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的眉头微微的抖动一下,然后沉下声音道:“东宫如今还在禁足中,姜舍人同着东宫一向亲厚,还是去看看东宫吧。”
“您的意思是……”姜晞心中猛然一怔,有些答案就沉在水底,低头看过去只看得见虚虚的幻影,却始终不敢把手放在那水中捞起来,“只怕是……不大好是么?”
姜晞望着朱红色大门紧闭着的昭元殿,那些微风在她面上缓缓吹过,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苏长安的面上不带有任何表情,也不肯再言语了。
可是他一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肯说。姜晞也不能同着他周旋下去了,转身便跑下了台阶,可是从昭元殿宫门一出,她回望那长长的宫道时突然便觉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
明明已经察觉了危机,却只能站在离危机一墙之隔之处,束手无策。隔岸观火,看着容熙在苦痛里边挣扎,却还是只能安慰自己把只不过是在磨砺容熙的心性。
姜晞伸手扶着朱墙,那些粗粝的沙石缓缓的摩擦着她的手掌心,这一次她该如何去化解。
“姜晞?”突如其来的声音刺入耳膜,姜晞抬起头瞧见长街尽头立着两个人,那个人腰间的那个杜若香囊最先映入眼帘,南岐就站在她的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南岐似乎有些不大高兴,面色微微有些冷硬,他上次便讲过,他顾不上其他的人,他只顾得上她,只要她有丝毫的不悦,南岐心里边便不一定好受。
“可是那东宫……”南岐走过去,看着她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奇快妏敩
姜晞摇摇头,把自己心里边的不好的预感生生憋了下去,还是抬起头朝着容熙淡淡一笑道:“能有什么事,太子殿下不是还在禁足么,他如今身子还没好……能有什么事?”
“不,”南岐一脸的认真,目光看着姜晞的脸似乎要把她的面上灼出一个洞来,好探寻一下她的心底是何样的想法,“你的笑是假的,你的眼睛里边的惶恐才是真的。”
“我……”可是,姜晞是真的不愿意南岐插手进来,如果这件事没有办法收尾的话,连姜晞都无法自保,如何能给已经寸步难行的南岐带来灾祸,“不过是这几日翰林院内事情太多而且杂乱了,我一时间有些放不开手脚罢了,如今想来实在不算大事。”
还没有说完,南岐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南岐的手十分的温软,如同带着电流一般叫姜晞僵硬在原地,只见南岐微微抬起眼眸,他的眼睛倒映着那些云彩,看着姜晞,和缓口气道:“保重,这句话不是说说,我要你听进心里边去!”
姜晞躲避他的眼睛,飞快的抽出手,低下头道:“南岐……我想的事情太多了,我想要保住容熙,我也想要完成我心中的抱负,我还想要那些灾祸,苦难都离我离得远远的,我想要我未来的人生都是一马平川,我身边的人都是平平安安,肆意顺遂,南岐这可能吗?”
南岐看着姜晞的脸,看着她如今稚气未脱的率真,缓缓的沉下声音道:“每个人的心底里边都会有最想要的,这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姜晞,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在原先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母亲死在我面前,无药可医的时候,我是带着恨意的。有很多的人都告诉我,人不能带着恨意活着,那是罪恶的,可是如果我没有那些恨与痛,我活不到现在。”
最后他看着她的眼睛,带着深深的意味,缓缓道:“这不是负担,这是希望。”
姜晞眼中缓缓落下一滴眼泪,从眼眶流出,一直顺着脸颊,她抬手揉着眼眶道:“可是万一我不行……我……”
“失败与成功不是放在嘴上讲的,”南岐冷下眉目,带着他少年独有的凉薄与傲气,“登临绝顶的人从不回头看,也不往下看,最有风度的输者看待失败时也不过只有一句我输了而已。”
心尖上的抑郁顿时轻轻的飘散开来,姜晞不禁有些拨开云雾之感,抿了抿嘴唇还是道:“南岐,你……我该如何谢你。”
南岐忍不住笑了笑,好似云淡风轻,道:“你我之间,还言谢做什么?”
姜晞见他眼睛里边似乎有撩拨之意,不知觉的脸色一红,也想学着那些姑娘们和羞走,却把青梅嗅,却在这时只见南岐眉宇一凛抬起手在她额间轻轻一拍,道:“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问过你。”
姜晞稍稍收回去的眼泪被他这么一拍似乎马上又要涌出来,捂着额头道:“何事?”
