需借助宗干的力量扫去绊脚石,她不得不对宗干低声下气。
她也知宗干也是有野心的,也曾争夺过皇位,在皇位上面也是不死心的,只是宗干不像粘罕和蒲鲁虎一般野心外露,他隐藏的极其深又极其有城府。
蒲察氏一直担心熙宗不是他的对手,需的她不顾身份软磨硬泡稳住宗干。转念想了一会,蒲察氏起身,叫素儿道:“你去外面看着,太傅若议论完了事,将太傅请回来。”又命穗儿将酒菜撤了,放在火炉上温着,两个婢女得了吩咐,各干各的去了。
话说,素儿打听得宗干去了熙宗的宵衣殿,便站在宵衣殿门口等着,来回的张望。等了许久也不见宗干出来。
原来宗干找熙宗商议处决蒲鲁虎一事,进了大殿,却发现兀术、希尹、韩昉也在殿内,商谈也是同一件事。
熙宗自从见唐括氏之后,心中便犹豫起来,又怕处决了蒲鲁虎,唐括氏的病情加重,他落得不孝的骂名,因此踌躇不绝。掩盖住自己真实的想法,只问兀术、希尹如何处理。
兀术、希尹等人皆说留不得,见宗干来了,又问宗干,宗干态度更是坚决,不但要杀了蒲鲁虎、陈王,还要将蒲鲁虎和陈王的儿子都杀死,以及连蒲鲁虎的同胞兄弟也不能放过,又说道:“这样做虽是恨了点,却能杜绝祸患。”
兀术听了率先反对,道:“防患于未然是应该的,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全杀了,有些蒲鲁虎的兄弟、亲王并没有参与兵变,多杀无益。一旦那样做了,反而会引起祸患。这一次篡位事件牵连甚广,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眼下陛下最是需要安慰人心。”
宗干见兀术最先跳出来反对他,倒有几分不自在。熙宗闻言点点头,希尹也不赞成宗干的提议,奏道:“四王爷说的极是,有些人不可留,有些人不能杀,一味的杀人,只怕他们狗急了跳墙,聚众生乱,既又损皇上的圣名,也不利于巩固陛下的统治。”
希尹的话正说的熙宗的心窝上,熙宗一心只想巩固政权。宗干道:“狗急跳墙正好,正好趁此机会好分辨忠奸,将那些心怀异心的人一网打尽。”
熙宗听了,问韩昉道:“韩郎君为何不言语。”韩昉道:“众位王爷在此,臣不敢多言。”兀术知道熙宗信任韩昉,道:“郎君若有好主意,何不言明。”
韩昉怕得罪人宗干等人,不肯多言,又想着蒲鲁虎事件和粘罕事情不同,其中牵扯太皇太后唐括氏,他一时多言,无轮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想了想。道:“臣一时也无好计策,三位王爷说的都有理。此事有些难办。”
希尹道:“怎么难办了。”
韩昉道:“若按国法,容易的很,陛下一声令下,蒲鲁虎人头落地,若论亲情,太皇太后年事已高,陛下也着实为难。”
宗干见韩昉说些竟是些没用的,大不悦喝道:“国法面前,哪有亲情。”
兀术想了想道:“臣有一愚见,说出来请陛下与各位郎君斟酌斟酌。”熙宗道:“四王叔有话只管说。”
兀术道:“蒲鲁虎、陈王等人必杀无疑,那些参与其中的一律贬官,其余不相干一律照旧。至于蒲鲁虎的十几个兄弟,都是亲王,又是太宗的血脉,不但不可杀,还要给他们封王,厚赏,许以闲职。若陛下对他们不放心,将他们调离上京就是了,令驻守大金各地,不得命令不许回京。”
熙宗颇认同兀术的意见,听完笑道:“如此甚好。”又看向宗干道:“皇伯这件就交给你来吧!”宗干连忙应了,岂不知熙宗也有他的小算计,他知道宗干最恨蒲鲁虎,交给宗干办,熙宗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果不其然,宗干一接到命令,便风风火火的去了,在殿外门口遇见了苏素,素儿连忙参拜,并说蒲察氏请他去明安宫吃酒筵,宗干推脱有事,又火急火燎的走了。
兀术出了宫门正欲回府,忽被希尹叫住,兀术心道他和希尹交情一向不好,平白无故的找他,不知所谓何事,止住脚步道:“郎君有何贵干。”
希尹瞟了兀术几眼,因为海莲对兀术一向没好感,又因海莲因他而死亡,颇为怨恨兀术,死瞪着兀术,道:“莲儿的墓长了杂草,四郎君可知道。”
兀术闻言一愣,他领兵在外时,时刻想着到海莲墓前拜祭,一回来又遇见蒲鲁虎这事,便将祭拜海莲一事完了,喉咙一动,正要说话,却见希尹迈着潇洒的步子走了。