“你一个女子,为何老是去红袖招里边买醉?”南岐神色之间十分不悦,“那里边鱼龙混杂,你自己又是个什么样子的酒品你自己不知道么?”
“我的酒品?”姜晞抓住其中的话语,瞪着眼睛看着南岐,“我的酒品不比你好好多了!起码没有像有的人一喝便倒,喝完了还不认账!”
“你见人就抱,还有理了不曾?”南岐气结,眼睛里边似乎有些怒火,姜晞退后一步,想着退了这么远了,只怕南岐也没有办法拉的住她了。
姜晞一边退一边讲:“那楚世子酒量之差,在下也闻所未闻!”言罢,转身便跑了。
南岐想在她额头上再敲几下时,却见那人本事不算快,可是逃跑却是个中好手,待他反应过来时早便没有了人影子。
他有些不解气的回过头却见站在一边上的阿晋笑的浑身都在抖,顿时咬牙道:“很好笑吗?”
阿晋摇摇头,却还是在挤眉弄眼的憋笑,南岐冷笑一声:“好笑就在这里,给我笑的明天早上去吧!”
昭元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风吹动案几上几张白纸发出来的声音。而就在那些纸张上边虚晃的剪影之上,可以瞧见君上侧着脸正在端看着底下站着的人。
近乎有些冷漠的眼睛,最终定格在那一抹炽热的阳光照射着的窗扉上,而立在大殿之下的永庆王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君上,不敢错过君上脸上丝毫的表情。
“如今林衡塞北大败亏输三次,这件事你怎么看?”他似乎顿顿了顿,心中隐隐约约想起来了当年同着他一起在内学堂伴读的少年林衡,似乎记忆中他还是那个爽朗豪气的样子,这样温暖的笑意一直持续了君上整个危险汹涌的夺嫡之路,给过他许多支持与心安。
永庆王当年也算得上是一员猛将,却在许多年前因为战场上受过伤回京养病之后便一直未曾再加以重用过了,如今京中大多数都武官差不多都诚服于林氏,中立于朝堂的屈指可数,君上只能过问永庆王,希望他可以给他一个明确之见。
永庆王缓缓皱起眉头,觉得自己背后裸露在脖颈上边的皮肤被阳光刺得十分的痛,可是他背负的是他永庆王一脉的荣耀,还是道:“林帅当年初入战场便可以三进三出漠北之部,毫发无损,更是用兵如神,天纵奇才,驻守塞北十年也不见塞北失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连输了三场,而且偏偏挑着这个时候……”
君上不禁有些困惑的抬起头来问道:“这个时候?”
“请君上恕臣多言,”永庆王垂下眼睛,他生的像个十足十的武将,脸上略微带有凶悍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许多,“如今东宫还在禁足,林帅在如何的厉害,他也终究是一个人,有血有肉,太子殿下是林衡唯一的外甥……如今东宫被为难,林帅如何心中不怨?”
“为难太子的,难道是朕吗?”君上突然生气道,“他哪里是在有怨,他是在向朕示威,想着他有多么大的本事,比朕的本事还大,朕自己的儿子,何须他这么一个外人来保护。想着这大煊没了他便不行了!可笑。”
永庆王赶紧抚平君上的脾气道:“君上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这也不过是微臣的猜测而已,或许林帅果真不是这样的想法……世人都有江郎才尽的一日,不是么?”
“江郎才尽?”君上一声嗤笑,他抬起头来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幅画像,“他当年一定要离京,他告诉朕,不扫平塞北誓不入京。”
那一日,夕阳之下,他还记得那个将军面上的毅然,他看着他离开,他的心是愉悦的……他终于不用活在林衡之下了,林衡的才气比他这个君主要好,纵使他努力的过自己的人生,可是依旧成不了林衡。林衡似乎是活在光里边,而他只能像是个影子,永远背离阳光。
可是就算十年过去了,京中已经有人记得他,记得那个用兵如神的林帅,却没有一个人记得他这个为了政事呕心沥血的君上!
“除却战死,他永远不会有江郎才尽的一日。”他想要林衡为他的天下战到死……他死了,把血撒在这片土地上,这才是他的归途。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卿卿折江山更新,第一百五十八章朱伞深巷无故人(4)免费阅读。https://www.gzdcdz.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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