因希尹提起海莲,兀术更加思念海莲,骑了快马奔到海莲墓前,见海莲的墓前没有杂草,墓碑前摆放着水果,酒肉,墓前四周散落着纸钱,泥土有松动的痕迹,墓碑好像也是翻新过的。
兀术心道:“是谁来祭拜莲儿,莫非是兀鲁。”忽的又想起希尹说的话,暗暗道:“是他。”
又暗想着希尹和粘罕家的关系非比寻常,他来祭拜海莲也不足为奇。一面想,一面将马背上的酒囊解下,头靠着海莲的墓碑坐下,头顶上镌刻着爱妻海莲之墓几个大字,兀术喝着酒,喃喃道:“不知不觉,你走了有两年了。”
又扭头望着“海莲”两个字,摸着胸前的刀疤道:“莲儿,对不起,我险些将你忘了,这两年来只有我胸前的刀口疼痛时,我才想起你,我真希望,那时候你应该刺的更深些,让我日日疼痛,这样我便天天想着你。我总以为你像往常一样,一直在这里等我,现在我回来了,你却走了。”
一语未了,不禁红了眼圈,潸然泪下。兀术靠在海莲的墓前,呆坐了许久,直至夕阳西下,兀术的喝的半醉了,方站起来,摸了摸墓前上海莲的名字,又叹息几声,跳上马,马蹄声伴着莎莎拉的树叶声消失不见。奇快妏敩
忽的山林里刮来一阵冷风,将纸钱枯叶,吹的纷纷扬扬满天乱飞,枯叶夹杂着沙尘,迷住了人的眼睛,使人看不见海莲墓碑,大风过后,海莲墓前堆着一堆落叶,沙沙作响,如悲如泣。
兀术祭拜海莲后,久久不能释怀,回府后,又命沙虎拿来几坛好酒,喝酒解闷。
沙虎见兀术闷闷不乐,又猜不出他为何不高兴,随口道:“除去宋王,也算报仇了。”
兀术拿眼冷撇沙虎,笑道:“听说你家娘子给你生了个儿子。”沙虎听完一愣,心道:“四太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问我家中琐事。”想了想忙回道:“是,就是上次属下跟随四太子狩猎时生的,虚岁两岁了。前不久,我家娘子又生女儿,才刚满月。”
兀术又道:“你阿者身体可好。”
沙虎笑道:“较之以前好些了,这两年病也像是减少似的,倒不是经常吃药,不过偶尔不舒服时吃一两副。”
一面说着,一面低头将手中的酒饮了,脸上红热热的,又笑道:“雨晴很会服侍人,手也巧,时常煮一些药膳给阿者吃,阿者吃了,竟然大好了。放牧,打渔,织布也做的,比以前更勤快了。因而有了孙子孙女,阿者老人家也高兴,时常肯笑。前几天属下又买了几个丫头给阿者使唤,雨晴嫌牧区离城里太远,她又时常思念旧主子,属下便在城中选了一块地方,又盖了一所新的院子,全是按照汉族的房屋造的,有正房、客房、偏房、厨房,还有几间下人住的,外面看着也还算富丽。现在的新家倒是离太子这不远,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
兀术听了,笑道:“你有慈母娇妻稚子幼女,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倒是羡煞旁人。”
沙虎道:“四太子何出此言,四太子位高权重,又得皇上器重,才令人羡慕呢?”又憨憨笑道:“属下能有今日之富,全是四太子所赐。若不是那年得四太子所救,属下和阿者早死在那场冰雹大雪里了,哪里的今日福分。”
兀术闻言一笑,又道:“沙虎,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沙虎笑道:“属下也记不清了,属下跟随四太子时,四太子还未成家,后来娶了海莲娘娘,现在算算,少说也有十八九年了。”
兀术岿然长叹道:“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她去走了。”
沙虎此刻才明白,兀术闷闷不乐是因为思念海莲。劝慰道:“虽然莲娘娘不在了,四太子还有其他娘子夫人,几位娘子也是极好的,只是四太子长期不在府里,不知道罢了!”
兀术叹道:“纵然再好,也不是海莲。”说着又笑道:“没了她闹,本太子倒是觉得府中太过寂静了。”兀术心中伤感,借酒浇愁,一直喝到半夜,才醉熏熏的睡着了。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帝姬传之红颜劫更新,第180章 恨宋王宗干牵无辜,思海莲妃兀术喝闷酒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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